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找回記憶
第152章</br> 楊爾慈架著槍,透過倍鏡盯緊其他人所在的地方。</br> 突然開槍掃射的莉莉絲,一瞬間包圍他們的污染物群,被污染的鐘益柔,還有憑空出現(xiàn)的拉塞爾,這些緊急情況的發(fā)生都令她揪心不已。</br> 但她的腦中不斷地重復著安無咎最后告訴她的話。</br> [不要輕易開槍,不要隨便暴露你的位置,如果真的出現(xiàn)最壞的結果,爾慈,一定要抱著一定能殺了我的決心再開槍,否則你會很危險。]</br> [一定要活到最后,殺了我,我們才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br> 當她看到第一枚子彈朝安無咎的頭射去的時候,也立刻開了槍。楊爾慈知道,那是另一個[楊爾慈]執(zhí)行了命令,她看起來就比自己更下得去手,心更狠。</br> 楊爾慈很快也跟著開了槍。</br> 但她非常確信,當她對準安無咎心臟扣下扳機的時候,在倍鏡里清晰地看到了安無咎胸口的衣服被綻裂開來,一個形同蝎子尾的觸手從內而外地刺出,裹滿綠色黏液,如同利刃一般剖開了安無咎的胸膛。</br> 那是什么?</br> 看起來并不像是拉塞爾的觸手。</br> 她沒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一切就像被人按下了關閉的開關,屏幕黑下去。</br> 連這個世界都不存在了。</br> 這塊屏幕并沒有立刻恢復正常,只是閃爍著,如同出了故障。</br> 安無咎意識到自己沒有立刻穿回新的過去時間點,他的意識和身體就好像被剝離開了,飄蕩在不同地方。</br> 就在他死亡的瞬間,劇烈的頭痛爆發(fā)出來,幾乎像是要炸裂開一樣,但他并不知道為什么,之前被射擊也不會這樣痛。</br> 直到痛感逐漸平緩,他才忽然感覺不對勁。</br> 他聽到了一段聲音,從生硬的電子女聲逐漸還原,最終變成了他自己的聲音。</br> [你現(xiàn)在打開了這段記憶存儲卡,意味著你已經走到了存亡的關鍵時候了。]</br> 安無咎有些震驚,一方面是因為這個聲音,另一方面是他沒想到真的是自己的記憶被打開了。</br> 按照鐘益柔說的,應該是他的大腦或身體遭到了很大能量的刺激。</br> 但應該只是爾慈的子彈而已,為什么會這樣?</br> [你想得沒錯,我就是安無咎,是你,也不是你,我們的不同在于我們來自于不同的時空,這也是我們后來才發(fā)現(xiàn)的。你可以將圣壇理解為一個容納著一百個平行時空的集合,我是98號,你是99號,之所以來找你,是因為我快要死了,我是向你求助的。]</br> 忽然間,安無咎的眼前出現(xiàn)了許多的數(shù)據(jù)光點,很快,這些光點聚集起來,投影出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br> 他的手背上印著98號,表情和動作都與自己很像,渾身都是傷,像個浸在血的人。</br> 安無咎盯著他,幾乎忘了自己差不多也是這樣。</br> [圣壇這一百個平行時空是獨立的,就像是順序排列的許多</br> 個完全封閉的房間,誰也無法打擾誰。但某一天,0號房間的安無咎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他是可以打開自己的房間門,同時也可以打開下一個房間的大門。沒錯,那就是我,也是你。]</br> 98號安無咎望著他的眼睛,仿佛在看一個非常遙遠的人。</br> 他看不到自己,安無咎想。</br> [其實也不能那么說,他是最開始的安無咎,從實驗室的環(huán)境直接進入圣壇,你應該也想起過去的事了,那些實驗改變了我們的大腦神經,壓制了我們天性中的惡,企圖讓我們無限接近于一個完美的人。</br> 但進入圣壇之后的安無咎,極端扭曲的恨反彈出來,我們都一樣,所以才會變成極端的雙面性格,在極善與極惡之間跳轉,0號空間里的他,在圣壇里無往不利,想要贏,就要狠心,在圣壇這種弱肉強食的環(huán)境里,他變得越來越冷血。</br> 一開始的時候,他也和我們一樣,抱著找到妹妹的目標,但這個目標漸漸地就被復仇所壓倒,當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還有另一個自己存在的時候,就直接殺了那個他,也就是1號空間的安無咎,他很聰明,你知道他有多聰明,他很快就能反應過來,那不是他原本的時空,如果不先動手,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br> 98號安無咎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口鮮血。</br> [我得快點說了。后面其實差不多,0號安無咎在每一個時空都找到了通往下一個時空的卡,這樣的循環(huán)往復,之前他都殺得太快太輕松,所以原時空的安無咎根本反應不過來。</br> 到了45號時空的時候,那一個安無咎因為同伴的幫助,沒有立刻死去,他發(fā)現(xiàn)0號安無咎是從別的時空穿越而來,并且目標是不斷殺下去,直到最后一個時空,因為0號安無咎相信,這是他通關整個圣壇游戲的方法,只要殺光所有的安無咎,把我們都粉碎成無用數(shù)據(jù),他就可以離開這里。]</br> 安無咎感到一股直攀上來的寒意,冰冷刺骨。而眼前的98號安無咎操控著系統(tǒng)面板,為他播放了一個新的影像。</br> 投影就在98號的身邊,安無咎清楚地看到一個已經失去了一條手臂的安無咎出現(xiàn)在畫面中,他臉色蒼白地說著,“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這段錄像,、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快離開,至少要安全地逃走,他的目的就是殺了你,殺了所有時空的安無咎……”</br> 安無咎不明白這段影像是怎么穿越時空,來到其他還沒有遭難的安無咎手中的。</br> 但98號很快就為他解釋了這個疑惑。</br> [這條投影是他保存在數(shù)據(jù)卡里的,那張數(shù)據(jù)卡有一個功能,就是可以經由系統(tǒng)作為其他玩家的獲勝獎勵,但不能指定人選,只能指定條件,45號推斷出在時間線上,每一個時空都比上一個有一定程度的延后,但經歷的關卡大致相同,所以0號才能準確地大開殺戒,因為他都經歷過。</br> 所以,45號限定了他剛剛經歷過的關卡,并且按照他自己的條件給出了限制,就這樣,46號時空的安無咎在獲</br> 勝之后,得到了這個獎勵,看到了這段視頻。]</br> 原來如此。</br> 但安無咎猜想,46號或許會保持警惕,但這段時延對0號來說可能并不長,他只要解決完上一個立刻來到下一個時空,也是可以打46號一個措手不及的。</br> 可是,為什么自己不是這樣?而是從99號逆行來到98號空間的呢?</br> [我知道,你現(xiàn)在肯定很疑惑,為什么我會是這幅樣子……]</br> 投影閃爍了一下,98號安無咎的樣子看起來已經快撐不了多久了,但他還是盡全力說完。</br> [0號的每一次穿越,都為他積累了經驗,對付自己的經驗,所以越到后面,他就越無敵,而且他整個人的性格就越偏向于極端的惡。而我們,只能不斷地通過數(shù)據(jù)傳送,和下一個自己合作,這樣的效率遠遠不及0號,所以和他對上的時候,結局都很慘烈。自己永遠是最了解自己的,何況是一個高階的自己呢?</br> 經歷了那么多的時空,他已經能預判到我們的每一步,每一個行動,無論做什么,都只是徒勞,我們只能盡可能地給下一個自己多的時間,試著讓他贏。一直到我,98號……]</br> 投影里的他點擊了一下眼前的面板,霎時間,安無咎的眼前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個投影,密密麻麻并列著,從45號開始,到97號,每一個里面都是自己的臉,不同的過程,不同的死法,大同小異的臨終遺言,他們彼此重復著虛弱的聲音,最終在這個時空之外的意識世界里,重復著死去。</br> 投影里的98號又一次咳嗽起來,他用手捂住嘴。</br> [根據(jù)這個游戲的測試員給出的情報來看,被拷貝出來的服務器編號最多只到99,所以,只有你了……99號,你會不一樣的……]</br> [我很快就要變成數(shù)據(jù),消失在這個世界。如果可以的話,你一定要努力做我們之中的那個幸存者。</br> 只有這樣,安無咎的善良才能留下來,完整的安無咎才能幸存……]</br> 就這樣,所有的投影都在一瞬間消失了。</br> 安無咎的心忽然遲鈍地開始疼痛,好像被千萬根細密的針狠狠地扎著。</br> 他忽然就理解了血月副本里的那個預言——孤注一擲,重蹈覆轍,自我毀滅。</br> 這三個詞,的的確確概括了他的一切。</br> 原來在他之前,有那么多個自己曾經努力地想要活下來。</br> 可他又是為什么會來到98號時空呢?</br> 忽然,持續(xù)疼痛的心臟暫停了跳動,記憶開始回流,是只屬于99號的記憶。</br> 許多的畫面、記憶如同丟失的數(shù)據(jù)重新回到他的大腦,那些過載的數(shù)據(jù)洪流般涌入,將他湮沒,令他窒息。</br> 他看到了自己,在原本的99號時空里孤身一人,沒有任何的同伴,也沒有任何朋友,只是一個沉默的勝者,一個孤獨的贏家。</br> 他贏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比賽,積攢了許多的積分,收集到彩蛋卡,優(yōu)勢,越來越強,但他的心中卻只剩下復仇。</br> 終</br> 于有一天,他得到了一個數(shù)據(jù)卡,一則投影,徹底地改變了他。</br> 起初安無咎是不完全相信的,他只是充滿猜疑,直到他真真切切地遇到了一個人,蒙著面,隱藏身份。</br> 正如投影所說的,那個人想殺了他。</br> 99號安無咎與0號周旋了很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每一步計劃,每一次反擊,都正中對方下懷,那個人就仿佛能夠他所思考的知曉一切,在他面前,安無咎連博弈的能力都沒有。</br> 在對方的設計下,他甚至失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右手手腕差一點被他廢掉。</br> 重傷下,99號安無咎重新打開那張數(shù)據(jù)卡,看完了所有的內容,不僅僅是98號,還有過去的許多個他,他們死亡前的經歷。</br> 他忽然意識到,這樣是行不通的。</br> 像過去的每一個安無咎一樣,懷抱著過去的痛和傷口,親身作為安無咎去和另一個自己斗,是行不通的,因為對方同樣是安無咎。</br> 他們經歷過的,他同樣經歷過,甚至更多。</br> 重復與自己對弈的經歷使得0號比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更強。</br> 緊要關頭,安無咎看到自己系統(tǒng)里還有一張彩蛋卡,一張可以回溯時間,并穿越時空的卡片。</br> 當初的自己不明白能穿越到哪里,現(xiàn)在他懂了。</br> 既然這是圣壇系統(tǒng)給0號開的一盞綠燈,那么他一樣可以用。</br> 他可以回溯時間,重新獲得一次機會。</br> 但就算能多一次機會,自己是幾乎不可能打敗更強的自己的。</br> 為了能幸存,安無咎不得不算計自己。</br> 事到如今,面對已經進化到近乎無法匹敵的0號,他或許只有一種辦法有成功的幾率——那就是讓他變成一個不同于其他安無咎的安無咎。</br> 讓他失去過去的經歷,抹去那些經歷過的痛,那些無法忍受的實驗和傷害,忘掉一切的意難平,給自己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找到可以相互扶持的同伴、朋友,甚至是戀人。</br> 只要封存這些記憶,變成完全不同的安無咎,一切說不定還有贏過他的希望。</br> 在最后的時間里,安無咎用彩蛋抽到的記憶數(shù)據(jù)卡上載了自己原本的記憶,又植入了由他親手篡改的心記憶。</br> 在穿越到98號時空之前,他最后錄下了一段語音,留給了蘇醒后將會一無所知的自己。</br> [還來得及……]</br> [相信我,你會找到所有的記憶。]</br> [你需要同伴,永遠不要一個人。]</br> 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他特意處理了音頻,變了聲,讓到時候的自己不會懷疑,最好是能順理成章地認為是母親的聲音。</br> 就這樣,99號安無咎在最后的時間里使用了這張卡,代價是他無法恢復的重傷和生命值,以及他所有經歷過的關卡、積分和全部獎勵,這些拼了這條命得到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都要被系統(tǒng)抹去和沒收。</br> 他回溯時空,來到98號空間,替代了那個時空里已經不存在的98號安無咎,成為了一個有著不同過去的自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嘗試快樂,可以感受朋友的溫暖,也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未來。</br> [……一定要活下來,活著來見我吧。]</br> 一個謊言,騙了他一整個時間線,牽引著他走到這里,見到的“我”既是我,也不是我。</br> 這是結束,也是開始。</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