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我的承諾
樓襲月看著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他問我,“你決定了?”語調(diào)里壓抑著什么。我微微一怔,別過臉去,眼眶開始發(fā)熱,握緊拳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有這樣才能留在你身邊,不是嗎?
隔了許久他都沒再說話。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不高興了,心頭惴惴不安正要開口,驀然聽見樓襲月冷冷地道:“為師知道了。”然后在我猝不及防的瞬間,拉住我手腕將我扯入了他懷里。
呼吸忽然被封住。
樓襲月的舌長驅(qū)直入的闖進(jìn)我嘴里,想要將靈魂吸走般用力吸允糾纏著我的舌頭。心臟仿佛在我耳朵里鼓動,整個(gè)腦子里都是瘋狂的心跳聲。
在我快背過氣去的前一瞬,樓襲月終于放過了我。舌頭抽離我的口腔,嘴唇貼上我的,氣息急促不穩(wěn)。他盯著我的目光里,有種不言而喻的憤怒,沉下聲說:“如果你還想趙單活命,就收回方才的話。”我愣住,腦子反應(yīng)慢了半拍,許久后囁嚅道:“但是,是師父你……”樓襲月決然打斷我,“為師改變主意了。”我傻得更加徹底。
樓襲月也收起了情緒的波動,平靜的臉上完美的仿佛方才激動失控的他只是我的一場幻夢。他在我唇上輕點(diǎn)就幾下,嗓音軟了下去:“能幫師父殺人的人,多得是。可小絮,卻只有一個(gè)。”
我的視線慢慢模糊,除了他的那雙瑩玉般的眸子,這個(gè)世界都蒙上了一層薄霧。我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要回抱住他,卻在快要碰到他腰際時(shí),猛然聽見不遠(yuǎn)處一道抽氣聲。
我的手臂像被什么蟄到了,霍然垂放下去。我能感覺到兩道注視過來的激烈目光,知道有人正看著這邊,有些心虛也羞澀的對他低喃了一聲,“師父,有人……有人在。”樓襲月不緊不慢地嗯了一句,伸手?jǐn)堖^我的腰,緊緊地壓在他的身上,“他看了那么久,應(yīng)該差不多也看夠了。”
我表情僵住。看了,那么久?!
“師、師父,你怎么不……”嘴里結(jié)結(jié)巴巴。樓襲月?lián)嶂液蟊常瑥濏α诵Γ骸靶⌒醪幌矚g?那好。”我察覺到他環(huán)在我腰際的手應(yīng)聲松了開,心頭倏忽閃過一個(gè)念頭,嚇得我猛力地拽住他的手臂,急聲道:“師父,別殺他!別殺!我很喜歡。”
我真怕他就因?yàn)檫@點(diǎn)小事把那人殺了,急得說話也來不及過腦子,語無倫次起來。樓襲月聽完,瞇起漂亮的眼睛問我:“小絮,喜歡?”我連忙點(diǎn)頭。樓襲月眸底笑意加深,說:“師父怎么看不出來呢。”我的臉頰通紅滾燙,迎上他含笑的眸子,就跟被蠱惑了一般踮起腳,在他嘴角吻了一口。
蜻蜓點(diǎn)水,稍觸即離。
樓襲月眸子閃了一閃,噗嗤笑了起來,修長的雙臂將我牢牢抱住。我的臉埋在他胸口,聞著他淡雅清新的氣息,感受著他溫?zé)岬捏w溫,還有那個(gè)和我一樣,不再平穩(wěn)的心跳聲。
這一瞬間我驀然生出一種感覺,這就是所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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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襲月牽住我往回走,我低著腦袋,乖乖的跟隨著他的腳步。回了那家農(nóng)舍,開門的陳嫂瞧著我倆的眼神有些怪異,我沉浸在方才的溫情里,并沒有多在意。
吃過早飯,我?guī)完惿┌淹肟晔帐斑M(jìn)廚房。挽起衣袖正要洗時(shí),陳嫂神神秘秘的將我拉到了一邊,問我說:“唐姑娘,你和那個(gè)樓公子真是師徒?”我用毋庸置疑的眼神看著她,陳嫂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放開拉著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我?guī)籽郏疤乒媚铮愫退彩恰眱蓚€(gè)拇指對著彎了彎。
我初時(shí)沒懂,后來一下子想明白了,臉色頓時(shí)發(fā)紅。陳嫂看著我的反應(yīng),嘆了口氣,痛惜的口吻說:“你這丫頭,怎么就這么糊涂呢。大嫂沒讀過書也知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們這樣子是要遭報(bào)應(yīng)的。”
我渾身驀然僵住。報(bào)應(yīng)?
就在這時(shí),樓襲月清越的嗓音在門外悠然響起:“小絮,該走了。”我收起紛亂的思緒,轉(zhuǎn)身,快步跑了出去。
樓襲月伸手握住我的手,拉起我往門口走去。我回頭望了一眼站在廚房門前的婦人,對上她目光時(shí),眸子猛地顫抖了一下。樓襲月抱起我坐上馬背,一只手牽著韁繩,另一只手臂抱住我,頭也不回的策馬離去。
我蜷在他懷里久久沒有吭聲。樓襲月緊了緊抱著我的手臂,喚回我一些注意后問道:“小絮又想什么呢?”我咬著下唇,遲疑了良久,最后還是搖了搖頭沒說出口。
就這樣吧。本來就只有我自己深陷了下去。我若永遠(yuǎn)不告訴樓襲月,這罪是否就是我一個(gè)人的了?這報(bào)應(yīng),是否就只報(bào)應(yīng)到我身上?終究,樓襲月并沒有喜歡上我。他喜歡的,是葉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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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襲月帶著我一路往京城去。三天后,到了京郊的一個(gè)鎮(zhèn)子,樓襲月抽出長劍在一棵大樹上隨手畫了幾下。我看著他手里那把劍身剔透的像冰片般的寶劍,忍不住好奇地說:“師父,你這幻雪劍真好看。”樓襲月笑著,不甚在意的將幻雪劍舉到我面前,說:“這把劍粘過血后,會更好看。”
我陡然閉上嘴巴,早知道不該和他談?wù)撨@些的。一說起武功和寶劍,樓襲月性子里的暴戾就完全表現(xiàn)了出來。
樓襲月策馬繼續(xù)向前,歪頭看向我,“小絮怎么不說話了?”我想了想,抬起頭問他:“師父剛才是留暗號在叫人嗎?”樓襲月抿唇笑起來,用臉頰挨了下我的臉道:“聰明。”我轉(zhuǎn)回頭去,被他剛才碰過的地方有些發(fā)燙。心頭想這算什么聰明,誰都能看得出來吧,可是得了樓襲月的夸贊我還是很高興的。
我和他沒走出多遠(yuǎn),幾道人影從天而降,落地后,齊齊屈膝拜下喚道:“教主。”樓襲月嗓音沒有起伏地開口:“我離開時(shí)交待的事情,都辦好了嗎?”那些人中為首那個(gè)回答:“回稟教主,都辦好了。七人里有四人歸順了我天一教。”樓襲月輕“嗯”了一聲,嘴角浮起一抹邪戾的笑容,對那些人吩咐道:“最近江湖上還有什么惡名昭著的,你們?nèi)フ页鰜恚麄內(nèi)粼敢鈿w順最好,若不愿意,就殺了吧。”
我渾身猛地一震。驀然記起那日陸展鵬說的話,樓襲月成立了一個(gè)天一教,網(wǎng)羅了一批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江湖敗類,引起整個(gè)武林的公憤。若非如此,陸展鵬也不可能輕易煽動那么多人參加‘弒月大會’。
可是,樓襲月為何要這么做?
那些人聽完樓襲月的話后,倏地騰躍離去,身形不過眨眼便看不見了。我暗自詫異他們的武功,再想想自己,也難怪樓襲月看不上眼。我那五年習(xí)得的武藝,比之這幾人也差了不止一點(diǎn)半點(diǎn)。
“他們五人都是武林頂尖的高手,小絮才練了五年,不如他們是很正常的。”似乎瞧出了我心頭在想些什么,樓襲月在我身后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聽了略微心寬了一點(diǎn),說:“師父,如果我從現(xiàn)在開始,有了那五年的基礎(chǔ),會不會進(jìn)步得快一些?”樓襲月抬手揉了揉我的發(fā)頂,溫柔地說:“笨小絮,你只要跟在師父身旁,不用再練了。”我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樓襲月已經(jīng)用力一抽馬鞭。駿馬奔騰如飛,風(fēng)聲呼呼,把我未出口的話都堵回了喉嚨里。
樓襲月和我尋了處客棧住下,入夜后,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按了按衣內(nèi)那封像烙鐵般貼著我皮膚的信箋,我最后坐了起來。紫嫣讓我?guī)н@一封信我拖拖拉拉了幾個(gè)月,今天到京城來是個(gè)機(jī)會。但是,紫嫣又不想要樓襲月知道這件事,也就是說,我要瞞著他把信送去。可我不知道怎么尋借口,因?yàn)槲覐膩頉]對樓襲月尋過借口。
我坐在床邊想了許久,直到天邊開始蒙蒙亮,我才終于決定。就這一次,我偷偷把信送到紫嫣家人手里,然后馬上就回來。打定了這個(gè)主意,我再不敢多想一分,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后奔出了房間。
經(jīng)過樓襲月房間時(shí),見他房門緊閉著,應(yīng)該還沒醒來,我快步走出客棧。這時(shí)街上已經(jīng)有零零散散的行人,我問了一人董府在哪里,然后順著他指的方向騎馬找去。
這一次順利了許多,不過半個(gè)時(shí)辰就找到了那扇朱紅大門前。我望望頭上的牌匾,鎏金鐫刻著三個(gè)字——‘董王府’,正在愣神,王府看門的侍衛(wèi)就上前質(zhì)問起來。
“什么人?王府門前不許駐足觀望,快走快走。”我連忙下馬,問他道:“請問,你們府里有個(gè)叫紫嫣的女子吧?”那人推搡我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表情呆了一下,吶吶道:“是,是呀。”我心中石頭落地,取出懷里那封好不容易保存好的信箋遞給他,“這是紫嫣姐托我?guī)У募視埬戕D(zhuǎn)交給她家人。”那人依舊表情呆呆的收下。
把信送到了,我只想著趁樓襲月起床前回去,一刻也沒逗留地翻身上馬往回趕。行到半途,身后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似乎直往這邊奔來。
我好奇的回頭望了一眼,那些人策馬越過我,堵在我的馬前。其中一人抱拳道:“姑娘,我家王爺請你入府一敘。”我拉住馬韁,狐疑地看了他們幾眼后,回道:“我不認(rèn)識你家王爺。”言下之意很明顯,那一敘也沒有必要了。那些人顯是料到我如此反應(yīng),面不改色地說:“如此,在下只有得罪了。”言罷,手掌按在腰間的寶劍劍柄上。其他人隨他照做。
坐下的馬兒仿佛也察覺到不安的氣氛,低鳴著用馬蹄踢打著地面,清脆的聲響在這寧靜的清晨顯得有些刺耳。
我攥緊了韁繩,拉住馬往后退了幾步。若是武功還在,我不一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可是現(xiàn)在……
眼見那些人步步緊逼,我穩(wěn)住心神,開口道:“好,我隨你們?nèi)ァ!闭f完,拍了一下坐下的白馬,一躍跳下馬背,狠狠抽了一鞭。
白馬如閃電般射出,在那些人猝不及防的剎那,從人馬的間歇中沖了過去。有人調(diào)頭欲追,我連忙大聲喊道:“你家王爺不是要見我嗎?別讓他久等。”那些人略微思索,策馬行到我面前,“請吧。”
我被他們帶回了董王府。剛進(jìn)門就已經(jīng)有人侯在院內(nèi),那王府下人領(lǐng)著我繞過幾座精致的院子,走過好幾條回廊,最后停在了一扇雕花木門前。
我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只見一個(gè)錦衣男子坐在正對著房門的位子上,手里把玩著一只白玉茶杯。聽見我進(jìn)門的動靜后,他一挑眉看了過來,眼眸發(fā)亮,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本王那紫嫣妹妹,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