第 58 章 chapter58
chapter58
謝翡出來了很長一段時間,雙手被風(fēng)吹得冰冷,而現(xiàn)在,被顧方晏握在手里,一點點捂熱,連被灌了無數(shù)冷風(fēng)的五臟六腑都跟著熨帖溫暖。他抬起眼眸,回望著顧方晏,問:“找我為什么不直接打電話?”
“想在你沒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把你找到。”顧方晏道。
“你是小學(xué)生嗎?又不是玩捉迷藏。”謝翡又好氣又好笑,想扶額,卻抽不出手,只好瞪對面的人一眼。
顧方晏跟沒接收到似的,額頭蹭蹭謝翡額頭,再鼻尖觸碰鼻尖,極盡一切去親昵,爾后問:“你今晚回去嗎?”
“你說呢?”謝翡瞇起眼反問他。
“我隔壁的房間沒人,你可以睡那里。”顧方晏說得非常自然。
謝翡聲音涼幽幽的:“我房間也是沒人,我比較想回去睡。”
“我想你在我隔壁。”顧方晏說。
“我們之間不就隔了七□□十來棟樓嗎,四舍五入一下就是隔壁了。”謝翡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
“阿翡……”顧方晏放緩語速,垂下眼皮,然后慢慢抬起眼眸。
山上的星星很亮,照得顧方晏琥珀色的眼眸又清又透,讓謝翡一眼就能從里面找到自己。這個人的信息素味道冷冽,像風(fēng)吹過時抖落一身霜雪的雪松,寒意徹骨,卻好聞得不行,清苦,又暗藏幽香。
此時此刻,這種味道從梅香之后滲透出來,逐漸侵占他的感知覺,將他從頭到尾籠罩包裹住。
這個Alpha,不僅在撩撥他,還在暗示他。
謝翡稍微往后仰了仰,和顧方晏拉出點兒距離,表情嚴(yán)肅地問他:“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一點點。”顧方晏答。
鬼才信你只喝了一點!
謝翡當(dāng)機(jī)立斷轉(zhuǎn)身,“不是說要喝湯嗎?如果你不嫌棄模樣太丑陋,我拖著你回去也是可以的。”
他說完就開始行動,朝前邁出一大步。
顧方晏并非真的想做什么,沒放手,但也沒真的把全身重量都壓在謝翡身上,謝翡走一步,他跟一步,等出了梅林,低低笑了聲,抓住謝翡的手,兩個人一起并肩前行。
先前謝翡出來時,大廳里仍是一派熱鬧歡歌景象,而此刻,客人都散了,演奏的樂隊也離去,柔亮燈光傾灑落下,充盈四周與角落,勾勒幾分冷清。
顧方晏直接帶謝翡去了廚房。
這里沒人,灶上放著煲湯的瓦罐,一直拿小火煨著,乳白的湯面微沸不斷,細(xì)小的氣泡汩汩冒出,看上去相當(dāng)不錯,但有股微苦的味道散發(fā)出來,讓謝翡皺起鼻子:“這是什么湯?”
他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雞湯,加了黨參之類的中藥,有助于調(diào)理腸胃還有虛寒的體質(zhì)。”顧方晏邊說,邊取出湯勺和碗。
謝翡一聽,立刻搖頭:“還是算了吧。”
顧方晏已經(jīng)盛出一碗,用湯匙攪拌著,溫度稍微褪了些,遞到謝翡面前。
“要喝你自己喝。”謝翡皺著眉頭后退一大步。
“我喝半碗你喝半碗。”顧方晏道。
謝翡又退:“我不喝!”
“不喝不許回去。”顧方晏幽幽說道。
“小老弟你威脅我?”謝翡滿眼不可置信,盯了顧方晏幾秒,道:“老實講我有點后悔。”
顧方晏輕哼一聲:“后悔也沒用,我不送你,你回不去。”
謝翡做了一個深呼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顧方晏說得不錯,他認(rèn)識的人都回去了,此時此刻要想從山上下去,只能仰仗這個不近人情的混蛋。
顧方晏把湯又往謝翡面前遞了遞。
湯的溫度差不多能入口,謝翡抬手給顧方晏比了個中指,拿出喝中藥的勇氣,屏住呼吸一口氣悶掉半碗。
廚房里有醒酒湯,不用再費(fèi)功夫煮,且種類豐富。謝翡禮尚往來,給顧方晏盛了一碗最難喝的,盯著他一滴不剩喝完,這才開口讓顧方晏送他回去——當(dāng)然,并非顧方晏親自開車。
謝翡回到家,時間已過十點,對于時常熬夜的大學(xué)生和高中生而言,并不算太晚,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客廳的燈黑著,樓上也沒有半點動靜。
裴星原那家伙改過自新調(diào)整作息早起早睡健□□活了?謝翡心底生出疑惑,同時生出點不詳?shù)念A(yù)感。
他借著門燈透進(jìn)來的光換鞋,再小心翼翼往旁挪動,按下頂燈開關(guān)。
啪——
明亮的燈光灑下來,照亮寬敞的客廳,以及謝翡盲區(qū)里走出來的某個人。
“現(xiàn)在是北京時間22點28分,謝翡同學(xué),你身上有很明顯的屬于某個Alpha的信息素,味道和我上次聞到的一樣。”
“不僅如此,這也是他家的車第三次出現(xiàn)在我們家門口。”
“我現(xiàn)在有充足的證據(jù)可以推斷,你被那個面癱臉拱了。”
裴星原拿著一罐可樂,輕晃著,看了眼手機(jī)屏幕,抬起頭來注視謝翡,幽幽開口。
“你弄這么大的陣仗,就是為了問我這個?”謝翡非常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往客廳里走了幾步,站到裴星原面前,對他道:“其實我覺得吧,應(yīng)該是他被我拱了。”
“不是這個問題。”裴星原嘆了聲氣,捂住胸口,流露出點點傷痛之情,“我們兄弟,說好了一生一起走。”
謝翡:“……誰和你說好了。”
“誰先脫單誰是狗。”裴星原攤手,“快,汪一聲。”
“你的目的原來是這個。”謝翡去冰箱里拿了罐酸奶,“我有證據(jù)懷疑你在嫉妒我。”
“沒必要。”裴星原搖頭,“這個真沒必要。”
謝翡:“既然這樣,那我先去睡覺了。”
裴星原目送他上樓,隔了幾秒反應(yīng)過來:“我親愛的弟弟,你還沒學(xué)狗叫,快汪一聲給哥聽!”
“哦,我親愛的哥哥,你不是已經(jīng)幫我叫了嗎?”謝翡朝他微微一笑,語氣安然自若。
說是睡覺,不過是拉開夜生活的場面話。
謝翡開了一把游戲,沒想到被上來巡視的顧方晏抓住。顧方晏身為一個十八歲的青少年,在養(yǎng)生上格外執(zhí)著,謝翡好說歹說,威逼利誘,終于爭取到了玩到十二點的權(quán)利。
但實際上,他從王者峽谷里出去后,又開了主機(jī)游戲,直到兩點才睡。
早上十點,謝翡爬起來趕作業(yè),胡亂一通寫,寫完又去睡回籠覺,等睡飽了,才和顧方晏一起返程回學(xué)校。
坐顧家的車去,那輛謝翡有所熟悉的邁巴赫送去保養(yǎng)了,這次是一臺保時捷,依舊是低調(diào)的黑色。
車開來后,裴星原倚在自家門廊下,看那臺車堂而皇之駛進(jìn)自家的庭院,而自家的白菜臉上露出了笑容。
裴星原神情格外復(fù)雜,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發(fā)現(xiàn)自家白菜被隔壁的豬拱了后的悲憤,些許擔(dān)憂,以及對車的審美的不認(rèn)同。
他目睹著那個面癱臉替自家白菜拉開車門,兩三秒后,終于放棄了掙扎,開口問:“什么時候一起吃個飯?”
正要坐進(jìn)車?yán)锏念櫡疥虅幼饕活D,偏頭看向裴星原,應(yīng)了聲:“行。”
謝翡自然聽見了這一問一答,透過車窗看了眼裴星原的表情,沒忍住笑出來。
保時捷駛上主干道,微信班群里熱鬧起來。謝翡點進(jìn)去,一目十行爬完聊天記錄,念出正被瘋狂復(fù)制的一串臺詞:“學(xué)校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還沒到周一,就在公布欄上貼成績表了。”
“踹開我爬上年級第一的寶座了嗎?”顧方晏問。
“顧弟弟你語氣很跳啊,是覺得自己那張心電圖很穩(wěn)嗎?”謝翡輕聲哼笑,邊說邊點開發(fā)在班群里的照片,放大找顧方晏的名字。
耗時總共1秒,在第一行第一列搜索出結(jié)果。
“……行吧真的很穩(wěn)。”謝翡不滿說道。
“你呢?”顧方晏揉了揉謝翡腦袋。
謝翡:“第七。”
顧方晏把腦袋歪過去,掃完謝翡各科目分?jǐn)?shù),輕聲道:“語文差了些。”
“語文不能強(qiáng)求,都看命。”謝翡搖頭晃腦感慨。
他不喜歡應(yīng)試作文,也不喜歡現(xiàn)代文的閱讀理解,更不擅長,這可能要歸咎于出生時天賦沒點好。成績總分和年級排名之所以常有起伏,也是因為這個。
但他從不強(qiáng)求自己不擅長的,采取的策略一向是從別的科目上抓分,因此毫無壓力。
顧方晏不由笑了聲:“又不難,我教你。”
謝翡依舊搖頭:“不要,我就是偏科。”
“那你年級第一的夢想可能實現(xiàn)不了了。”顧方晏道。
“年紀(jì)輕輕口氣不小。”謝翡估計流露出些許嫌棄之色。
回程的路上遭遇了堵車,天色將近擦黑,他們終于抵達(dá)了學(xué)校西門的小區(qū)。
晚飯當(dāng)然是一起吃,所以謝翡去了顧方晏那。
中秋貓獨自在家待了兩天,聽見兩個鏟屎官回來,一記猛躥來到門口,邊拿尾巴甩這兩人,邊喵喵大吼。
“它在罵我們。”謝翡仔細(xì)聽了會兒它的貓言貓語,然后翻譯給顧方晏,“大概在說爾等刁民,竟膽大包天,將朕拋棄在此、不管不顧。”
顧方晏乜了貓一眼:“走之前給它放了足夠的糧和水。”
謝翡拔腿去檢查貓碗,看見糧還剩一層,自動飲水機(jī)里水清澈透亮,確定它沒被餓著渴著后,癱去了懶人沙發(fā)上。
中秋見這大膽刁民回家后不僅不和它玩,還搶了它的位置,頓時心生不滿,一個起跳,降落到他胸口上。
養(yǎng)了這么久,這貓早就不是當(dāng)初那個小小的、瘦瘦的奶貓,砸下來不僅重,還能趴成長長的一條,占地面積甚廣。它在謝翡胸口上滾了一圈,找準(zhǔn)柔軟的肚皮,搭上兩只前爪,開始認(rèn)真踩奶。
顧方晏面無表情把貓?zhí)崃镒撸瑏G去另一邊的貓窩里。貓在上面打了個滾,站起來后又是一聲憤怒的長吼。
“你欺負(fù)我兒子。”謝翡撩起眼皮,哼笑著對顧方晏道。
“送走算了。”顧方晏冷冷說道。
謝翡彎起眼:“你不如還給我。”
顧方晏面不改色:“你可以搬過來。”
晚飯在回來的路上就訂好,是湘菜,有很大一條蒸魚,謝翡一不小心又吃撐了,被顧方晏拽下樓散步。
謝翡本來想溜貓,但中秋只會在屋里撒野,一旦出門,就不住嗚嗚嚎叫,只得作罷。在小區(qū)里轉(zhuǎn)了一圈,他又覺得這樣沒意思,便拖著顧方晏去了街上。
11月23日,不是什么節(jié)日,但有人在放孔明燈,四四方方的一盞,在夜幕里徐徐緩緩上升,起初亮過了月亮,漸漸的越升越高、越來越小,成為散落在天空上的一顆星辰。
“顧弟弟,我們也去放個燈吧。”謝翡仰頭看著它,輕聲說道,“我還從來沒放過呢。”
“好。”顧方晏低聲道。
他們借助百度和導(dǎo)航,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賣孔明燈的,接著又選合適的放燈地點,在地圖上找了一圈,謝翡說不如去學(xué)校天臺。
這會兒晚上九點半,高三晚自習(xí)剛結(jié)束,但許多人都沒離開教室,逸夫樓頂上兩層仍舊燈火通明。
期中考剛過,成績不久前公布在告示欄上,隱隱的,能聽見壓抑不住的低聲啜泣從角落里傳出來。
離高考只剩幾個月,這兩層樓里,所有的人都在拼命沖刺,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能更上一層,甚至好多層。謝翡在上樓的時候看見了尤琛,他帶著試卷從辦公室里出來,表情不是太好。
謝翡腳步一頓,打算追過去,卻被顧方晏拽住手腕。
“年級第七,你這時候過去,他不一定想和你說話。”顧方晏道。
“可是……”謝翡抬起頭,猶豫之中想起了什么,又垂下腦袋,“那我們上去放燈吧。”
天臺上沒有開燈,但借助著底下教室里的燈光,和遠(yuǎn)處高樓外墻上廣告的光芒,能看清絕大部分東西。謝翡和顧方晏找了個位置,但誰都沒有放孔明燈的經(jīng)驗,不得不現(xiàn)場百度學(xué)習(xí)。xしēωēй.coΜ
兩個人一番操作,先將底下的蠟塊擺好,再點火。漸漸的,紙燈鼓起,隱約有向上浮動的勢頭。
“百度上說這時候放手。”謝翡抬頭,隔著燈火和燈紙對顧方晏道。
顧方晏應(yīng)了聲“行”。
兩人一起松開手,巨大的紙燈籠立刻往上升起,它細(xì)微搖晃著,掠過頭頂,飛向天空。
夜幕里懸掛有星辰與圓月,但城市的燈光太過輝煌,整片天空都被映紅,星月自然黯淡無光,但這盞孔明燈何其耀眼,燃燒著升空,在夜色里浮蕩飄遠(yuǎn)。
“顧弟弟。”謝翡彎著眼,偏頭看向顧方晏,朝他伸出手,“雖然時間還沒到,但還是要跟你說,生日快樂。”
“嗯。”顧方晏握住謝翡遞來的手,再向前一步,把人擁入懷中。
倏然之間,一陣暴喝從底下傳來,說話的人沒用擴(kuò)音器,但效果也差不離了:“天臺上的同學(xué)!是誰準(zhǔn)你們在上面放孔明燈的!這是危險行為!”
下一瞬,言辭變得更加嚴(yán)厲:
“還是抱在一起的兩位同學(xué)?幾年級幾班的!馬上給我下來,到教導(dǎo)處來!我們好好談?wù)劊 ?br/>
“這孫悟空怎么無處不在?”謝翡撲哧笑了聲,往外探頭,順著聲音的來處看了眼,接著一拉顧方晏,朝著樓下瘋跑。
躲老師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而且謝翡還摸準(zhǔn)了孫悟空的上樓習(xí)慣——這位教導(dǎo)主任喜歡走左邊的樓梯。
他帶著顧方晏從右邊下樓,混進(jìn)高三放學(xué)的人流里,不慌不忙走出校門。
夜?jié)u漸深了,街道上許多商鋪都關(guān)了門,唯獨大排檔和燒烤店仍熱火朝天,謝翡在其中一家店面前停下腳步:“來都來了,去吃個夜宵?”
“十點了。”顧方晏看了眼手機(jī),“回去睡覺。”
謝翡忍不住翻白眼:“你這什么老年人作息?”
“別以為我猜不到你昨晚多久睡的。”顧方晏面無表情說著,把人拽離了燒烤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