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神的晚餐
原來是芯片。</br> 安無咎始終覺得,如果圣壇只是通過那些被污染的義肢,是絕對做不到將這么多人拉入圣壇的,但他沒有往公民芯片這一點考慮。</br> 當他想起母親之前挖去他和妹妹的芯片時,以為母親只是想斷去其他人找到他們的途徑,好讓他們可以順利逃走,但現(xiàn)在看來,她考慮的恐怕更多。</br> “這一招很啊。”鐘益柔嘖了一聲,“雖說也有一些沒有公民芯片的人,但這些人生存都很難,為了錢很可能鋌而走險主動進入圣壇,剩下的有公民芯片又不參與到圣壇虛擬游戲的人,到了時機成熟的時候被污染,真是好大的一個局。”</br> 楊爾慈開著車,點了點頭,“之前我也不愿意相信這些,但越查下去,就會發(fā)現(xiàn)越多超自然的事件出現(xiàn)。那封郵件里除了提到這件事,還有兩個很重要的信息:一個是關于‘神’的,在許多離奇死去的研究員家里都出現(xiàn)過奇怪的陌生文字,我爸都有留檔,他為了搞清楚究竟寫了什么,查遍了有史記載的文字,并且拜訪了很多的文字學家。”</br> “一個古文字研究學者告訴他,這些文字和公元前的某個短暫繁榮過又滅絕的古文明所創(chuàng)造的文字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說是同源,而古文明所使用的文字是簡化版。”</br> 鐘益柔有些驚訝,“這是不是意味著,這個‘神’,其實不是第一次來地球了?他該不會生活在宇宙里的某個更高級的星球吧?”</br> 安無咎接道:“我甚至覺得他們不是和我們同一維度的生命體。對他們來說,連時空的界線都可以抹去,處在不同時空的我們被揉在一起,像不像將所有量子疊加態(tài)統(tǒng)統(tǒng)疊起來?</br> 所謂的神們更像是居高臨下的觀測者,而我們所有人類,都只是被觀測的某個粒子,時間對我們來說是有序的、單向一維的,對他們則是無意義的,可以被隨意涂改的。”</br> 安無咎的一番話令鐘益柔內(nèi)心十分不安,她從未想過會存在一群將他們視為觀賞物的生命體。</br> “他們應該不只是想看螞蟻搬家吧。”鐘益柔有些喪氣地詢問。</br> “你可以說他們享受幫助螞蟻搬家、再踩死螞蟻的樂趣。”楊爾慈繼續(xù)說,“那個古文明當時的建筑技術和文藝發(fā)展都遠超同時期其他文明,可以說超越了時代,但最終只是曇花一現(xiàn),考古得到的結果是只存在了99年,滅亡是非常徹底的,連他們曾經(jīng)居住過的那片土地都一起沉沒在大海中了。”</br> 鐘益柔越想,越覺得恐怖。</br> 99年的古文明,安無咎低頭,看到了自己手背上染血的99。</br> 喜好還真是非常一致。</br> “我感覺我們現(xiàn)在的時代,和那個存在過的古文明是類似的。”</br> 安無咎低聲,如同自言自語般思考著說,“他們扶植起一群群居生物,培養(yǎng)出他們的文明體系,然后毀掉他們。我們現(xiàn)在不也正處在一個被毀掉的階段嗎?”</br> “干嘛費這么大的工夫啊,有必要嗎?”鐘益柔不可理解。</br> “或許這只是他們的一次進食。”安無咎想到了上一輪回拉塞爾說過的話,“他們想吃的,就是人類的集體瘋狂吧。”</br> 進食。</br> 安無咎不禁想到了他進入第一個副本時,地堡里的那幅《最后的晚餐》。</br> 那并非是畫的本意,沒有什么背叛與忠誠,那或許就只是那位邪神的一次幽默的譏諷,一個預言。</br> 他慷慨地告知他們,這一次,這一場冗長而瘋狂的滅亡,就是他們文明的最后收尾,但也只不過是他的一次晚餐罷了。</br> 車外,滿街都是人或污染物的尸體,腥臭的空氣透過玻璃的縫隙鉆進來,令人難以忍受。而車內(nèi),這些猜測讓空氣愈發(fā)凝重,仿佛死亡就在下一刻。</br> 楊爾慈的手緊攥了攥方向盤,將剩下的告訴他們,“其實也不用這么悲觀,正是因為這兩種文字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所以他和一些專家也收獲了一點只言片語,關于神的。”</br> 安無咎抬了抬眉,“是嗎?哪怕有一點信息都是好的。”</br> “就是不知道真假。”楊爾慈有條不紊地說,“主要是三點,一是神的長眠,似乎是因為戰(zhàn)斗,力量受損,他需要足夠多的獻祭才能蘇醒,這一點和你提到的,神以人類的混亂和瘋狂為食是吻合的;后面兩點就很不完整,只知道‘同源者的心臟’,還有就是“不可直呼其名”。”</br> 鐘益柔聽完,還苦中作樂地笑了一下,“感覺有點像電影里要打oss之前得到的提示呢。”</br> 心臟……</br> 安無咎聯(lián)想到之前血月副本里的那個宗教,里面的確是將心臟視為最重要的臟器,是“靈魂的容器”。</br> 至于名字……</br> 安無咎忽然意識到,沈惕真實的名字,屬于他自己的名字,到現(xiàn)在他都不知曉。</br> 沈惕自己似乎也不記得了。</br> “好像很多西方傳說里,一些惡魔的命門就是他們自己的名字。”鐘益柔想到自己看過的小說,“所以他們都不會輕易告訴別人姓名,這是一種自保手段。但是為什么呢?”</br> 車子快沒油了,楊爾慈看到地圖上顯示附近有一個加油站,改變方向,并解釋說:“大概就像是程序,命名過的一個變量,你想對它進行任何操作,都必須通過變量名,哪怕是一個字母有出入,都會報錯。而在我們這樣的信息時代,有了名字就可以檢索,一個名字所蘊含的信息是足夠殺死一個人的。”</br> 鐘益柔點頭,“你說得對。”</br> 在過去的兩個時間線里,安無咎都沒有和他所在的這個時空的楊爾慈碰頭,這一次不一樣,他獲得了楊策郵件里的信息,這些信息很明顯都是楊策多年的心血。這些調(diào)查結果,很可能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br> 那個蒙面人這么想殺了楊爾慈,阻止信息的流通,目的似乎很明確了。</br> 但安無咎始終認為,他沒有這么簡單。</br> 行駛的過程中,他隱隱感覺不對,就好像他們正在不斷靠近一個嘈雜的地方,而那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切。</br> 但楊爾慈還是繼續(xù)向前開著。</br> 路前頭就是加油站,可若不是地圖上標著,根本看不出這里原本是什么樣子。</br> 因為這片地方已經(jīng)被污染物占領,密密麻麻,少說也有三十來只。加油站外的柱子被觸手盤著,玻璃被吸盤吸附,肢體扭曲的污染物在加油站天花板扒著,有許多正在撕咬和分食之前的獵物,地面已成血潭,連頂上都趴著好幾只大的,長得像兩只頭的□□,可渾身上下都是藍色眼睛。</br> “要撤嗎?”鐘益柔一陣陣反胃,拿起槍也壓低了聲音。</br> 還沒等楊爾慈和安無咎回答,遠處那些污染物竟同一時間抬頭,緩緩轉著腦袋,直到與他們仨直視。</br> 鐘益柔下意識就舉起槍,但沒有直接開槍,她怕引起更多污染物的注意,“跑還是上?”</br> “不行。”安無咎勸楊爾慈,“先走吧,這里太多了,我們只有三個,不死也是重傷。”</br> 原來他的直覺是感應到了這些數(shù)量龐大的污染物。</br> 楊爾慈當然知道,而且安無咎已經(jīng)是重傷了,如果真的上,他一定又會沖上去當主力。</br> 但是……</br> “益柔你先開槍,能殺幾個殺幾個。”楊爾慈操控著車子準備倒車,吩咐她,“速度要快。”</br> 安無咎這才反應過來,畢竟行事謹慎才是楊爾慈的作風,可她這次一反常態(tài)的激進。</br> “益柔的時間不夠了是嗎?”</br> “嗯。”楊爾慈看著后視鏡向后倒車,車內(nèi)系統(tǒng)不停地給出警告,但現(xiàn)在別無選擇。</br> 那些污染物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安無咎手里的槍沒多少子彈,他傾身向前打算拿楊爾慈身側的槍,低頭的瞬間,視野一黑,砰的一聲巨響,擋風玻璃上,一個污染物正對著他們張開血盆大口!</br> 鐘益柔連開幾槍,可那污染物身上的皮膚格外堅固,幾乎沒有造成多少傷害,安無咎上膛對準要害,一槍打穿了對方口器上方的那只眼。</br> 污染物爆發(fā)出尖銳的痛苦嚎叫,楊爾慈趁機從倒車的狀態(tài)改變成向前,將這家伙直接推下?lián)躏L玻璃。</br> 但成功是短暫的,四周圍的污染物源源不斷地朝他們撲來,車頂都凹陷下去,鐘益柔盡力去殺,時間在增長,可她的理智值和生命值卻在不斷地降低。</br> 安無咎抬手用竹葉青斬斷了一條從玻璃洞鉆進來的觸手,抬眼卻看到鐘益柔右后方一只正打算偷襲的污染物。</br> “益柔小心右邊!”</br> 鐘益柔聽到之后,敏捷轉頭抬槍,一槍命中污染物的頭,可因為距離太近,因中彈而濺出的粘液直直飛濺到鐘益柔的右眼。</br> 痛感滯緩了一秒,隨之而來的是尖銳蜂擁的痛,腐蝕性的液體洞穿著她的眼球,就像是一條噬咬著鉆進來的蟲。</br> 看到鐘益柔突然捂住右眼,聲音也變了,安無咎意識到什么,他在車上到處找水,終于找到了半瓶沒喝完的。</br> “益柔你松開手,我給你淋水在眼睛……”</br> 他看到鐘益柔的手放下來,愣住了。</br> 右邊的眼球已經(jīng)被腐蝕洞穿,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br> 安無咎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她身后還有污染物正在攻擊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玻璃窗,他只能拿起鐘益柔的槍先解決它們。</br> “我的眼睛……”鐘益柔幾乎痛得快要麻痹,她的左眼不斷地往外淌出生理性的淚水,導致她越發(fā)看不清。</br> 但她心里清楚大概是什么情況。</br> 楊爾慈也看到了,她心里后悔萬分,“益柔,我們很快就會出去的。”</br> 她只是想讓鐘益柔能再多一些時間,至少不要因為失去時間而死,可她怎么也沒有想過會造成這樣的結果。</br> 但即便不來這里,他們的車也行駛不了多久了。</br> 明明失去眼球的是鐘益柔,可楊爾慈卻比她還要痛。</br> 但她不知道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應該說些什么。</br> “益柔……”</br> 鐘益柔卻抬起了頭,“我知道的。”</br> 她抬起手,擦去左眼的眼淚,翻找自己藏在底座下的另一把槍,抬起來對準擋風玻璃前的污染物。</br> “一只眼更好瞄準。”</br> 污染物從四面八方而來,堵住了他們這輛車,瘋狂而兇猛的圍攻幾乎要將這輛車掀翻。</br> 大幅度的動作令安無咎的傷口裂開,血順著手臂往下淌,但他現(xiàn)在是唯一的戰(zhàn)力,也只能用滿是鮮血的手握著槍繼續(xù)。</br> 安無咎知道這樣下去是行不通的,他們的火力維持不了多久,這樣只會被這些污染物給活活耗死。</br> 他必須找個機會下車。他還可以用刀。</br> 但這個近乎毀滅的瘋狂想法被掐斷了。</br> 一束光閃過,引起了一些污染物的注意,巨大的發(fā)動機聲出現(xiàn)在他們上方。</br> 是一架飛行器。</br> 好奇是這些污染物的本能,但也讓他們付出了代價。下一秒,密集的火力出現(xiàn),將他們打得措手不及。</br> 奇怪的是,這些火力完全避開了車子。</br> 安無咎依舊警惕地拿著槍,靠到車窗邊,試圖去看看到底是誰來了。</br> 破碎的玻璃窗外,他望向飛行器的駕駛艙,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br> 是在副本里死去的松浦守梨。</br> 而在飛行器上拿著武器掃射的兩個人,一個是同樣死在那個副本里的藤堂櫻,另一個是亦敵亦友的周亦玨。</br> 周亦玨也看到了他,故意笑著大聲道。</br> “救世主,你也有被我救的一天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