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師父的承諾
樓襲月帶著我出了盟主林,避開人多的官道沒走,選了條鄉(xiāng)間小路放馬緩行。
沒多時,我的目光就被那田間地頭綠意盎然的景色吸引住了。地里種著一行行莊稼,綠油油的葉子在陽光下反光,遠瞧著像是塊翡翠似地,而一條潺潺的溪流如蜿蜒的玉帶將這些翡翠串了起,美不勝收。
樓襲月溫柔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小絮看什么呢?”我指指前面,又指指旁邊,興奮的話都有些說不清楚,“這個,會結(jié)出來吃的米飯嗎?呀,它水里還有魚呢!好多條!師父,師父你看。”樓襲月在頭頂上輕嗯了一聲,我猛地一震,想起自己剛才犯傻的可笑樣子樓襲月定是看見了,身子都僵了。我心虛的側(cè)臉去瞅他,不料他也正歪頭來瞧我,我的額上不經(jīng)意間觸到兩片柔軟。
腦子里轟得一下,亂了。
“原來小絮是要為師‘看’這個。”樓襲月戳戳我的臉頰,唇湊到我耳邊用曖昧到不行地口吻說:“很紅,也很燙……”我窘得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樓襲月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如水滴玉石般。
正在地間勞作的人們聽見這邊的動靜,紛紛抬起頭往這邊打望,目光在觸到我身后的樓襲月時,都再也拔不開。有幾個農(nóng)婦還湊在一堆兒,指著樓襲月開始嘀咕起來,看向這邊的眼神毫不掩飾到連我都臉紅。
我知道樓襲月很出眾,無論他出現(xiàn)在哪里,定是最吸引人目光的。若你不知道他的本性,只看他的談吐舉止,會更覺得他如同天人謫仙般完美。
我偷偷瞥了那張白皙俊美的臉龐,心跳加快。
即使我知道了他的本性,還是覺得他比誰都好看。
樓襲月在如此‘火辣辣’的注視下依舊面不改色,只怕是早習以為常了。他拉緊馬韁,從容地問那些人道:“不知哪位家里方便,在下與徒兒想借宿一晚。”
于是,不多時,我和他就被熱情地迎進了一戶農(nóng)家小院。
樓襲月扶著我下馬后,牽起我的手往里走。我略微有些尷尬的想要掙開,手卻被他抓得更緊。我見那對夫婦瞧我們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了,更是慌了,使勁抽回了手,又聽那位農(nóng)婦對她相公說要去摘點新鮮的菜招待我們,連忙開口說:“師父,我去幫陳大嫂。”說完不敢再去瞧樓襲月的表情,攜著那農(nóng)婦匆匆而去。
等再回來時,已經(jīng)是近暮時分。天際殘陽如血,紅霞似火。
我回到院中,樓襲月坐在一張石桌旁對我招了招手:“小絮,過來。”我連忙擱下手里的東西小跑到他身邊。樓襲月眼眸微微瞇起看著我,眸底染著天邊的霞光,艷麗奪目。他指了指桌上的一盤青果,輕柔地笑道:“他們送來時說這種青果是此地的特產(chǎn),可是要么甜滑清香,要么酸澀難忍,除非親口嘗過,無法分辨。”說完,拉過我的手,笑容帶著絲促狹,“小絮知道,為師最怕吃酸的。”我連忙點頭,眼瞧著他將一枚青果遞到我嘴邊,說:“所以,小絮可愿幫為師嘗嘗?”
我望了望那形狀小巧可愛的果子,咽了口唾沫,點頭。樓襲月輕輕摩挲我的掌心,“還是小絮對師父最好。”我臉上發(fā)燙,張嘴咬了一小口,登時捂住嘴巴臉色都變了。真是酸得牙都在痛。
“這個不行。”樓襲月將那果子隨手放在一邊,又拿起一個。我張嘴遲疑了一下,還是咬了下去。這次,我連嘴巴都不用捂了,直接把果肉吐了出來,端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是樓襲月或是誰的,猛勁喝了幾口。
樓襲月幫我順著氣,低喃了一句:“這個也不甜。”說著細長的指在青果上挑選了幾下,又拿起第三個。我望著眼前的青色果子,又望了望笑瞇瞇舉著果子的他,咬了咬下唇,顫巍巍地張開嘴,咬了小小的一口。
唇齒留香,人間美味。
待我不滿足的還想再咬一口時,樓襲月已經(jīng)收回了手,笑得眉眼彎彎,“看來,是它了。”就著我咬過的地方,動作優(yōu)雅的咬了下去,臉上笑容更深。我看他吃得那么高興,自己心底也覺得高興,卻在這時,手上猛地一緊。一股力道拉著我往下俯身,我還沒反應過來,樓襲月已經(jīng)按住我的后腦,將唇壓在了我的唇上。
甜蜜清香的果肉汁水流連在纏綿著的唇舌間。
我的魂直接飛到了天邊。
不知過了多久,樓襲月終于停下,濕濡的舌尖依依不舍的在我唇瓣上舔舐著,然后貼著我的嘴唇壞笑起來:“小絮,甜嗎?”我何曾見過他這種笑容,頓時看呆了。心撲通撲通直跳。雙頰飛起的一片火燒云,定是比那天際的晚霞更加燦爛。
樓襲月心情不錯的樣子,攬過我的腰抱我坐在他腿上,接著咬一口青果再喂一口我。這游戲他玩兒得樂此不疲,我卻受不住了,到后來只覺得他再碰我一下,我整個人都能燃起來。待到整個青果都入了我的腹,樓襲月才嘆了口氣說,“小絮真貪心。騙為師把青果都給了你,也不回答為師的話。”
我傻了眼。回答,回答什么?
我這反應逗樂了他,樓襲月哈哈笑著輕快地啄了下我的嘴唇,嗓音卻軟軟的如是低喃,再問了一遍:“小絮,甜嗎?”
我紅著臉,點了點頭。
這時,院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我急忙手忙腳亂的從他身上站了起來,垂著頭站在一邊。陳嫂進來后,先瞄了樓襲月好幾眼才說話:“飯菜做好了請二位過去,山野地方,沒什么好東西,呵呵。”說著說著,黝黑的臉上竟然透出兩團紅暈。
樓襲月笑得溫雅風流,“這山野地方,才多好東西。對吧,小絮?”說完飄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給我。
我的腦袋幾乎垂到了胸口。
他又在開始逗我了,只是換了種方式。以前是怎么讓我難受怎么來,現(xiàn)在是怎么讓我尷尬怎么做。也許戲耍我對他而言,也是一種聊勝于無的樂趣吧。想到自己這種新的利用‘價值’,我臉上的溫度飛快的降了下去。
吃過晚飯,陳嫂燒了熱水讓我和樓襲月清洗沐浴。我這才記起自己身上還穿著青衫男裝,包袱擱在客棧里了,換洗的衣服都沒有。樓襲月坐在一旁,似乎瞧出了我的想法,拉著我站到他旁邊,長指勾起我肩上的發(fā)絲繞玩著,挑眼看向我說:“小絮以后,可以時不時的這樣穿穿,為師挺喜歡的。俊俏清秀的‘小公子’,別有一番風韻。”
我臉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溫度又蹭蹭地升了起來,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又聽樓襲月意有所指地接著說道:“不過,就算女扮男裝,小絮身子上那幾層紗布還是不纏得好。”亮晶晶的眼眸,勾起的唇角,看過來的眼神幾乎迷了你的魂兒。
我卻像被冷水兜頭潑下,全身一片冰涼。
樓襲月什么都不知道?這個念頭回旋在我腦海,我說不清自己該用什么心情去應對。我有些高興樓襲月不知道,背上那些猙獰丑陋的疤痕,我不愿意被他看見。可是,我又隱隱的覺得難受,那一場痛苦的鞭打,于他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我連他一個字的安慰、半點的痛惜都得不到。
樓襲月察覺到我突然僵硬的動作,蹙眉問我:“怎么了,小絮?”我抿緊了唇搖搖頭,避開了他的視線。樓襲月握住我的手忽然用力,嗓音低沉下去,“你受傷了?”我還是搖頭,別過臉不看他。隨后,一只手鉗住我下巴轉(zhuǎn)過我的臉,對上他的眼睛,“小絮,師父問你話,沒聽見?”
心中的酸楚瞬間蔓延到鼻端。
還未待我反應過來,身體已經(jīng)被他橫抱起來放在床上。我驀然意識到樓襲月要做什么,雙手頂在他胸口,顫著聲音求他:“師父,別看,很難看的……”樓襲月頓了一瞬,濃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眸底的神色,然后他毫不猶豫地將我翻了個身,雙手按在頭頂,抓住我的衣服粗魯?shù)囊话阉洪_。
當背上的皮膚裸-露在空氣中的剎那,我眼淚突然就涌了出來。
這么丑陋,這么難看,連我自己都不愿多碰觸一下的傷疤,卻被樓襲月完全看見了……渾身瑟瑟發(fā)抖。樓襲月一定覺得很惡心,以后連看我一眼都不想了吧。瞧,他現(xiàn)在就一句話都不跟我說了……
那根鞭子似乎又揮了下來,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抽在我心口上,痛得我氣都喘不過來。沒頂?shù)目謶终麄€攫住了我,我哭喊著喚他,“師父,師父……”樓襲月卻仿佛沒有聽見,沒有任何的回應。
在我哭得泣不成聲時,桎梏著我雙腕的手指驀然松開,我根本顧不得自己光著身子,翻身想要去抓住他,卻又突然被從身后牢牢抱住,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赤-裸的后頸上。
“我真該把他們都殺光。”
那種咬牙切齒,陰狠怨憤到極點的口吻,讓我渾身霍然僵住,接著又是劇烈一震——
兩片熾熱柔軟的東西落在我背上,一點點吻著那些我看不見的鞭痕,褪去了言辭間所有的暴戾,動作輕柔的仿佛要將它們從我身上都抹去。
我驚得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了。不知過去了多久,我神情恍惚的覺得樓襲月在幫我上藥,微涼的手指敷在我滾燙的皮膚上,說不出的癢麻難耐。而后他扯來紗布替我包扎好,抱起我坐在他身上,吻了吻我發(fā)紅的眼角,低喃著說:“小絮變成怎樣,都是師父最寶貝的徒弟。”
那一天我抱著他的肩膀,再也不愿松開,又哭又笑的像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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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陳嫂提起我和樓襲月可以去溪邊走走。我知道樓襲月對這種事情不會有興趣,正準備敷衍過去,卻聽見一道悅耳的嗓音響起:“好呀,走吧小絮。”
我詫異地看著那個起身走向門口的人,稍時愣神后,急步追了上去。
緩風吹過,水面波光粼粼。
我和樓襲月順著溪邊走了一會兒,然后他停下了腳步。臨水而立,風吹得他衣袂獵獵,墨玉般的長發(fā)隨風飄舞,便是丹青妙手也斷難以繪出他半分的神采。樓襲月回眸看了我一眼,眸色澄澈如水,問我說:“小絮喜歡這地方嗎?”我點頭應道:“喜歡。”
他的手應聲撫在我臉上,雙手捧起我的臉讓我看向他,凝視著我的眼睛說:“那以后師父讓小絮陪著住在這里,小絮可愿意?”我心頭驚跳,莫名就緊張起來:“師父,為什么要住在這里?”樓襲月勾唇笑了笑,“因為師父仇家多。”
“師父,還有我呢。”我無比認真地對他說:“只要小絮活著,就不會讓別人傷到師父。”樓襲月眸底顫動著,似乎有什么強烈的情緒充溢在漆黑眼瞳。
我讀不明白,只好接著說:“師父,你送我到葉小姐那里吧。”樓襲月頓了一下回道:“你的眼睛不是能看見了嗎?”我點點頭,“可是還有武功呢。”樓襲月俯下身,把額頭親密地挨上我的額頭,不以為然地口吻:“笨小絮,你那點武功算什么。”我頓時啞口無言。原來在他眼中,不管是從前的我,還是現(xiàn)在的我,都是一無是處。
我咬了咬嘴唇,閉上眼睛隔絕了他灼熱的視線,拼命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抬起眼望著他時,一字一句地道:
“師父,那個天極劍法,我……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