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傻丫7
“來人啊,來人啊,這都一天了,飯也不給吃,水也不給喝,你們是想要殺人嗎?”梅聰爾又把腦袋從柴房的窗戶里伸了出來大喊,可惜喊了半天也沒人理他。
這一天天的,到時間就有人送飯來,吳首富家的柴房可不是一般的柴房,那是比梅聰爾自己家還舒服的地方,除了不能出去賭之外,日子過得還算安逸,梅聰爾還勉強能忍受。不過眼瞧著日頭都快落了,還沒有人過來送飯,梅聰爾真是急了,肚皮餓得咕咕叫,他又喊不來人,急得恨不得砸了這柴房才好。又想到自家婆娘帶著傻丫住在大院子里,吃著山珍海味,一時又急又氣,腦子差點氣炸了。
“趙秀蘭你這個賤人,生得個賤蹄子,竟敢把老子關(guān)在這個破地方,等老子出來,要你們好看!”
梅聰爾一邊罵一邊踢著門,門上加了把銅鎖,鎖得叫一個嚴實,梅聰爾踢不開門,又去砸窗戶,說是窗戶,只是幾根木頭欄,梅聰爾之前就是從木頭欄桿里伸頭出來的。
砸了半天,梅聰爾忽然發(fā)現(xiàn),這木頭欄桿之間的距離還挺大的,既然他的頭能鉆過去,那他的身體說不定也能鉆過去。
“畫什么?”吳安舟執(zhí)筆,梅然扶紙,兩人俱以求知若渴的眼神望著木槿。
木槿一陣心虛,她倒是去博物館看過那些古代的瓷瓶,也知道高嶺土,燒釉這些專用名詞,但讓她說出個一二來,她卻說不出,術(shù)業(yè)有專攻嘛,真叫她說,她只能說出個青花,粉彩什么的,還有之前比較紅的各種釉彩大花瓶,皇帝用的那個。
這些她要是說出來,會不會被人鄙視。
“就是那種嘛,比較時興的,不要太大,線條流暢,一只手拿起來正合適的那種。”木槿連說帶比畫。
兩個人的眼神慢慢變了,由期待開始變得疑惑。
“不明白?”木槿托著下巴,真想掏出手機搜索一下。
吳安舟道:“那先畫個梅瓶吧!”
梅然道:“可以。”
吳安舟下筆很穩(wěn),線條流暢,幾筆就畫出一個細口短頸瓶,瓶身的線條豐滿絲滑。
木槿看著很眼熟,偷笑道:“這不是酒瓶子嗎?”
吳安舟道:“這是梅瓶,因瓶口細小,只能插一支梅花而得名。”
木槿:“對不起,是我無知。”
梅然道:“要是做成一只手能握住的,只要做成三寸高的就行。”
吳安舟問木槿道:“可以嗎?”
木槿摸了摸下巴,“瓶身能再細一點嗎?就是再苗條一些。”
梅然說:“那就柳葉瓶吧。”
吳安舟邊下筆邊介紹道:“細如柳葉,器身細長,因此得名。”
木槿第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好,器形漂亮,正適合女子纖細的手。”
梅然道:“確定了?”
木槿點頭道:“然大叔,你可以燒出那種帶彩釉和花樣的瓶子嗎?”
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會一點。我這里有幾個自己做著玩的,要不拿給你們看看。”
會一點,從今天開始,木槿對會一點這三個字有了新的認識。
然大叔這幾只瓷瓶,造型優(yōu)美,線條流暢,釉色平滑細膩,圖案更是千變?nèi)f化。這要是在真實世界去拍賣,不得上億啊。
木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然大叔的技藝比她想象的還要厲害。
吳安舟摸著瓶子,愛不釋手道:“然大叔,你這瓶子賣嗎?”
梅然擺手道:“這幾只是留著跟我下棺材的,不能賣。”
木槿道:“然大叔,你不打算把手藝傳下去嗎?”
梅然搖搖頭,“村里人都嫌棄我,沒有孩子肯跟我學(xué)。”
可惜了,木槿心想,梅家村有這么個能人,如果把村里人都帶動起來,做成陶瓷的產(chǎn)業(yè),豈不是全村人都能富裕起來。
唉,想什么呢,木槿自己勸自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她自己還身無分文,怎么總惦記帶著別人致富。還是先把自己的小生意做好,再去管別人吧。
木槿道:“然大叔,我想做一些這樣的瓷器來裝我自己做的洗發(fā)水,因為洗發(fā)水里有迎春花的成分,所以想在瓶身上做成迎春花的圖案和顏色。”
梅然想了想道:“那就用嬌黃,燒出來顏色鮮亮,不過迎春花的圖案要用什么樣的?”
“哥,圖案你來畫,不要太繁復(fù),淡雅一些就好。”
吳安舟點點頭,想了想便動了筆。
木槿和梅然守在一旁觀看,只見他筆觸細膩,筆法老道,簡單兩筆就勾勒出迎春花盛放的姿態(tài),不過三四朵迎春花錯落的排列著,每一片花瓣的姿態(tài)都有春風(fēng)的痕跡,都展示著春回大地,燦爛和煦的意境。
國畫講究留白,無聲勝有聲,吳安舟自小學(xué)習(xí)書畫,如今滿腹的詩書都亂了,文章也做不得了,但這畫卻刻在了骨血里,只要下筆,其他的都交給手即可,腦袋里想到什么圖案,手下立刻就能復(fù)制下來。
梅然驚喜不已,“少年的畫有些功底啊。”
木槿有些驕傲,這可是……
木槿本想說這可是她的哥哥啊,但轉(zhuǎn)念一想,吳安舟是吳家少爺,其實與她并無半分錢的關(guān)系。
“然大叔,就照這個樣子先做二十個,一個月后要來得及嗎?”木槿拿起吳安舟的畫與梅然商量。
“這瓷瓶器形不大,就是這花樣得廢點功夫,一個月應(yīng)該趕得及。”
木槿松了一口氣,又道:“然大叔,我現(xiàn)在沒有多少錢,先給你一百文當做定金,一個月后拿貨時再付剩下的錢行嗎?”
梅然擺擺手道:“不著急,我先做出來,你看滿意了再說。”
木槿感激道:“當年您為了救我,腳都劃傷了。如今又要麻煩你,我真是挺感激您的,您以后要是有用到我的地方,您一定要來找我。”
梅然一愣,這樣暖心的話他仿佛這輩子也沒聽過,一時間心中不知是欣慰還是不解,當年他救人本也不圖什么,可是當他抱著奄奄一息的傻丫找到傻丫他爹的時候,不但沒聽到一句感謝,還被推了個趔趄,被傻丫他爹指著鼻子罵他多管閑事。
他渾身濕漉漉的,原本火熱的心一下子涼了下去,回家的路上村里人對他指指點點,他猜想村里人肯定是在笑他傻,救了人還不討好,這不就是多管閑事嘛。
自從那天以后,他便不再多管閑事了。村里有什么熱鬧,他也不去湊了。就這樣獨自生活了這些年。
猛然聽到感激的話,梅然還有點不習(xí)慣,他也不知道還怎么回應(yīng),張口結(jié)舌地道:“沒什么,沒什么的……”
他是個好人,木槿在心里說。
系統(tǒng):但這不是個好人有好報的世界。
木槿:那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系統(tǒng):那得你自己去發(fā)覺才行。
木槿:……
系統(tǒng):……
系統(tǒng)不怎么愛說話,如果它是一個人的話,一定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是個一聊天就把話題聊死的人。
木槿與吳安舟原路返回,吳安舟很開心,他已經(jīng)很久沒畫畫了,一動起筆來,那種一氣呵成的感覺讓他很有成就感。
“哥哥畫得真好,回去后再多畫幾張給我吧!”木槿心里想的,除了迎春花,還有許多別的花也可以用,迎春花是春天最早開放的花,接下來還有粉色的櫻花,紫色的瓜葉菊,紅色的薔薇花。
這些花即有香氣,又有繽紛的色彩,用作純天然的香味添加和染色劑是最好不過了。
吳用守著馬車差點睡著了,瞧著日頭快下山了,他揉了揉眼睛,蹲在路邊研究,是誰把好好的路挖出一條大溝來了?這不是擺明不讓馬車走道嗎?
忽然前方一個高大的身影奔跑而至,肩上扛著一只羊,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孩。
“偷羊了,偷羊了……”那孩子沒穿鞋,光著腳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狂奔。
吳用與那偷羊賊四目相對,只見他縱身一躍,連人帶羊跨過大溝。
孩子急得一邊哭一邊追,跨過大溝時差點一腳踩滑了,跌進溝里。
吳用伸長了胳膊,想接那孩子一把。還好那孩子手腳并用,才沒滑倒。
看著孩子的背影,吳用站起來道:“這世道,光天化日之下明搶了。”
天色漸晚,木槿和吳安舟上了馬車,得在天黑前趕回家去,要不吳老爺和吳夫人該擔(dān)心了。木槿也有些擔(dān)心她娘和阿寶,不過想想她們在西院住得好好的,吳家的婆子丫鬟都混熟了,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
吳安舟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在膝上,身子隨著馬車的搖晃而有節(jié)奏的擺動,“妹妹做的那些洗發(fā)水是要拿去賣嗎?”
木槿一手搭在窗欞上,一手自然地放在身前,坐得穩(wěn)如泰山,“只是種地的話能吃飽穿暖,但是攢不了多少錢,一畝地的收成是固定的,但做點小生意就不一樣了,我想過了,一瓶洗發(fā)水的成本是五十文,我賣一百文一瓶,賣一瓶就能賺五十文,賣十瓶就是五百文,賣一百瓶就是五千文,也就是五兩銀子……”
“會有這么多人賣嗎?吳家村也就幾百人啊!”吳安舟這時候思路還挺清晰的。
木槿身子向前傾,意味深遠的說:“誰說我只在吳家村賣了。”
吳安舟問道:“你準備出村?”
木槿哈哈大笑道:“我不僅要出村,我還要出縣,上青州府,上京城呢!”
吳安舟目瞪口呆,這……
還不等他這完,馬車忽然急停,兩人沒坐穩(wěn),身子往前沖時又倒在了一處。
兩人四目相對,又生出了許多心思。
木槿:吳管家這個車技看來是過不了科目二了。
吳安舟:妹妹的骨頭咯得我肉疼。
吳用慌亂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天啦,有個孩子淹水了!”
木槿身手矯健,行云流水般一拍吳安舟的肩膀率先下了馬車。
面前就是把兩個村分開的河,這條河經(jīng)年日久的流過此處,沒人知道這條河有多深,因為河水湍急的原因,一般掉進河里,就被河水卷去下游了。
吳用在岸邊急得直跳腳,找了幾根樹枝都不夠長。
眼看著那孩子不停地在水中撲騰,身子被水流拖著,就要淹過他的頭頂了。
吳安舟忽然一陣暈眩,腦海里孩子的呼救聲好像化作利器在一下一下的敲著他的頭。周邊的空氣好像被抽走了,他呼吸困難地捂住自己的心口,他伸出手去想要救人,身子卻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
木槿脫了厚實的襖裙,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系統(tǒng)提醒道:你要是死了任務(wù)就失敗了。
木槿拼命地往河中心游去:難道讓我見死不救嗎?
系統(tǒng):那誰又來救你呢?
木槿:……
木槿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游到那孩子附近,那孩子見了來人,激動地伸長了手想要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木槿見了他的臉,吃了一驚,是狗蛋。
木槿游開了,躲開了狗蛋想要抓住她的手,又繞到他身后去,一記使了全身力氣的手刀砍向他的后頸,將他砍暈了,才用手勾著他的脖子游了回來。
吳用伸長了樹枝,“木槿,快拉住!”
借了吳用的力,木槿艱難的上了岸。
狗蛋暈了過去,一肚子的水直晃蕩。
木槿拍了拍吳安舟的臉,氣喘吁吁地問,“吳安舟,吳安舟,你怎么了?”
吳安舟迷迷糊糊的指著狗蛋說:“救他,救他……”
確認吳安舟沒問題后,木槿又到狗蛋身邊,給他做心肺復(fù)蘇。
吳用拿著木槿的襖裙想給她披上,見她雙手交握,不停地按壓著狗蛋的胸膛,不解道:“木槿,你這是?”
木槿累得沒力氣說話,連做了三十個胸外按壓,狗蛋終于哇得一聲吐出了好多水。
木槿用手背擦了一下臉,接過吳用手里的襖裙穿上。
吳用臉色很是怪異,他想夸贊木槿,話到嘴邊卻成了,“男女七歲不同席,木槿,你是個女孩子啊!”
木槿牙關(guān)發(fā)抖,擠出一絲嘲笑道:“你該早點提醒我,那我就不用下水救人了。”
系統(tǒng):你知道你要是被他拉住,你就跟他一起死了。
木槿:沒想那么多,學(xué)了救人的知識就是為了有一天能用上。
系統(tǒng):他們只是創(chuàng)造出來的虛擬角色,你可以不用管他們的死活,尤其是狗蛋曾經(jīng)欺負過傻丫。
木槿:在我看到他的臉的一瞬間我有過猶豫,我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要救他。可是,跳都跳了,我還能再游回來嗎,當然不能,我得救人啊!
系統(tǒng):……嘴硬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