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阮氏親自在前面帶路,從楚大夫人的院子一路走來,似乎一切都沒變,非要說變化,大抵是人少了許多,很多院子都封了。舒琊殘璩又因下雨的緣故,鋪了鵝卵石或石板的路上,被雨水沖刷的落葉**躺了一地。
秦氏的院子看上去依舊是老樣子,有丫頭婆子才把窗簾子掛上去,又有丫頭捧著茶具、被褥等日常用具絡(luò)繹不絕地進(jìn)進(jìn)出出。
秦氏在院子中央頓住步子,這一處院子她住了近二十年,那二十年中她幾乎不曾踏出楚家的大門一步。這是住的地方,然而這個地方對她來說,又有多少可留戀的東西?
“一時匆忙,缺的少的也只能慢慢兒補(bǔ)上……”
阮氏尚未說話的話被秦氏打斷:“不必這般麻煩,我們過兩天就要去京都。”
阮氏笑道:“嬸嬸、四弟妹才到家,怎么就說起要走的話?這都三年多了,好歹過了年再走。”
“云哥也差不多有三年才回來,他如今才有了差事,一年也沒幾天假,總不能留他一人在京都過年。”秦氏含笑看了在云媽媽懷里東張西望的衍哥,又道,“衍哥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與他爹吃一頓團(tuán)年飯。”
阮氏笑道:“離過年還有幾個月,嬸嬸、四弟妹今兒才到,先歇歇,就算急著去京都,難得回來一趟,總要住些日子再走不是?屋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嬸嬸、四弟妹先梳洗梳洗,我去廚房瞧瞧,一會子過來請嬸嬸、四弟妹。”
又把丫頭叫來詢問熱水、茶水預(yù)備好了沒有,吩咐幾句,待秦氏、明玉進(jìn)了屋,阮氏方告退。
行李已搬了進(jìn)來,蓮蓉帶著兩個小丫頭把秦氏換洗的衣裳找出來,落英、落翹等四處找了找然見明玉和衍哥的行李,問了屋里阮氏安排過來拾掇屋子的丫頭,才曉得明玉和衍哥的行李放在了別的院子里。
回話的是個十三四歲口齒伶俐的丫頭:“大奶奶說,四奶奶原來住的院子離夫人這里遠(yuǎn)了些,就把隔壁的院子拾掇出來了。那院子是去歲才翻修過的……”
秦氏回到了原來住的院子,明玉的住處卻換了。只不過這丫頭說的也在理,如今這個家里的下人明顯少了許多,楚云飛原來住的院子距離秦氏的院子雖算不得十分遠(yuǎn),但那邊從前也只有楚云飛住,想必那一帶也封起來了。
秦氏聽見那丫頭說,問道:“那邊的院子拾掇出來沒有?若沒有就不必麻煩了,我們住不了多久,這院子也寬敞,把東邊的廂房收拾出來就成了。”
那丫頭遲疑著道:“大奶奶已安排了人過去,想必這會子也拾掇出來的。因匆忙,東邊的廂房還沒來得及收拾。”
卻是所有人都集中在正屋收拾,雖楚大夫人說了一直有人打掃,想必也是順口這么一說罷了。
那丫頭將明玉、秦氏不說話,又忙道:“奴婢們這就下去把東邊的廂房拾掇出來吧。”
“不必了。”不曉得楚大夫人在打什么主意,瞧著忙碌的丫頭婆子滿身灰塵,明玉道,“既然拾掇出來,就不必再麻煩。”
蓮蓉卻遲疑著:“要不奴婢們也去幫忙,把東邊的廂房拾掇出來。雖比不得正屋寬敞,里頭的家什倒也齊全。再說,隔壁的院子雖拾掇出來,哪里卻是多年不曾住人的。”
明玉也記得,當(dāng)初在直估時,那院子就空著,她以前還好奇,為什么楚云飛不住在哪里。只是,從未有人說過那院子空著的緣故,明玉也并不曾過問。這會子見蓮蓉這樣說,倒好像那院子有些什么忌諱似的。
就在這時,阮氏身邊得力的嬤嬤低著頭進(jìn)來,恭恭敬敬行了禮,笑著道:“那邊的院子也拾掇好了,請四奶奶過去看看還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收拾這邊屋子的丫頭也已魚貫著退出去,秦氏守寡,屋里本來就一直十分簡樸,這么收拾出來,除了窗簾子不是以前管用的淺色系調(diào),而換成了明亮一些的珠翠色,桌上的茶具也不是從前用的款式,其他的幾乎和從前沒有什妙別。
秦氏卻意外地堅持:“方才聽丫頭說,那邊的院子翻修過,想必有別的用途,我們回來一趟住不了幾天,云哥媳婦和衍哥就住在這邊也一樣。家里人手不多,我們身邊也沒帶多少人,沒得反給你們添亂。”
嬤嬤一臉為難之色,落英、落翹反應(yīng)靈敏,落英笑著道:“嬤嬤忙了這會子,先歇著去了,東邊廂房我們收拾就成了。”
落翹叫了梅枝、惠香、菊影幾個一道過去幫行李,那嬤嬤見了,陪著一臉的笑道:“夫人和四奶奶這樣客氣可是見外了,就是親戚們來了,宅子這樣寬敞,也沒得擠在一處的。”
秦氏笑道:“我們在京都住的地方也不大,這幾年都習(xí)慣了。”
那嬤嬤無法,福福身一揮手叫了幾個丫頭跟著去落翹等人去那邊搬行李。這邊的熱水已送來,蓮蓉扶著秦氏去換衣裳,明玉和落英就先去東邊的廂房看看。
他們從這里搬出去時,家什一類的都沒要。秦氏住的這院子,除了下人住的耳房家什普通,其他屋子里的家什都是上好的楠木,秦氏的正屋倒罷了,明玉一走進(jìn)東邊的廂房就發(fā)現(xiàn),楠木家什已被調(diào)換了。
自然曉得那嬤嬤不愿她住在這里是因?yàn)榧沂矒Q了,但絕非主要的緣故。明玉四處看了看,雖換了,也有些陳舊,好歹齊全且完好無損,也不見多少灰塵,好像這些東西是才換過闌久的樣子。
落英卻有些不服氣,冷哼一聲道:“擺出一副盼著我們回來的樣子,然知是那個眼皮子淺的,竟然連家什都看得上。”
“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的東西,拿去了就拿去了。”
落英從袖子里取出手帕,尋了一張略干凈的椅子擦了擦,明玉坐下,她就出去叫其他人先把有的屋子打掃出來。
這邊的廂房雖都開了門,卻也是一大兩小套著的套間,她們進(jìn)來的這間略大,兩邊都要小一些,在里面開了門。左邊的屋子里是,右邊的是炕,就先把左邊的屋子收拾出來。
阮氏身邊的嬤嬤帶著人把行李搬過來后,也幫著收拾屋子,人多力量大,沒多久就收拾出來。等熱水送來,明玉梳洗換了衣裳后,里里外外皆收拾的煥然一新,本來已送去那邊的東西,都搬了過來。
明玉見那嬤嬤擦汗,客氣地福了福道:“勞煩嬤嬤了。”
“四奶奶折煞奴婢,請四太太看看,還少不少什么?”
屋里換了藕粉色窗簾,門上的簾子也掛好了,就連進(jìn)入兩邊屋里開的門也掛上了珠簾,榻上鋪了**成新的毯子,這屋里沒有多寶閣一類的家什,高幾上擺了盆景,就連榻桌上也擺了個聳肩美人瓶,一株靜靜綻放的雁來紅還帶著露珠似的雨滴,十分鮮紅瞬時讓這屋里也多了人氣。
明玉點(diǎn)頭:“嬤嬤請坐下吃茶吧。”
嬤嬤忙擺手笑道:“奴婢過去會大奶奶話,就不打擾四奶奶休息了。”
明玉給落英打了眼色,落英拿出早就預(yù)備的賞錢合著荷包遞給嬤嬤:“嬤嬤拿去大酒吃吧。”
嬤嬤也不推辭,又謝了明玉才退下。
明玉在臨窗的榻上坐下,正好可以瞧見隔壁院子的房屋菱角,之前沒注意,這會子顆發(fā)覺房上的瓦片看起來很新。以前在直估時,楚家的宅子寬,有些地方不住人,多少看起來有些破敗。只是定期修葺沒得進(jìn)了雨水屋子壞了,嫌少這樣徹底翻修的。不曉得她們突然翻修了這個院子做什么用?
正想著蓮月從外頭進(jìn)來,回道:“行李清點(diǎn)過了,把帶來的禮也都整理出來了。”
明玉點(diǎn)點(diǎn)頭,想到蓮蓉說的話,又想到秦氏的堅持,叫蓮月到了跟前,“你可知隔壁的院子從前為什么沒住人?”
蓮月并不曉得在秦氏屋里的插曲,卻是蹙了眉頭,道:“之前行李被搬過去奴婢也疑惑,據(jù)說那院子十幾年前就沒人住了,倒是曉得以前爺在那院子里住過,那會子爺?shù)娜槟镞€在,后來爺病了一場,乳娘在那院子里沒了,因此爺就換了住處。”
頓了頓才又道:“奴婢也不大清楚,以前還聽府里年紀(jì)大的說,乳娘死的蹊蹺,所以……本來也勸著夫人換地方住,只是夫人不肯罷了,其實(shí)奴婢來了夫人身邊后,也沒發(fā)覺那院子有什沒好,倒是那院子沒人進(jìn)去,憑白多了幾分陰森罷了。如今翻修過,又把后面的花廳并入,看起來比這邊的院子還寬敞還好呢!”
鬼神這種東西,大多時候都是人力為之罷了。秦氏堅持的緣故,是怕有人借著鬼神做文章?
“也不曉得她們翻修那院子做什么?”蓮月喃喃自問。
翻修畢竟要花錢,看來雖然太老爺、楚大老爺都想回南京,楚大夫人似乎根本就沒這個打算。這里的宅子是當(dāng)年楚云飛的祖父置辦的,如今太老爺子雖住在整個宅子的中軸線上,但秦氏的這個院子卻也是幾乎在中軸線上,這樣說,太老爺在中軸線的前段,這一處院子就在后段。而隔壁的院子,雖略有偏差,也差不多是在中軸線上。若那邊的院子有不干凈的東西,為何非要翻修那一處?翻修了她們還沒住,卻偏偏讓明玉去住?
難道她們自個兒也將信將疑,所以讓她住一段日子試試?
不管怎么樣,在這里住著都要多些心眼。
落英等丫頭把行李整頓好,阮氏、小黃氏就打著傘過來了,阮氏去秦氏屋里請秦氏,小黃氏則到了明玉這邊。
明玉起身相迎,互相見了禮,小黃氏也不坐,笑道:“原本怕四弟妹吃不慣直估這邊的菜,四叔特意尋了個會淮安菜式的廚子來府里,后來你們又沒帶去,如今還在府里,今兒中午就特意叫他做了幾個淮安那邊的菜色。四弟妹才從淮安去京都不久,京都那邊住著可習(xí)慣?”
就如衍哥所說,只要一家人在一處,就沒有什么習(xí)慣不習(xí)慣的,明玉微笑道:“在淮安住了些日子,家里的婆子也跟著學(xué)了些,倒也沒什么。”
小黃氏艷羨道:“那倒也是,京都畢竟不是別處,天南地北什么東西沒有?我沒四弟妹的福氣,可以各地去逛逛。”
明玉倒是曉得二爺做買賣的事,小黃氏不可能跟著他外出,“能一直留在一個地方也好,出門在外總比不得家里。”
說著話丫頭們已將傘取了來,阮氏也將秦氏請出來。云媽媽抱著衍哥,一路往楚大夫人院子里去。
雖離午飯時辰尚早,楚大老爺也已從外面回來,楚大爺、二爺、三爺、七爺皆在,明玉瞧見三爺,才想起今兒一直未見三奶奶吳氏。
大爺、二爺、三爺變化不大,七爺卻長高了許多,從前那個瘦弱又帶著病容的少年,如今卻比三爺還高出幾分,長得白凈,卻已不是病態(tài)的白。眉宇間的少年稚氣褪去,多了幾分沉穩(wěn)儒雅,穿著月白色家常服,面若秋水之色,目似星辰明亮,幾個兄弟站在一處,十分出眾。
楚二夫人忙叫他去謝秦氏和明玉:“若不是當(dāng)初你嬸嬸、四嫂出面請了宮里醫(yī)術(shù)精湛的太醫(yī),如今還不曉得怎么樣呢!”
七爺深深行了個禮,秦氏虛浮一把,笑道:“說到底卻是云哥媳婦娘家姐姐的功勞。”
宇文氏朝明玉感激一笑,目光很快就挪到七爺身上。其實(shí)宇文氏如今已十**歲,而七爺卻比她小,如今也不過十六七的年紀(jì),大概是個子長高了的緣故,素來就有些少年老成,而宇文氏的性子又素來單純,看起來倒好像兩人的年紀(jì)對換了似的。
宇文氏看向七爺?shù)哪抗饪値е鴰追志鞈伲郀斎粲袀€動作,她又害怕被發(fā)現(xiàn),忙轉(zhuǎn)移了視線,明玉越看越有趣。只是男女不同席,見過之后,說了一會兒話,阮氏那邊已擺好午飯,楚大老爺?shù)热吮闳e處用飯了,女眷則在西邊一間略大的廂房吃飯。也不要阮氏、小黃氏等服侍,都坐了下來。
“弟妹、小四媳婦一路奔波,中午就略吃些,下午好好歇一歇,晚上咱們再吃幾杯酒。”楚大夫人一邊說一邊給屋里服侍的丫頭打了眼色,丫頭們立即盛了飯來。
衍哥的椅子沒帶來,明玉讓他坐在膝蓋上,趁著大伙都沒動筷子,秦氏問起大爺、和二爺?shù)暮⒆樱钍厦πΦ溃骸八麄內(nèi)W(xué)堂了,要傍晚才回來。”
楚家城外的家廟出事后,就沒打算把學(xué)堂設(shè)在家廟了。
小黃氏又解釋道:“城東的梅老爺致使回鄉(xiāng),幾個孩子如今都在梅老爺家讀書,雖然束脩高了些,梅老爺學(xué)問好。才回來頭一年,大伯、三叔和七叔都去討教過,三叔能中舉,也多虧梅老爺指點(diǎn)呢!后來請教的學(xué)生越來越多,梅老爺就直接辦個學(xué)堂。不過要入了他門下,還要他試一試才成,咱們家三個孩子到底爭氣,都去了。”
小黃氏說起這話,語氣就多了幾分驕傲。大爺、二爺、三爺、七爺甚至于包括楚云飛在內(nèi),其實(shí)在讀書上真正最不好的就是二爺,好在她的兒子不像父親,先天的資質(zhì)或許差了些,倒也十分勤奮用功。
等丫頭把飯盛來,剛好這個話題結(jié)束。
吃了午飯,坐著說了一盞茶的閑話,楚大夫人、楚二夫人再沒提王家的事,也沒說起莊子上的事,就好像秦氏和明玉真是只是出了幾年門,回來看一看似的。
衍哥已睡了,瞧著秦氏也滿臉疲倦,明玉退出來。一時到了東邊的廂房,落英就低聲征求明玉的意見:“要不要奴婢去找七奶奶打聽打聽?七奶奶讓江夫人給姑奶奶帶了信,想必是曉得些什么。”
明玉搖頭,要么楚大夫人會很快就找她,要么就等著她主動去打聽。打聽是不安和心虛的體現(xiàn),何況楚大夫人既然表現(xiàn)的這么親切,權(quán)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她亦可。
“那奴婢就服侍姑奶奶睡會兒吧。”
卸了頭上的珠釵,明玉脫了外衣,躺下去沒多久竟然真的睡著了。醒來時,屋里光線暗沉,仿佛已到夜幕。
“四弟妹還沒起來么?”是阮氏的聲音。
明玉喊了一聲落英,落翹隨即進(jìn)來,外頭落英曉得明玉醒來,就請阮氏進(jìn)屋。明玉穿好衣裳,重新梳了頭。
“實(shí)在不好意思,不留神就睡過頭了。”明玉歉然笑道。
“時辰還在,只是天兒陰沉沉的。我這會子過來,倒打攪了四弟妹。”阮氏說著賠了個不是。
明玉請她坐下,自個兒也在軟榻另一頭坐了,落英送了茶來,阮氏吃了一口氣,就捧著茶碗感嘆一聲,道:“總覺得好像昨兒咱們還在一處,那會子還沒衍哥,如今衍哥都這樣大了。一回頭竟然快四年了。”
明玉微笑道:“大嫂和大伯母倒一點(diǎn)兒也沒變。”
雖然光陰在她們身上多少留下了些痕跡,但有些東西始終無法改變。
阮氏聞言一笑,明知明玉一語雙關(guān),只當(dāng)不知,摸了摸臉笑道:“我眼角都長皺紋了,哪里沒變?四弟妹也變了,變得更漂亮,四叔倒也舍得一走就是三年。”
說完還朝明玉擠了擠眼睛,明玉略垂了頭,阮氏見她害羞,掩嘴笑起來:“偶爾想想其實(shí)這樣也沒什沒好,總是在一處,反而時常生出矛盾來。就如我和大爺,一個月總要拌一兩回嘴。四叔那脾氣倒好,自個兒不愛說話,也就由人去說了。”
明玉雖曉得她話里意有所指,淺笑道:“他性子倔,也不愛說話,吃些小虧不會放在心上,一旦倔脾氣上來了,九頭牛也拉不回的。”
阮氏嘆了口氣道:“可不是呢,當(dāng)初我們怎樣阻攔,他也要一意孤行,好在老天保佑,他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倘或真有個好歹……”
不吉利的話到底沒說出來,阮氏吃了一口茶,問道:“怎么突然就想著回來?其實(shí)太老爺子的病時好時壞,壞起來的時候叫人擔(dān)憂,一旦好些了,又半點(diǎn)兒事也無。那會子叫三叔去京都報信,也就是瞧著太老爺子真正不好了,家里已開始預(yù)備,結(jié)果沖一沖倒好了。我們便沒在打發(fā)人去京都給你們說。”
這意思竟是要明玉自個兒說出來?
“也該回來看看太老爺。”其他的明玉不多言。
阮氏低頭吃了一口茶,趁機(jī)把話題轉(zhuǎn)移,打聽起王家的事。從前明玉就坦白與阮氏說過,自個兒與王家大奶奶是堂姊妹,且關(guān)系不好。能回答阮氏的,也都是外頭的傳言罷了。阮氏打聽了半天,也打聽不出多的消息,反而問起明玉可曾見過王家大爺沒有。
論理,明珍雖是堂姐,那姓王的是堂姐夫,明珍嫁過去回門之日新人要認(rèn)親,也該見過。阮氏這樣問,就顯得突兀了,明玉輕輕搖頭,道:“我很小的時候娘家就已分家了,三朝回門因七姐姐坐船感染風(fēng)寒,推遲了。”
阮氏又嘆了一聲,道:“若王家的事千真萬確,你七姐姐竟是個沒福氣的,外頭都說王家大爺一表人才,又有才情,年紀(jì)輕輕畫作就有人珍藏。說到底王家和弟妹娘家一樣,也是世代讀書人家,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據(jù)說,王家的事被壓了好幾年呢,如今才爆出來,真正個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明玉微微蹙眉,早前阮氏、小黃氏可都想著法兒要與王家攀上關(guān)系,這會子竟能說出這樣的話。阮氏眼風(fēng)移過來,嘴里卻忙又道:“四弟妹可別惱,我想著你七姐姐就口無遮攔起來。”
阮氏明面上是在說王家的事,暗里卻毫不客氣地直指明玉,同時又暗示是誰把消息透來的。
明玉心中由不得一嘆,神情沉靜帶著幾分替明珍不值,道:“七姐姐足足多等了三年才過門,嫁過去也沒幾年又出了這樣的事,好在憲哥終于好了,到底還有個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