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圣壇起源
這是怎么回事?</br> 安無咎仰著頭,天空中的裂痕越來越深,仿佛冰河之中分崩離析的浮冰,漸漸地偏離最初的位置。</br> 和他們想象中的并不一樣,點燃神柱之后,并沒有出現(xiàn)什么重生的奇跡,又或者是當下還沒有出現(xiàn)。</br> 安無咎低下頭,發(fā)現(xiàn)自己手背上的數(shù)字編號在發(fā)光,光芒閃爍了片刻之后,又消失,恢復成最初的樣子。</br> 那股怪異的力量迄今為止并沒有消失,仿佛和自己本能的力量在對抗著,但誰也無法征服誰。藍色的火焰燃燒得愈發(fā)高了,和上一次一樣,說著詭異而古老的語言,只是這一次的安無咎似乎能夠直接聽懂它的話了!</br> 這個語言,和當初父親記錄下來的極為相似!</br> [快!快將祭品獻祭給我吧!]</br> 安無咎的手緊握著那柄黑曜石尖刀,高舉著,但始終不肯落下,松浦平靜的面孔就在他眼前,那低沉的囈語仿佛在嘲笑著他的負隅抵抗。</br> [愚蠢的人類,你以為現(xiàn)在的你就是特殊的嗎?]</br> 那個神祗在質(zhì)問他。</br> [直視我,你就可以看到你的父親,難道你不想念他嗎?]</br> 安無咎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轉(zhuǎn)過了臉,像一個僵硬的木偶,被那種強大的力量牽著走,但與此同時,他的胸膛里那與之抗衡的力量也騰升而出,遇強則強。因此他又轉(zhuǎn)回頭,不去看它。</br> 可那團火焰一瞬間向兩側(cè)蔓延,燒成了一個巨大的圈,將他們所有人都圈定在其中。</br> 安無咎的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極為瘋狂的畫面,畫面中的他和現(xiàn)在一樣,半跪在獻祭者的面前,抬起手瘋狂地用手里的刀刺著那人的胸膛,他的臉上濺滿了血,粘稠的血液覆蓋了一個冷靜而瘋狂的笑。</br> 不,那不是他。</br> 那個被獻祭的人也不是松浦,是一張陌生的面孔。</br> 安無咎眉頭緊皺,嘴角又一次淌出鮮血。</br> 畫面中的人,安無咎不知道那是誰,或許是另一種可能里的他。現(xiàn)在的自己善良的一面基本融合了之前極端邪惡的那一面,混亂與邪惡的部分漸漸的平緩下來。</br> 但如果是反過來呢?</br>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一再從穩(wěn)定走向混亂,如同這宇宙之中的萬物,無一不遵循著熵增定律。</br> 混亂中毀滅才是恒定唯一的結局。</br> 但安無咎強迫自己停下,胸口的力量幾乎將整副身體撕裂成兩半,在鉆心刺骨的疼痛中,安無咎奮力沖破藍色火焰的力量壓制,將手中的刀扔了出去,扔到山崖之下。</br> 就在同一時間,沈惕擁抱住他。</br> “你看到了嗎?每個人的手背上都出現(xiàn)數(shù)字了。”</br> 聽到沈惕的聲音,安無咎虛弱地抬眼,他發(fā)現(xiàn)松浦的手背上浮現(xiàn)出一個98的編號,再看向吳悠和南杉,也同樣是98。</br> 其他的所有人都出現(xiàn)了98的編號,只有沈惕,他脫下手套,手背上什么都沒有。</br> 就在他們疑惑的時候,從天而降一柄黑曜石刀,猛地刺入松浦的胸膛。</br> 鮮血濺在安無咎臉上的那一刻,腥甜的氣味鉆入他的大腦,又一次地,他看到了滿臉是血笑得瘋狂的“自己”,與他對視。</br> [你以為你可以阻擋我嗎?]</br> 那聲音仿佛是從地獄之中傳來的,低沉到難以分辨,如同滾燙巖漿在沸騰時發(fā)出的聲響,山崖外是此起彼伏的人類“慘叫”,紅色的血月之光一瞬間便逼退了最后的白日,大地只剩下毛骨悚然的猩紅和冰冷。</br> [不可能的,你連你自己都控制不了。]</br> 鮮血淋漓的祭品從刀尖飛起,自動地投入那古老的石盤中心,血沿著石盤上的溝壑往下淌去,淌到安無咎的腳邊。</br> 存放著松浦守梨身體的石棺自動合上,無論安無咎如何抵抗,這獻祭依舊是完成了。血紅色的月亮懸掛在他的頭頂,像一個吃人的血球,說不定會立刻落下來,將他們一個個全部碾碎,滾到山谷里,埋在寒冷的雪中。</br> 這些幻覺不住地在腦中浮現(xiàn),安無咎如行尸走肉般站起來,冷冽的風將他的骨頭縫都吹透。</br> 他們都不記得是如何返回到神殿中的。如果說獻祭者獻出的是自己的心臟,那他們獻出的恐怕就是魂魄與恐懼。</br> 安無咎百思不得其解,沈惕手背上沒有任何東西,是情有可原,畢竟沈惕與他們?nèi)魏稳硕疾灰粯印?lt;/br> 但是為什么自己手背上的數(shù)字是99,而其他人都是98,這個編號究竟意味著什么?</br> 就在他們回到神殿的路上,沈惕告訴他,在他點燃了神柱之后,他的腦海中閃過了一些記憶。</br> “你想到了什么?”</br> 沈惕的眉頭微微擰住,“我不確定是不是真實的記憶,因為我看到的那些畫面與其說是我的,好像更像是你能看到的。”</br> 安無咎不理解,“什么意思?”</br> 沈惕看向他,“那些幾乎都是進入不同游戲之后的初始化畫面,但是并不是我的,因為右上角顯示的是你的名字和等級,從一開始的a級,到s級,ss級,是交錯出現(xiàn)的。”</br> 安無咎不理解,為什么沈惕的記憶里會有完全屬于他的視角?</br>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沈惕告訴他,“最讓我想不通的是,我特意留心了一些那些初始化的場景,沒有一個是我和你一起經(jīng)歷過的游戲,沒有紅與黑,沒有收容中心,也沒有場,都是陌生的,而且非常多。”</br> 沈惕說出來的話,讓安無咎原本的思緒也打亂了。</br> 他把獻祭時不斷閃現(xiàn)的畫面告訴給沈惕。</br> “有可能是失憶前的我。”安無咎想,他的確不可能在一進入圣壇就直接被評定為sss等級,“楊明當時不是非常怕我嗎?你看到的那些我經(jīng)歷過的游戲,或許就是我從進入圣壇到遇見你之前所參加的。”</br> 但這無法解釋沈惕為什么能得到他的視角,又通過他的視角看到那一切。</br> 他們越往真相深處靠近,一切就越發(fā)撲朔迷離。</br> 兩人說了些話,回到神殿中,這里的人少了許多,愈發(fā)冷清起來。紅色的月光透過每一扇窗投射到神殿的地板上,讓這里顯得鬼魅無比。</br> 沈惕送安無咎回房,兩人走到門口,卻發(fā)現(xiàn)周亦玨就靠在門邊的墻壁上,似乎是在等安無咎。</br> “你在這兒干什么?”沈惕語氣不善。</br> 周亦玨也懶得做出什么笑臉,細長上吊的眼皮抬了抬,看向兩人。</br> “聊聊天?”</br> 安無咎抬了抬眉,“現(xiàn)在?還有十幾分鐘就要‘閉眼’了。”</br> “十分鐘夠了。”周亦玨站直了,“如果不重要,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找你。”</br> 他瞥了一眼沈惕,“你就自便。”</br> 沈惕扯了扯嘴角,“什么自便,是你該自重好嗎?”</br> 安無咎想讓沈惕不要亂用詞語,但時機不太妙就作罷,只牽著他的手跟著周亦玨走了。</br> 周亦玨帶他們到了一處安靜的房間,這里四面無窗,中心一盞祭壇,像他們熱身賽時的房間,也像間告解室。</br> 沒做什么鋪墊,周亦玨直接告訴二人,“我其實是圣壇的測試研究員。”</br>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驟然炸開,但奇怪的是,安無咎并不覺得十分意外。</br> 周亦玨詭計多端,擅長說謊,他說出來的話應當是很難讓人相信,但眼前的兩個人竟然都沒有提出質(zhì)疑。</br> “那你進入這里的目的應當和我們都不一樣。”安無咎看向周亦玨,“只是到后面,你也變了。”</br> 簡單的一句話,概括了周亦玨自進入圣壇之后的心路歷程。</br> “是。”血色月光下,周亦玨的輪廓分外清晰,月色也照亮了他臉上難得顯露的寂寥,“我一開始的任務很輕松,進入游戲里,找找bug,推一推劇情和邏輯問題,然后反饋給開發(fā)部門,讓他們修改。所以我玩游戲的狀態(tài)很輕松,輸了也沒有關系,反正就直接退出來,再重進,有時候為了測試完整性,一個副本我可能會過好幾遍,所以在早期,我其實是沒有什么游戲體驗感的。”</br> 安無咎沉默地聽他說著,心中卻想,既然他是測試人員,會不會知道些圣壇的開發(fā)背景,知道整個團隊都是什么人。</br> 還沒等他說什么,沈惕先開了口,只不過是不那么和平的方式。</br> “都是什么缺德玩意兒搞出這個破游戲的?”</br> 周亦玨也沒在意,嘴角反而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這個項目原本是一個窮困潦倒的個人游戲設計師策劃出來的,據(jù)說那個人將整個策劃方案投稿給很多家公司,都沒有得到回應。”</br> 沈惕搶答說:“結果被沙文選中了?”</br> 周亦玨冷笑一聲,“錯。”</br> “沒有任何一家游戲公司采納他的方案,就在他放棄這個策劃的一年后,這個游戲的預告片出現(xiàn)在沙文旗下最大的游戲公司投放的廣告中,整體框架和他投稿的方案一模一樣,可署名并不是他。”</br> 沈惕笑了笑,“萬惡的資本主義。”</br> “這個人想盡一切辦法也沒能在游戲里署上他的名字,最后還生了病,因為沒錢成為醫(yī)院的高級會員,最后病死了。我就是在成為《圣壇》的測試員之后,知道了這件事。”</br> 周亦玨告訴他們,“據(jù)游戲公司的高層說,《圣壇》是沙文在神經(jīng)接入式游戲里的一次嘗試,如果好的話,這將會是虛擬游戲的一次革新,所以他們浩浩蕩蕩地去開發(fā)了,當時全公司的開發(fā)骨干全部參與,把所有心血都傾注到這個游戲的開發(fā)當中,光是像我這樣的測試人員,都有上百個,每一個人都是親自進入圣壇,親身感受游戲。”</br> 安無咎挑了挑眉,“可是據(jù)我所知,圣壇后來已經(jīng)超出了政府的控制范圍,如果真的只是一個游戲,怎么會死人?”</br> “所以我說一開始是這樣。”周亦玨垂下眼,“后來事情就開始失去控制了。”</br> 他眼神中的悲傷無處隱藏,“我和他是在中途的一個副本認識的,我記得很清楚,那是我的第32個任務,是他的第47個,他和我一樣,也是測試員。我們一起執(zhí)行了四場測試任務,好幾個副本來來回回地完成,重復很久,所以我也覺得,我和他也認識了很久。”</br> “就在我們剛確定關系之后,在我的第36個測試任務里,他死了。”周亦玨沒有抬眼,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說,“他死了,沒有重新讀檔進入游戲,我覺得很奇怪,等我活下來,離開游戲艙去公司想問那些人,才發(fā)現(xiàn)開發(fā)部的人都不在了。”</br> 安無咎皺了皺眉,“不在了是什么意思?”</br> 周亦玨看向他,“那兩層樓都是空的。我打聽了到的消息是,他們編寫圣壇時所用的模型是最新的生成網(wǎng)絡,也就是說,最初的模型框架一旦搭建成功,在反復的迭代運算和測試中,利用龐大的玩家神經(jīng)數(shù)據(jù)庫,模型會不斷地自我學習,最終可以實現(xiàn)自我修復,甚至是自我編寫。所以開發(fā)部的人漸漸地無法控制圣壇,系統(tǒng)最終甚至對他們設置了讀寫權限,連后臺登入都做不到了。”</br> 圣壇最終成為了一個自取自洽的模型。</br> “所以你們這些測試人員也被圣壇拋棄了。”安無咎說。</br> 周亦玨笑了笑,“你說得對。”</br> 沈惕嘴上對他的事一點也不關心,但其實還是很在意他那個死掉的同事,“你后來費盡心機就是想救他?”</br> “我知道很可笑。”周亦玨頹廢地垂下頭,“明明我們是測試和維護這個系統(tǒng)的人,最后卻被系統(tǒng)吞噬了。我們就是靠科學靠技術生存的人,我也知道要求一個人死而復活根本是違背科學的,但是……”</br> 安無咎何嘗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掙扎?</br> 周亦玨冷笑一聲,“去他媽的科學,我就想讓他回來。”</br> “那之后呢?”安無咎問,“他們就完全放棄這個模型了嗎?”</br> 周亦玨抹了把臉,“也不能算完全放棄。這里面牽扯了很多的問題,首先是沙文,他們莫名其妙突然停止了投資,據(jù)說背地里還挖走了大部分的開發(fā)人員,并且施壓不允許繼續(xù)這個項目,但圣壇是極端智能系統(tǒng),可以自己運作,并且吸納的玩家越來越多,規(guī)模越來越大。所以,與其說沙文是想廢止這個項目,倒不如他們是想讓圣壇野蠻生長。”</br> 說著,他笑了笑,“不過沙文本身就已經(jīng)夠臭名昭著了,那些速效藥和生物技術,每年征召的那么多志愿者,誰敢說背后沒有什么十惡不赦的人體實驗。”</br> 安無咎想到了楊策說過的話,沙文公司的執(zhí)行董事既是人類革新計劃的核心,又是圣壇的主要投資人。</br> 如果說圣壇真的是召喚某個神祗的祭品溫床,獻祭是他的目的。那革新計劃又算什么?</br> 革新的初衷不就是人類的自救行動嗎?</br> 沈惕忽然間開口,“你把我們叫來這里,總不會是突然對我們產(chǎn)生了友情,讓我們聽你聊一聊你悲慘的愛情故事,再回去睡覺吧。”</br> 聽了他的話,周亦玨笑了出來,兩只眼睛一瞇,跟狐貍似的,“當然不是。”</br> 他舉起自己的手,將手背上的數(shù)字展示給二人看,“你們估計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除了你們兩個之外,所有人都是98。”</br> 他顯然是想要個解釋,但安無咎給不出一個明確的說辭,只能先摘開沈惕,“他比較特殊,你可以理解為他是圣壇里的bug。”</br> 周亦玨不太滿意這個說法,但也有道理,他的確是看這個沈惕哪哪兒都不順眼。</br> “我自己也在找我不一樣的原因。”安無咎語氣誠懇,只告訴周亦玨,他感覺圣壇并不是完全的人工智能組成的,這里面有很多現(xiàn)有技術解釋不了的東西。</br> 和安無咎交過手,周亦玨能分辨出他是否說謊,感覺到安無咎還算誠實,雖然有所保留,但態(tài)度是好的。</br> 于是他放下手,告訴安無咎:“你和我想的很靠近,我也不認為是純粹的技術。”</br> “但是之前發(fā)生過一件事,我想可能和現(xiàn)在的編號有關。”周亦玨說,“我在第2個任務結束后登出系統(tǒng),那時候我也才完成了兩個游戲副本,我記得當時小組會議上有一個同事報告了一個問題,關于庫備份,其中有一個同事說這個模型有自我備份和修復的能力,不用擔心。我很好奇這種自我搭建框架,所以特意去找開發(fā)人員看了一眼源代碼。”</br>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已經(jīng)拷貝出很多模型了。”周亦玨的眼筆直地凝視著安無咎。</br> “原始模型的編號是0,而拷貝體有99個,你手背上的數(shù)字剛好是99。”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