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做了假賬
嚴(yán)暮這次帶來了不少官差,將李淮府上的護衛(wèi)給趕走,由他的人將萬春園護衛(wèi)起來。</br> 得知他是奉皇上之名來調(diào)查楊賀貪污案的,弘玄沖他行了個大禮。</br> “殿下還沒洗脫罪責(zé),卻能來查此案,于情于法都不合適,但皇上竟還是派你來了,可見殿下本事之大,貧道實在佩服。”</br> 嚴(yán)暮瞇眼,“你少拐我!”</br> “殿下有能安邦定國的大智慧!”</br> “我有多少智慧我知道,不接受吹捧。”</br> “更難能可貴的是殿下能認清自己,不膨脹,不自滿。”</br> 嚴(yán)暮無語,這老道士想要他坐上那位子,做一位賢明的君主,安天下平社稷,鞠躬盡瘁,舍小我成大業(yè),就像書里那些圣人一般萬世留名。</br> 他畢生所愿就是扶持這樣一位君主,做一位也能名垂千古的賢臣。</br> 可惜,他這人沒那么多大義,更沒那么無私,即便做了君主,他也不會舍小我。他就想放縱的活著,怎么痛快怎么來。</br> 見嚴(yán)暮已有些不耐煩了,柳云湘忙轉(zhuǎn)移了話題:“快把你們倆偷來的賬冊拿出來,看看有沒有用。”</br> 薛長風(fēng)一拍額頭,還真往這茬了,于是忙將賬冊從懷里掏了出來。馮錚也拿了出來,二人合到一起,一共有十來本。</br> 大家圍上來,柳云湘讓大家一人拿一本,看有沒有問題。</br> 她拿起一本,卻見嚴(yán)暮還坐在原位上,見她看他,便將她拉到身邊坐下。</br> “你不看看?”柳云湘問。</br> 嚴(yán)暮哼了一聲,“想到楊賀竟然憑白坑我,我就不想看。”</br> 柳云湘好笑,“你應(yīng)該知道他是迫不得已的。”</br>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不想幫他。”</br> “小孩子才記仇。”</br> “你什么意思?”</br> 柳云湘往嚴(yán)暮懷里靠了靠,“咱倆一起看。”</br> 嚴(yán)暮摟著柳云湘,趁其他人沒注意,偷偷親了一下,才不那么氣憤了。他擁著柳云湘,與她一起翻看賬冊。</br> 這本是各地繳納稅糧的冊子,他們先看到了岐縣,去年因為大旱,朝廷免了他們的稅糧,因此他們這一頁是空的。再往后翻,其他縣竟沒有交足。</br> “其他縣也受災(zāi)了?”嚴(yán)暮問。</br> 柳云湘點頭,“道長他們?nèi)フ{(diào)查過,去年除了岐縣,周圍幾個縣也都受災(zāi)了,有輕有重的,因此上交的稅糧都不足。”</br> 不過這些縣在去年秋收后都補上了,所以最后是個‘平’字。</br> 嚴(yán)暮看著這個‘平’字,略略有些遲疑,“燕州比其他地方多加了三成稅,當(dāng)年就能補平,除非是個大豐收。”</br> 這時弘玄轉(zhuǎn)頭道:“我問過古縣令,去年秋收也受了影響,糧食產(chǎn)量不如往年。”</br> 嚴(yán)暮心思轉(zhuǎn)了一轉(zhuǎn),繼續(xù)往后看,這般賬冊記錄的很詳細,也很清晰,而且從中可以看出百姓繳納稅糧,商賈繳納稅銀都是足額的,可他給朝廷的賬本卻做了假,貪污的一百萬兩就是這么算出來的。</br> 再往后看,柳云湘突然瞄到一處,忙只給嚴(yán)暮看:“這個長河村,我們?nèi)ミ^,村里的青壯年都被抓去參軍,而且都犧牲了,年輕女人帶著孩子也都離開了,村里只剩老人。雖有良田,但大多都荒著,只種著幾畝地,勉強維持村里老人們的口糧。他們沒有多余的糧食繳稅糧,而且為了逃避催繳的人,他們還扮鬼嚇唬他們。”</br> 而這一頁下面竟清清楚楚記錄著長河村繳納的稅糧數(shù),還是加征三成以后的,這明顯不對。</br> 柳云湘讓弘玄和薛長風(fēng)看其他年份的,很快他們就找齊了,自楊賀上任這幾年,長河村并無拖欠稅糧的記錄,每一年都繳足了。</br> 柳云湘將幾本賬冊放一起,事情一下就清楚了。</br> “從來沒有這一百萬兩,它在賬冊上長出來,又在賬冊上消失了,沒有進任何人的口袋。”</br> 弘玄點頭,“這樣日積月累,數(shù)額越來越大,已經(jīng)瞞不住了,總要有一個人來頂鍋,所以楊賀站了出來。”</br> 薛長風(fēng)撓了撓后腦勺,一時沒聽明白,“朝廷每年都查賬的,怎么會沒有查出來?”</br> 嚴(yán)暮撇了一下嘴,“因為在楊賀在燕州這幾年,天災(zāi)人禍不斷,他每年上報朝廷的都做了假賬。朝廷不查則罷,一查就是漏洞。而且是日月長,漏洞越大,很難不被發(fā)現(xiàn)。”</br> “為了不讓朝廷追責(zé)百姓和那些商賈,他便攬到了自己身上,讓朝廷以為是他貪污了。”柳云湘繼續(xù)解釋了一句。</br> 薛長風(fēng)想了好一會兒才想通,“所以燕州百姓都說他是好人,可好人不一定是好官。好官要保朝廷社稷,而他沒做到,只保護了燕州百姓。”</br> “大人剛來燕州上任那年,恰逢大旱,百姓食不果腹,他向朝廷求救濟,可朝廷非但沒有給,還追加了三成稅。他看著百姓們一個個餓死,只能罵自己無能。后來他去別的州借糧食,吃了多少閉門羹,甚至給那些人跪下,終于借來了糧食,城中架起了粥棚。可當(dāng)他回到家,卻發(fā)現(xiàn)老娘和妻女都餓死了。”說到這兒,馮錚紅了眼,“府臺府西院那幾座墳就是老夫人、夫人和小姐的,還有幾個下人。大人覺得自己深深愧對他們,于是將他們葬在了西院,每日都要過去看看。”</br> 柳云湘聽到這吃驚不已,原來那幾座墳里埋的竟是楊賀的親人。</br> “以前的燕州確實雨水充沛,土地肥沃,乃是大榮主要的產(chǎn)糧區(qū),經(jīng)貿(mào)繁榮,百姓富足。可這十多年來,但不知為何,燕州時常發(fā)生旱災(zāi),朝廷卻跟瞎了眼似的,還要多加三成稅。百姓叫苦不迭,商賈們紛紛逃離,燕州一下就窮了下來。為了改變這個狀況,大人開始做起假賬瞞朝廷,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年頭,他就上報遇到了災(zāi)害,糧食減產(chǎn),只能交一半的稅。干旱的年頭,他就說遇到了大旱,顆粒無收,還要找朝廷要救濟。朝廷不給,他就請求將商賈那三成稅用于救災(zāi),如此欺瞞了一年又一年,百姓吃飽穿暖了,商賈也留下來了,經(jīng)貿(mào)越來越繁榮。”馮錚說完后聳了聳肩,“這就是真相,我們大人是貪污也好,欺瞞朝廷也罷,總歸一個死罪。”</br> 柳云湘沉沉嘆了口氣,難怪楊賀一直不說那一百萬兩的下落,難怪他不覺得他們能救他。</br> 如此,他們確實救不了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