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丞相初見合將 宇文烈一請夜玄
此刻宇文烈卻并未回答宇文秀的話,只是死死盯住了夜玄的睡顏良久方問道:“藥他吃了?”宇文秀指了指桌上的食物:“我怕他疑心,和他一起吃的。解藥下在沾料里,他怕辣,半點沒碰。”
“這便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宇文烈忽嘆道,“夜玄為人一向謹慎,這次卻著了你的道。”宇文秀在封國初帝在位時便已入朝為官,到軒轅星昊時已算是朝中元老了。夜玄從不輕易將計劃告訴別人,又哪里想得到在一旁聽他給眾將安排任務的宇文秀,卻是合國安插在封國的臥底!!
自夜玄盯著地圖開始沉思開始,宇文秀便開始極端的不安。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夜玄非但想到了宇文烈的計劃,更將計就計準備來個甕中捉鱉。宇文秀料定宇文烈一旦按照計劃前來夜襲,絕無逃出的可能,便趁著去為夜玄準備夜宵的時候,放出了聯系用的夜鳥將信息通知給了宇文烈。
夜鳥飛回時,腳上除了宇文烈的密信,還綁了黃白兩包細小粉末,要他把其中的白色一包給夜玄吃了。另外一包則是解藥,若有意外,酌情處理。
“此人藏得太深,只怕我們難以應付。”宇文烈忽將夜玄倒扛在肩膀上,笑道:“他想生擒了我,若醒來發(fā)現自己倒被我活捉了不知會是個什么反映?”
宇文秀苦笑不得地看著夜玄被自家兄長扛糧一般扛在肩上,忽便聽宇文烈回頭問道:“二弟,這次事后,只怕你在封國是再呆不下去了,不如趁現在和我一道離開。”
“小弟不會武功,”宇文秀坐回幾旁倒了杯酒自行喝下,“大哥此時已經帶了一個人,營中警覺度甚高,若小弟再隨大哥出去,只怕會驚了眾人。大哥但去無妨,小弟自有辦法脫身歸國。”頓了頓又道:“夜玄雖是敵國丞相,人卻不壞。若是他不愿配合,還望大哥……給他個痛快,不要太為難他。”“我只有分寸,你自己卻要多加小心。”宇文烈一笑,扛著夜玄幾個起伏,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夜玄醒來的時候并未立刻睜眼。直覺告訴他他所處的環(huán)境并不尋常。渾身麻痹無力,而身體有規(guī)律的輕微搖擺不停。四圍的聲音讓他發(fā)覺自己正躺在一輛馬車之中,而身邊有個人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視線刺人。
為什么我會在這里?
發(fā)生了什么事?
軍隊呢?
宇文烈難道沒有來偷襲?
“既然夜丞相已經醒了,為何遲遲不睜眼?”耳旁含笑的語氣令夜玄無法繼續(xù)閉目沉思,只得睜了眼。一張俊郎狂傲的臉龐立刻映入眼簾,整個人的氣質竟與軒轅昊頗有幾分相似,不過麥色的皮膚增添了幾分熱烈,卻少了些許隱忍。
眉宇間是相同的帝王傲氣。
“宇文……將軍。”宇文烈。根本不必對方自我介紹,有這等氣勢的人,放眼天下,也不會超過五個。夜玄嘆了口氣。本想生擒了這個合國的大將軍,或囚或殺,也算除了自己的一個心腹大患,卻沒想到,自己反而落如了對方的手中。
宇文烈眉眼含笑:“夜丞相見過我?”雖然有此一問,卻也并不指望夜玄回答。夜玄嘆道:“不想合國大將軍與宇文大人果然是兄弟。夜玄雖也曾經懷疑過,但宇文大人畢竟是我國功勛卓著的兩朝老臣,未曾想,他卻是你合國的臥底。”想了想,又笑道:“夜玄曾觀宇文大人面相,乃是平和有福之人,只是眉間終日愁云難散,原以為是為了朝中操勞所至,現在看來,該是因了自己臥底的身份了。本是極易與人親近的人,卻寡言少語,想是為了少說少錯,倒也辛苦了他了。”
封國上下皆贊宇文秀智謀過人,兩次歲夜玄出征卻未獻只言片語,如今細細想來,夜玄兩次都是與合國開戰(zhàn),宇文秀未從中破壞或者隱瞞戰(zhàn)報已是難得,又怎么可能還出謀劃策。曾經立下的戰(zhàn)功,對手也和該是昆國。
夜玄不語,宇文烈也不在意,笑道:“夜丞相好計謀,寧武一戰(zhàn)折我一員大將,那日又先制木象殺我兵士無數,入夜又設下埋伏欲生擒我,若不是二弟告知,那夜兇險,我怕是要遭暗算了。”
“宇文將軍客氣,遭了暗算的,不是夜玄么?”夜玄哼了一聲,也不去看宇文烈。他自視甚高,林錚走時勸他小心時他還自夸“雖居虎口,尤安如泰山”,哪知月余時間,自己卻落到了宇文烈的手中。且所以被抓,并非他計不如人,反是因他算無遺漏,才激了別人鋌而走險,只身將他抓了出來。
想起宇文烈曾于亂軍之中輕取大將首級,夜玄又笑,他只將自己生擒,卻沒有要了性命,是不是該感謝他一下?
兩軍交戰(zhàn),敵方將領無疑是最好的人質,何況是身為此次對戰(zhàn)指揮的自己。夜玄皺眉,卻不知宇文烈究竟對自己下了什么藥?只要等到藥效退了去,自己仍是有機會逃走的。
“夜丞相昏迷了四天,不知會否肚餓?”宇文烈笑問夜玄,卻讓他吃了一驚:“我昏了四天??那……”夜玄忽然住了口,想伸手摸摸自己下頜生出的胡須來確認宇文烈的話,卻發(fā)現自己根本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作。本想問現在戰(zhàn)況如何,又想到自己做了人質,宇文烈豈有告訴自己之理?遂閉口不言,只看宇文烈還要說些什么。
宇文烈卻未再多說什么,對車外人吩咐了飯食,待食盒送到,打開了放在一邊,便扶著夜玄坐依在車內,端碗夾菜遞至夜玄口邊,竟是要喂他。夜玄一驚,舉手便要推開,卻只歪了歪身子,順著車壁斜了過去。宇文烈放下碗筷將他扶正了再喂,便只是扭頭避開,卻又被宇文烈捉了下頜捏開口唇,硬是將食物塞了進去:“夜丞相如今真是手無縛雞之力了,否則我也不會親自喂食。夜丞相也就不用客氣了。”夜玄無奈,只得將口中食物吞下。宇文烈再喂,只咬緊了牙關再不松口,任他將自己下頜捏得生疼,也再不吃一口。宇文烈見狀也不氣,反倒松了手,只將食物遞至夜玄嘴邊,笑道:“夜丞相若打算等藥效過了逃走,現在可不是絕食的時候。否則到時就算我放了你,你也餓得沒力氣跑了。”
反正宇文烈若要殺自己早就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才來下毒?想著如此,一愣之下,夜玄果真不再緊咬牙關,微微開口,吃了宇文烈遞來的食物。宇文烈反倒是一怔,繼而面色古怪,渾身顫抖。夜玄何等聰明,又豈會不知宇文烈因何如此?卻又不好發(fā)作,只是突便面紅耳赤起來。二人俱自顫抖,飯粒撒了車內四處。終是勉強喂完了飯,宇文烈再忍不住,將飯碗往旁一放,躍出車去。頓時釋放的大笑聲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切一浪高過一浪持續(xù)不斷。夜玄坐躺在車中本就四肢無力,此時又氣又羞,只恨自己沒再暈過去。
雖然總是淡淡笑著,那笑容卻從來沒有進過眼中。除了笑在沒有其它表情,一直清清冷冷的一個人。方才,因自己說中心事,想逞強又被理智阻止,終是不甘不愿滿臉懊惱地張口吃了自己喂去的食物的人,臉紅了。原來除了笑,他也會別扭臉紅。想一想,宇文烈又大笑起來卻不知車內被他笑的人,幾乎暈死過去。
軒轅昊,雖然你是找出夜玄的人,二弟,即使你是一直尾隨在夜玄身邊的人,從你們見到他那天起,有見到過他這樣的表情嗎?
接下來幾天,夜玄周身麻軟之感不退,宇文烈也不厭其煩地每餐親自喂夜玄,樂得欣賞他難得一見的羞憤神色。幾次下來,夜玄縱無奈,也只得由著宇文烈胡鬧,再不臉紅氣憤,恢復了以往淡定的神情。
這日宇文烈喂餐之后聽夜玄笑著道了謝,頓覺無聊非常,剛好看見夜玄唇邊沾了一粒米飯,玩心大起,伸手將夜玄勾入懷中,低頭吻去了那粒米飯。他也知夜玄不慣與人碰觸,正想看夜玄如何臉紅,卻只見懷中人毫無動靜,低頭一看,夜玄只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呆若木雞,早已渾身僵硬了。
龍陽之好。
斷袖之癖。
腦中歷來最為活躍的理智神經突然全部罷工,陌生的名詞夾帶著惡寒的圖象如火星般噼啪亂閃,夜玄終于兩眼一翻,于宇文烈抓獲的第八天,再度成功暈厥。
宇文烈頓時手忙腳亂。他覺得夜玄臉紅好玩,卻不認為夜玄暈厥有趣,立時叫停了馬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涼水,折騰半晌,夜玄終于悠悠轉醒。
醒來卻見自己仍在宇文烈懷中,開口道:“你放開我。”宇文烈見他臉紅,卻不再覺得好玩,依言放開夜玄扶他坐好了,正色道:“夜丞相以為,我這幾日待你如何?”夜玄道:“甚好。”“甚好倒談不上。”宇文烈笑道,“我擒住你已八日,卻并非以俘虜相待。夜丞相可知這是為何?”
原本以為是打算做人質的。可這幾天來,夜玄從未下過馬車,僅從射入車內的光線判斷現在該是朝著北方趕路。想來宇文烈是打算將自己帶回梁城了,而且周圍并無多少人跟隨,該是將隊伍全數留在了剡城。
這幾天來,夜玄一直在想宇文烈為何不殺自己。那日他與宇文秀同飲同食,卻未見宇文秀昏迷,可知解藥該是下在了那沾料碟中。雖也曾悔恨為何就半點不肯碰那沾料,聽到宇文秀連聲“可惜”也只是隨意一笑,但畢竟錯過了,后悔也無濟。
“抓走你第二天,二弟趁亂逃走,我軍以你為質,要挾封軍退至國境線外,留軍對抗,我則帶了你和隨身親兵連夜趕路。”宇文烈不等夜玄回答,“因你,我二弟在封國做了多年的臥底終是暴露了,不過,能抓到你,總還不算吃虧。你可知道,得知你被抓的消息,你們皇帝陛下差點就御駕親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