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匝地惜瓊瑤
你說得很對?!瑰\瑟嫵然一笑,眸底卻滲出森森凜光,襯著眉心一點朱砂樣的血漬,顯得詭艷凄冶。
她起身下榻,沒有趿鞋,赤白的足,瑩潤的指甲,一步一步搖曳生姿,透著惑人的風情。
華年的斬春風還垂掛在墻壁上,雅致端方的劍鞘蒙了一層塵翳。錦瑟一把拿下,利落的拔劍而出,所見有一剎的鋒芒畢露。她將其橫陳于掌心,不過片刻,通身的韻味就變得內斂且溫沉。
錦瑟抱劍在懷,緊緊貼近胸口。
那是久違的,獨屬于少年身上青稚隱忍的氣質,并不因時間的滯澀而改變。劍身亮如明鏡,映出一雙陷入沉思的瞳眸,錦瑟定定端詳著利刃,良久無話。
見勢,一旁顧廷森按捺不住的湊過來,撩眼一瞧,忍不住嘖嘖贊道。
「這柄劍好,給人養(yǎng)得也好,常言總說養(yǎng)玉養(yǎng)茶,我倒不知,原來如劍這樣的殺器,也能養(yǎng)出君子高士的風度!有積淀,且通透靈澈,堪稱舉世難得的稀寶啊?!?br/>
言畢,他像是想到什么,又慨嘆道。
「先前,我雖見華年時時有佩劍,卻從未見過他拔劍呢!難不成,竟是這個緣由了?不過,錦瑟,我覺得他可不像是這把劍的主人?!?br/>
錦瑟漫然一嗤,唇角噙著一抹似嘲似譏的笑。
當然不是,他無法駕馭這把斬春風。
就如,那人假作是華年回到李家后,即便他極力克制著,端持出一副溫文爾雅、寡言平淡的模樣。仔細模仿華年的性子,去待人接物,去成就自己的昭昭野心。
不可否認,在其精湛的偽裝與矯飾下,展露在眾人面前的一切,幾乎堪稱完美。唯有錦瑟在試圖靠近,試圖‘贖罪的過程里,次次碰壁,為他暗藏的荊棘蟄刺。
彼時,她每每為此頹敗憂傷,更疑竇不解其中關竅。久而久之,錦瑟才發(fā)覺、認定一個事實:物是人非,華年是真的變了。
那份疏離厭棄的冷漠,那份隱隱自恃的驕矜,誠然是埋入骨里的。
現(xiàn)在想來,卻是可悲又可笑。
一個人再怎么變,與生俱來的天性卻是不會變的。
華年冷硬在外,溫柔在內。淡泊名利,無心權勢,從不計較,從不主動結交什么人…他總是同她說,因緣際會,且莫強求。
而慕容明月,生來即是天之驕子,身負萬千寵愛,諸般阿諛奉養(yǎng)的澆灌下,習以為常的、不曾將他人之愛恨收進眼里,放在心上。
自始至終,他都只是在利用、揮肆她的愚善與天真,為己鋪路,好登頂至高的權力名位。
那樣清貴斯文的皮相下,潛藏在底、綻放開來的,卻是昭燦陰毒的惡之花。
若是如此倒也罷了,怪也只怪她自作自受,濫好心救了破爛人。偏偏,他不該動華年,更不該借由華年之名,懸吊著她的一顆心,誘使她做出諸多瘋癲行徑。
他,不配啊。
不配用華年的名字,不配以他之名,心安理得的享受不屬于自己的榮寵與優(yōu)待,不配玷污她對他的一腔愛意…
以及,她的年年,原是那般干凈的人。不曾沾惹俗塵里的萬物萬事,怎么可以輕易為權力折了腰,為美色昏了頭…
錦瑟瞇了瞇眼,隨之收了劍,沉聲接道。
「死,確實太便宜這樣的人了?!?br/>
雖然她亦一身罪孽,想來就算以死相贖,恐怕也難以償清。但在為華年正名之前,卻是不能如此草草了事的。
聞言,顧廷森愈發(fā)來了興致,當下?lián)溟W著一雙眼睛,玩味道。
「怎么,你還真遇到這樣的人了,是陳雪懷么?」
錦瑟但笑不語,他搓了搓手,旋即繼續(xù)問道。
「那你準備怎么個讓他生不如死法?」
錦瑟垂眸,低沉著嗓音悠悠道。
「他既那么喜歡霸占別人的東西,利用別人的感情,合該也讓他嘗一嘗這番滋味才是。想來,對這樣的人來說,有什么是比眼睜睜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一直渴望得到的、甚至以為全然能掌控的東西被奪走,但無可奈何,還讓他痛苦的呢?」
話音落地,顧廷森連連撫掌叫好。好一會兒后,他正色道。
「想法是不錯,可是錦瑟,我怕你狠不下心呢?!?br/>
錦瑟搖了搖頭,抱著劍躺回了床上,她將它無比珍重的摟在懷里,輕柔的撫摸著,呢喃道。
「你且看著吧。」
似是在對他說,又似是在對劍說?
顧廷森還想再說些什么,下一刻,她已掀了被子蓋在身上,翻了個身不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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