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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說，青梅枯萎，竹馬老去，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他。
    葉奕沒經(jīng)歷過那個階段。
    自從秦楠出國，他們就斷了聯(lián)系。一晃數(shù)年，悸動早已冷卻，剩下的，只是些零碎的畫面，如操場上的籃板戰(zhàn)，少年伏案書寫時的側(cè)臉……
    長久的沉默后，秦楠開口：“你——”
    “就是他！”
    葉諾尖著嗓子說：“就是他打了我，他跟他那個冷血的母親一樣，見不得我們父子過得好，天天算計我們！”
    秦楠一愣，愕然地看著他。
    “是這樣嗎？”他問。
    葉奕單手插在口袋里，嘴角上揚。
    葉諾攥緊衣領(lǐng)，拉住秦楠的手臂。此時的他臉色蒼白，眼角淌血，說不出的可憐。秦楠的魁梧與葉諾的瘦小相得益彰。葉奕忽然想到，這個人一向沉默寡言，他來自北方，有著北方人的熱忱。略有點大哥的派頭，大家都擁護他，他也總是充當(dāng)保護者的角色。葉諾嬌生慣養(yǎng)，纖細(xì)敏感。這樣的人才能激發(fā)他的保護欲，他們是兄弟，同父異母。他比葉諾拼命，比葉諾優(yōu)秀，可秦楠沒有選他，是不是因為他太要強？
    不過這樣也好。
    葉奕看了躲在他身后的葉諾一眼，輕笑：“如果你覺得是，那就是?！彼麤]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仍舊安靜地站在雨中。
    秦楠無法判斷。
    葉諾拉了下他的袖子，故意露出受傷的部位。秦楠眼里果然閃過一絲心痛，不過并不全然相信葉諾的說法。
    “后面好像有聲音，”秦楠朝后望去，“那些人是……”
    “附近的地痞?！?br/>     葉奕說：“前陣子市容整頓，他們被趕了出來，到處徘徊?！?br/>     流氓老大仰面坐在垃圾箱上，痛得直哼哼。
    秦楠‘哦’了聲，面對葉奕淡然的目光，有些拘束。有些事，雖然過去了，真正能夠做到徹底放下，榮辱不驚的，很少。
    秦楠脫下外套給葉諾披上，輕聲說：“小諾，我們回去吧。”
    “回去？”
    葉諾眼睛一瞪，指著自己青腫的臉說：“你讓我回去？那他呢？說不定這些地痞就是他叫來的，不然怎么這么巧？剛好在我來的時候遇上？”
    “這……”
    “秦楠，你信我還是信他？”葉諾怒了，“他們母子在我爸落魄的時候拋棄了他，我爸和我媽在一起，她要死要活的，說我爸負(fù)心，說我媽是個狐貍精，我們一家都不是好東西！”
    “我媽頂著壓力生下了我，”
    葉諾漲紅了臉，幾乎把手指戳到葉奕臉上：“現(xiàn)在我爸發(fā)達(dá)了，他又故作清高，跟我爸?jǐn)嘟^了關(guān)系。我爸生意上有困難，也見死不救，當(dāng)了官卻不替家人著想，真狠心！”
    “小諾……”
    秦楠聽葉諾說過這事，對于葉家的糾葛，他不想攙和。葉諾的父親是著名企業(yè)家，占據(jù)國內(nèi)40%的飲料市場。對于葉父，他了解得不多，也沒見過葉奕的母親和葉諾的母親，只得好言相勸：“你現(xiàn)在受了傷，我先送你去醫(yī)院?！?br/>     “我不去！”葉諾耍起了小性子。
    “這樣不行，傷口沾了水，不處理的話，會感染的?！?br/>     “感染就感染，死掉算了！”葉諾狠狠道：“反正你也不心疼，你還是不相信我對不對？就因為他跟我長了同一張臉？”
    葉奕放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捏緊。
    “小諾，別鬧了?！?br/>     眼見事態(tài)不可控制，秦楠伸手去拉他：“聽話，先跟我回去?！?br/>     ‘啪’
    葉諾突然搶過他帶來的熱咖啡，那是吵架前，葉諾叫他下車去買的。此時咖啡還熱著，葉諾推開擋路的秦楠，拉開封口，就朝葉奕砸去。
    .
    葉奕沒有避開，一道白色的身影沖了過來。
    “噗！”
    褐色的液體灑了他一身，蘇興抹抹臉，把鼻孔里的咖啡噴出去：“我靠，迪歐的？怎么不買雀巢啊，雀巢多大眾！”
    三人皆是一愣。
    葉奕一把把他揪過來，用袖子給他擦臉：“你怎么來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br/>     蘇興訕笑，襯衫微硬的面料摩擦著他的臉頰，又熱又疼：“出門買日用品，一扭頭，就看到老大你背對著我站在路燈下，背影那叫一個玉樹臨風(fēng)、帥氣無比。我這不是趕著來抱大腿么，腿沒抱到，倒是免費喝了頓咖啡。”
    說完，他咂咂嘴，沖葉諾一笑：“嘿，哥們，謝啦！”
    葉諾臉色一變，額角青筋暴起。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沒皮沒臉的。
    葉奕幫他擦完，才發(fā)現(xiàn)蘇興手里拎著兩個大袋子，都是泡面。蘇興把袋子換到另一只手上，騰出手去牽葉奕：“怎么，這么晚了，你們還在玩啊？”
    “玩？”葉諾聽得心頭火起。
    “不是嗎？”蘇興撓撓腦袋，故作不解，“雨下得越來越大了，今天周末，明天周一，我們還得上班呢。”他賤兮兮地笑著說：“窮人比不得兩位大少爺，都快十點了，還請兩位高抬貴手，放我們回去怎么樣？”
    秦楠問：“你們住在一起嗎？”
    蘇興剛想說‘No’，葉奕卻搶先道：“對，我們在一起?！?br/>     “這樣啊，”秦楠歉意地對蘇興說，“那你們快回去吧。都是小誤會，小諾的性子就這樣，你也別放在心上。”
    “哦哦，當(dāng)然?！碧K興滿不在乎，“其實我還蠻喜歡咖啡的。”
    “哈，”
    緊張的氣氛被他這么一攪合，沖淡了不少，秦楠也笑了：“行，以后有機會，請你喝手磨咖啡。”
    “那我不就賺了嘛！”
    蘇興大笑著跟他約定：“就這么說定了，下次見?！?br/>     “嗯，下次見?！?br/>     .
    雨水密集而洶涌，路面上積蓄了一層淺灣。
    走到路口，蘇興才放開他，臉上的諂媚褪去，轉(zhuǎn)身問：“老大，你沒事吧？”
    “沒事。”
    葉奕摸了摸手背上蹭破的地方，苦笑：“怎么每次都是你？”
    “啊？”
    第一次是廢墟樓，第二次是弟弟，每次出糗，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都是這家伙。葉奕抿了抿唇：“難道真是孽緣……”
    “喂！”
    蘇興扔下塑料袋，叉腰：“這是我的臺詞吧？別說得我好像天生霉運，誰沾誰倒霉?！?br/>     “是嗎？”
    葉奕復(fù)又笑了起來，心情忽然明朗了很多：“我可沒那么說?！?br/>     “走吧?！?br/>     他撿起地上的袋子，推了他一下：“去地下車庫，我送你回去?！?br/>     車廂里，蘇興接過紙巾，擦著頭發(fā)。
    “老大。”
    隔了好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葉奕握著方向盤，專注前方：“嗯？”
    “那是你弟弟？”
    “算是吧，”葉奕說，“同父異母而已。”
    “哦。”
    蘇興撓了撓耳朵：“看來你們關(guān)系不好，我還以為兄友弟恭呢?！?br/>     “陳年往事了?！?br/>     葉奕淡淡地說，“怎么，想聽？”
    “你肯說的話。”
    又不是什么丟臉的事，葉奕輕笑：“看不出來，你還挺八卦的。這么想了解我的事？”
    “只是無聊啊。”
    蘇興聳肩：“入職第一步就是要和上司搞好關(guān)系，這可是你說的?！?br/>     “你想跟我搞好關(guān)系嗎？”葉奕問。
    “不想?！?br/>     蘇興立即擺出嫌棄的表情：“老大你傲嬌又嘴硬，絕對是悶騷，我應(yīng)付不來?！?br/>     .
    葉奕倒沒生氣，一手把握方向盤，一手摸他腦袋：“我出生在懈山的一座小縣城里，父母都是當(dāng)?shù)厝?。?br/>     啥？
    葉奕的第一句開場白就把他震住了，蘇興有點跟不上節(jié)奏：“老大，看你這么拽，我還以為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呢！”
    “那是小說?！?br/>     葉奕毫不留情地打擊他：“這世上哪有那么多高富帥？我讀書的時候，學(xué)費都湊不齊，全靠打工維持生活?！?br/>     蘇興驚悚了，這么慘？
    “我爸以前是個賭徒，欠了一大筆債?！被貞浧鹜?，葉奕的心態(tài)已經(jīng)平和，“還不起，就丟下我跟媽媽跑了。”
    “那個企業(yè)家嗎？”
    蘇興趕到時，無意間聽到了兄弟倆的對話，比起老大的初戀是男人，他老爹的名頭才深深震撼了他——那可是個風(fēng)云人物?。?br/>     老大家原來這么有錢= =
    “從前不是，”
    葉奕說：“我媽無力支付巨額債務(wù)，跟他離婚了。后來才知道，他在外面發(fā)了財，有了情人，還生了孩子?！?br/>     “那個孩子就是葉諾?！?br/>     蘇興無語：“有句老話怎么說的？男人有錢就變壞。你弟弟一口一個你們對不起他們，原來是遺傳。”
    紅燈亮了，車子緩緩?fù)Ａ讼聛怼?br/>     “你不喜歡葉諾？”
    “當(dāng)然不喜歡?！碧K興攤手，“比起白蓮花，還是悶騷好。委實說老大你這智商玩宅斗難了點，幸好這不是種田文?！?br/>     “你喜歡那個大個子嗎？”
    葉奕沉默良久，慢慢趴在了方向盤上：“……以前喜歡過?！?br/>     .
    氣氛忽然尷尬起來。
    對于性取向的問題，蘇興不便發(fā)表看法。世間諸態(tài)，有人喜歡男人，有人喜歡女人，有人喜歡人妖，有人喜歡的不是人……
    “其實吧，”
    等待的五分鐘如此漫長，蘇興組織著措辭：“老大，喜歡男人沒什么。個人愛好，男人也有男人的好啊，比如說——”
    葉奕側(cè)頭看他。
    “比如說？”他輕聲問。
    蘇興絞盡腦汁，靈光一閃：“可以減少人口增長，有助于計劃生育。”
    “啊，這樣?！比~奕又把頭扭了回去，看樣子不打算理他了。
    蘇興心里爾康手說老大你表這個樣子，我表達(dá)能力差，但心靈是純潔的，我真的沒有歧視你，我只是對這塊知識面匱乏，你得給文盲一個機會不是？
    想起秦楠袒護葉諾的情形，蘇興更加憂愁：“老大你眼光也太差了，挑男人也該挑個合適的，何必找白蓮花愛好者呢？”
    “你說秦楠？”
    葉奕撥弄著車上的掛件，蘇興托腮：“以你的條件，再找一個不難，我是沒什么資格發(fā)表看法啦，說說而已。”
    “那你覺得我應(yīng)該找哪種？”葉奕好奇起來。
    “對你好的?！碧K興答得很干脆，根本沒經(jīng)過思考。這個答案脫口而出，想了想，又補充：“最好比你聰明一點?！?br/>     “為什么？”
    “老大你刀法一流，腦筋可不怎么樣??！”蘇興苦著臉說，“你看，你弟弟就比你強多了，會鬧的孩子有糖吃，老大你不會鬧，又認(rèn)死理，打落牙齒往肚里吞，誰也不會覺得你可愛。你應(yīng)該加個技能叫賣萌?！?br/>     “賣萌？”
    葉奕戳了下他的臉：“我現(xiàn)在賣萌給你看，你會喜歡我嗎？”
    “矮油，”
    蘇興故作驚恐：“老大你說真的？”
    葉奕把手搭在他肩上，低垂著眼，似笑非笑：“如果是真的呢？”
    “別醬紫嘛！”
    蘇興笑道：“我要是彎的，不賣萌也選你啊！老大多好?！?br/>     “你倒是見風(fēng)使舵。”
    “那可不？”
    蘇興笑著拍他后背，“等我什么時候彎了，老大你考慮考慮唄？我保證比那大個子好，你看，還會替你省錢呢！”
    “好?！?br/>     葉奕也笑了：“我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