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傻丫38
一大早,宣平候夫人還沒梳洗,就有人來報,盛娘子的妹妹登門來拜訪。
宣平候夫人大約是起床氣,手里的篦子啪的一聲就拍在梳妝桌上,“怎么什么阿貓阿狗都要來煩我?”
徐嬤嬤道:“夫人莫氣,讓我去打發(fā)她走。”
宣平候夫人順順氣道:“看她要做什么,若是要銀子就打發(fā)她些,聽聞盛娘子的妹妹也是能攪鬧的。”
徐嬤嬤解釋道:“這個小女子有些本事,手里也是不缺錢的,怕是為了盛娘子來府上搗亂的。”
“一個平頭老百姓敢到我侯爵府搗亂,若是她胡攪蠻纏,就使人打出去。”宣平候夫人揉了揉太陽穴,“我累的很,去躺一會。”
得令的徐嬤嬤暗暗得意,木槿這個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當初青州在她手上吃了虧,這次怎么也得討回來。
走出夫人寢室,徐嬤嬤扶了扶發(fā)髻,端著一幅嚴肅的神色才踏步上前。
木槿不是貴客,侯府上下也都是看人下碟的角色。湯青青來拜訪時有多殷勤,現(xiàn)在就有多敷衍。也沒有人引路,也沒有人上茶。幸好趙如栩是輕車熟路,領著木槿一路到了前廳。
木槿找了客座坦然坐下。趙如栩掏出一本書悠然的翻閱。
徐嬤嬤在簾后觀察了一會,看兩人坐了半晌也不著急,木槿甚至從懷里掏出一個茶葉蛋。
“吃嗎?”
趙如栩余光看了一眼,搖搖頭。
木槿自然的吃了,又問,“讀的什么書?”
趙如栩把書面翻給她看,木槿點點頭,又掏出一個桃子吃了,“這么大的侯府,連口水也不給客人喝,真小氣。”
徐嬤嬤臉黑了下來,一面是被人說小氣不開心,一面是看到幾年不見,木槿出沒得愈加清麗英氣,心里嫉妒。
趙如栩輕笑道:“習慣就好。”
這話輕飄飄的卻像是在打侯府的臉,趙如栩也算是世子的舅舅,登門了連一口水也喝不上,而且人家還已經(jīng)習慣了。
徐嬤嬤躲在暗處好一會兒,腿都麻了,本想耗一耗兩人的耐心,誰知道這兩人悠然自得就像在自己家里。
眼看著木槿又要掏什么吃的,徐嬤嬤咳嗽了兩聲,正色邁步進了前廳。
徐嬤嬤一本正經(jīng)道:“今日不巧,夫人身子不適不得起身,兩位有事就同我說。”
木槿起身道:“夫人身子不適我們就不打擾了,咱們千里迢迢來京城給夫人備了薄禮,還請夫人不要嫌棄。”
徐嬤嬤打開禮盒看了一眼,嗤笑一聲,這禮也太輕了,連她都瞧不上,更何況是夫人。
“你們從青州到京城來生活也算不易,就不要破費了,拿回去吧。”
木槿立即收回禮物笑道:“嬤嬤真是善解人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徐嬤嬤噎了一下,這也不是成心來送禮的。
“你們還有事嗎?”
木槿道:“聽聞盛娘子到了京城就身子不適,我們關心的很,特意來瞧一瞧她。”
徐嬤嬤道:“盛娘子染了病,已經(jīng)叫了大夫來瞧過了,說要臥床休息,輕易不能打擾。”
木槿納悶道:“盛娘子在家時身體一向康健,怎么到了京城就病了,這病蹊蹺啊。”
趙如栩道:“我每次來都是如此說辭。”
木槿笑道:“怕是有人嫌盛娘子礙眼,故意把她關起來了吧。”
兩人一唱一和,言辭之間陰陽怪氣,徐嬤嬤惱羞成怒,她可沒工夫陪這兩人在這逗悶子,“你們兩個成心上門找茬嗎?”
木槿道:“我們是來講理的。夫人不在,與你講也是可以的。”
徐嬤嬤氣笑了,“小地方出來的人一股子小家子氣,盛娘子如此,你們也是如此,說說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木槿正色道:“我們要見盛娘子。”
徐嬤嬤心里本就憋著氣,:“盛娘子是我們侯府的人,你們說見就見嗎。夫人說不讓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就不讓見。”
木槿針鋒相對,“盛娘子是犯人嗎?你們搶走她的兒子,還把她關起來,連我們想見一面都不行,你們這么霸道,還有王法嗎?”
徐嬤嬤盛氣凌人道:“這里是京城,你們小地方來的人懂什么叫王法?王法管的就是你們這些平頭老百姓。這里可不是青州,我拿你沒辦法,這里是京城,這里是宣平候府,你在這里放肆,只要我拍拍手,來人把你打死在這也是使得的。”
趙如栩臉色沉了下去。
木槿大笑道:“宣平候府讓你這惡奴當家,難怪敗落了。依我看,與你侯府不要沾上一點關系才好,目無王法,囂張跋扈,能有什么好下場。”
徐嬤嬤嘴角扯了扯,一開始木槿彬彬有禮她還有點不習慣,見她咄咄逼人還適應些,“小丫頭逞口舌之利,這里可不是你撒潑的地方,到了京城縮著脖子做人才能活得長久一些,念你年紀小,現(xiàn)在離開我可以不追究,若是再敢多舌,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趙如栩擋在木槿身前道:“徐嬤嬤,你別欺人太甚,我們只想看看親人,并不是來搗亂的。”
趙如栩讀了幾年書,仿佛脫胎換骨,知書達理之外也多了份男子的勇氣和擔當。
木槿滿意的看著已經(jīng)比自己高半個頭的趙如栩,心想這些年的豬啊羊啊沒有白白犧牲。
她平淡中帶著調侃的語氣道:“如栩,你看不出嗎?這個徐嬤嬤是個目無王法的狂徒,跟她是說不通理的。你讓開,讓我來。”
趙如栩不明所以,后退一步勸道:“二姐,你別沖動。”
木槿來回活動了脖子,好久沒罵人了,不知道狀態(tài)怎么樣?
徐嬤嬤得意的挑眉,兩個無依無靠的小白姓也敢到侯府來說理,她倒是希望木槿能鬧起來,她就能名正言順的喚人來好好教訓這個野丫頭,以報當年歌謠之仇。
“叫你一聲嬤嬤是看在你年紀不小的份上尊敬老人家,也是我們趙家懂禮數(shù),但你們宣平候府就不同了,從上到下都是一群不知禮數(shù),不尊王法的蠢貨。”
趙如栩驚呆了,這……
徐嬤嬤心里咔嚓一聲,這么多年來還沒遇到敢指著她鼻子罵的人,但她面上繃住了,端著嚴肅的表情說:“小丫頭,我可警告過你了,再多舌……”
“住嘴吧你,你一個侯府家奴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手畫腳,光天化日之日竟敢叫囂王法如何如何,你懂什么叫王法嗎?王法兩個字你會寫嗎?”
徐嬤嬤眼睛瞪圓了,她會寫。
“三年前,宣平候府白字黑字寫著與盛惠一別兩寬,再無瓜葛。盛惠與你們宣平候府一點關系也沒有了,如今你們想借她的兒子來鞏固自己的權勢又死皮賴臉的把人接回來,既然接回來就好好對待,為什么又把人關起來。”
木槿的聲音高亢但不刺耳,節(jié)奏不緊不慢,語速輕快,讓人每個字句都入耳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空隙。
“你們怕盛榮長大了,不好控制,會親近她。所以把盛惠關起來,我要猜得不錯,可能用不了多久,盛惠大概就會一命嗚呼,撒手人寰了。”
聽到這句,趙如栩臉色更加難看了,看向徐嬤嬤的眼神也帶著怨恨。
“你們話里話外,盛惠是你們侯府的人,所以死活都得你們說得算,你們這算盤打得真好啊,要是盛惠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死在你侯府的后院里幾十年也不會有人來過問,可你們算錯了,盛惠是有家人的,她有娘親,有妹妹,有弟弟,不會白白受你們欺負。”
徐嬤嬤被木槿的節(jié)奏帶跑了,差點一口氣沒跟上來,她皺著眉心,抿緊雙唇,熱氣從鼻孔里噴出來,小丫頭的嘴皮子還是這么利索,今日要不整治了,來日還指不定鬧出什么幺蛾子。更何況她們原本就打算不讓盛惠留在這世上太久,免得日后擾了世子的心。
“來人啊,這兩個人敢到侯府來搗亂,拖到院子里好好教訓。”
趙如栩想上前,被木槿抬手攔住,“徐嬤嬤這是要動私刑了。”
徐嬤嬤被罵了半天,氣得牙癢,但一想到馬上讓木槿吃到苦頭,心里又忍不住雀躍,“小丫頭,年輕氣盛,不懂規(guī)矩,今天我就替你娘好好教教你。”
木槿道:“那倒不必,倒是我要替我娘問候你,希望生活的波折早日戰(zhàn)勝你,希望你走的時候不要太安詳。”
徐嬤嬤徹底忍不住了,跳起來叫囂道:“拖出去掌嘴,我倒要看看是這丫頭的嘴硬還是板子更硬。”
抄著板子的家丁氣勢洶洶的來了,趙如栩如臨大敵。
系統(tǒng)如果有手,此時應該已經(jīng)捂住臉了:友情提醒,把頭護好,別太早嗝屁。
木槿: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我挨打,沒有什么技能贈送嗎?
系統(tǒng):技能那是氪金玩家才有的,你皮糙肉厚,扛得住,相信你,加油!
木槿:……
幾個家丁兇神惡煞的沖過來,有的赤手空拳來抓人,有的揮舞著板子就朝木槿腦袋上招呼。
徐嬤嬤嘴角忍不住越裂越大,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木槿頭破血流,跪在地上求饒的模樣。
趙如栩身手矯健,拉著木槿左躲右閃,不僅板子沾不到兩人的身,木槿還能乘機撿個花瓶擺件什么的丟過去反擊。
這家伙,忒熱鬧了。府里下人都來湊熱鬧。
徐嬤嬤面目猙獰,處在最佳觀賞角度里指指點點,“一群廢物,兩個小娃娃也抓不住……”
有丫鬟跑到盛惠的院子里報信,說徐嬤嬤讓人拿板子打木槿和趙如栩。
盛惠一聽,又喜又驚,脫口而出,“木槿終于來了。”
想了想又不對勁,“老不死的徐老婆子竟然打我弟弟妹妹。”
丫鬟收了盛惠的好處,也幫著說話,“徐嬤嬤仗著夫人撐腰,跋扈慣了,連世子的娘家人也敢打,娘子你可得管管啊。”
盛惠急得在屋中團團轉,最后看到院中的掃把,急中生智將掃把頭踩掉,抄著一根光禿禿的掃把棍子就沖出去了。
看守的人都在看熱鬧,讓盛惠一路暢通無阻的沖到前廳,只見她揮舞一根棍子,身姿靈活的沖進戰(zhàn)局,將幾個家丁逼退。
“我看看你們誰敢動手,欺負人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什么人都敢打,是誰借你的膽子……”
家丁心里也有數(shù),眼前這位盛娘子可以冷待,不可以硬剛,見她氣勢洶洶,也就默契的退下了。
徐嬤嬤氣不平道:“看守的人死哪去了,怎么讓她跑出來了。”
盛惠將弟妹護在身后,高聲道:“打狗還得看主人,你們有一個算一個欺人太甚。”
木槿:……
趙如栩:……
徐嬤嬤畢竟年紀大了,鬧了這么一出著實累了,高喊道:“你們實在是能攪,我老婆子服了,你們不是要看盛娘子嗎,看吧,盛娘子要是不愿意待在侯府就跟你弟妹回家去吧,侯府從此跟你沒關系了。”
這話算是拿住盛惠的命門了,她為什么委屈求全留在侯府,就是為了以后兒子繼承爵位,她好跟著享福,現(xiàn)在讓她離開豈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盛惠手中棍子狠狠在地上搗了幾下,“這個家到底是姓李還是姓徐,你一個嬤嬤也在這指手畫腳。”
木槿在嘈雜的吵鬧中隱約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和談笑聲。她分辨出來者便上前扯了扯盛惠的袖子道:“姐姐,你身子不適,不要過度傷悲,既然侯府容不下我們,我們就回家去吧,總歸一家人在一起有口飽飯吃,不至于在這里受人欺凌,看人眼色。”
盛惠最煩木槿說這話,正要開口反駁就見木槿對她眨眨眼睛。
也許是姐妹之間心靈感應,也許是盛惠此人聰慧之極,她立刻明白了木槿的意思。
徐嬤嬤冷笑道:“侯府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以為還是以前,有侯爺護著你,現(xiàn)在侯爺死了,這個家是夫人說了算,你在這個家就是個蛀蟲,人人都看你生厭,你還是早點卷著鋪蓋滾吧。”
盛惠情緒醞釀到位,丟了棍子,淚珠瞬間就流了下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我知道侯府容不下我,侯爺戰(zhàn)死沙場,我連最后一面也沒見著,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不說大富大貴,起碼衣食無憂,我為什么要賴在侯府里,看你們這些下人的眼色來討一口飯吃,我是離不開我的孩子啊,我的榮兒是我懷胎十月,血脈相連的孩子的,我怎么忍心讓他一個人留在侯府,夫人會善待他,你們這些攀高踩低的會善待他嗎?”
這話有幾分真摯,盛惠說著更加嚎啕大哭起來。
徐嬤嬤拿出慣會的嘲諷技能,“別做戲了,侯爺又不在,你演給誰看,你有本事跟著侯爺去了,給侯爺演……”
“太放肆了……”
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忽然打斷了徐嬤嬤的話,“一個家奴,誰給你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