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邊都耽誤不得，可曲墨染只一個人，分身乏術(shù)。</br>　　她正努力救著曲星，身后是那女人急躁的謾罵，曲奕嚇得哇哇直哭。</br>　　她咬緊牙關(guān)，用力按壓曲星腹部，期冀將卡在他喉嚨里的棗給逼出來。但奈何就是出不來，而曲星臉色已經(jīng)發(fā)青發(fā)白，瞪大眼睛，面露痛苦。</br>　　“我男人耽擱不得，耽擱不得啊！你快隨我去救人啊，他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一家老老小小都指望著他呢，他若是出事，我們就都活不成了！”</br>　　女人急得跺腳，見曲墨染還不動，她忍不住上前硬拽了起來。</br>　　曲墨染急得滿頭大汗，眼見曲星要不行，她吼道：“你讓我撇下我的家人不救去救你的家人，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br>　　“他都這么老了，死了就死了，我家男人正是壯年，不能出事啊！”</br>　　“你放開我！”</br>　　女人力氣大，將曲墨染拖了好幾步遠，而曲星此時癱在地上，手腳已經(jīng)軟了。</br>　　“曲星！”曲墨染急得大吼。</br>　　“你是大夫，你必須救我家男人！”</br>　　眼看要被拖出去了，這時李柱回來了，一般推開了那女人。</br>　　曲墨染看到李柱，眼淚當下掉淚下來，“快，快救曲星！”</br>　　李柱力氣大，有他幫忙托起曲星，再用從后背按壓的方式，很快將他喉嚨里卡的棗給逼出來了。</br>　　曲墨染當下松了口氣，見那女人坐在一旁嚎啕大哭，到底不忍心，讓李柱照顧曲星，她忙隨著那女人去她家了。</br>　　女人的丈夫確實也挺危急的，好在曲墨染趕來的還算及時，將他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開了藥方，仔細叮囑了那女人，這才離開。</br>　　“曲大夫，對不住啊，我剛才是太急了，您看看我這一家老小，他真不能出事啊。”</br>　　離開的時候，女人一直賠禮道歉。</br>　　曲墨染沉了口氣，沒有說什么，背著藥箱離開了。拐進自家那條胡同，見藥堂前的燈籠亮了起來，李柱就站在燈下，見她回來，臉上露出喜色，朝這邊跑來了。</br>　　“師父，累了吧。”</br>　　他拿過藥箱，沖她笑了一笑。</br>　　曲墨染回以一笑，但低下頭的時候，眼淚不由自主掉了下來。她故意走慢了一些，等到家門口的時候，眼淚已經(jīng)偷偷抹掉了。</br>　　一個人帶著個孩子帶著個糊涂的老頭，要照顧他們吃穿，要掙錢養(yǎng)家，真的很累很累。因為太累了，所以她容許魏海走進她的生活，因為太累了，她也曾渴望過沈云舟能留下，因為太累了，她甚至生出了幾分貪婪。</br>　　“張大娘給你說媒那事，你考慮怎么樣了？”</br>　　“啊？”</br>　　“你回家跟父母提了這事吧？”</br>　　李柱笑：“沒，我根本沒放在心上。”</br>　　曲墨染聽到這話，不由松了口氣，“是么。”</br>　　李柱側(cè)頭看了曲墨染一眼，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道：“不過我年紀確實不小了，師父你說，我是應該先在你這兒學好醫(yī)術(shù)還是先成親？”</br>　　曲墨染沒說話，一直到進了廳堂，看到桌子上擺的碗筷。</br>　　“師父，你先坐著休息會兒，我去把飯菜熱一熱。”說著，李柱往外走。</br>　　“李柱！”曲墨染喚了李柱一聲，見他回頭，頓了一頓，說道：“還是先學好醫(yī)術(shù)吧，有了一技之長，以后也好養(yǎng)家。”</br>　　李柱笑了一聲，“我也是這樣想的！”</br>　　說完，便輕快的跑了出去。</br>　　曲墨染低下頭，長長嘆了口氣，其實她可以多雇一個伙計，但像李柱這樣勤快，性子又討喜的，怕是不好找。</br>　　翌日，曲墨染一大早就起來了，但李柱比她起的更早，已經(jīng)在廚房做飯了。</br>　　她收拾了一下藥箱，打算用過早飯再去婦人家一趟看看那男人的情況。</br>　　她正收拾的時候，沈府的管家來了。</br>　　“夫人，公子雖遠在魯州，但滿心記掛著您和小公子，這不又派人送東西來了。”</br>　　管家說著讓小廝將一木箱放到桌子上。</br>　　沈云舟時常派人送東西來，大多是給奕兒的，她便沒有拒絕過。其實不用看，她都能猜到這箱子里是什么。</br>　　但這一刻，她還是帶了些許一點期待，上前打開，看到里面的東西，她自嘲的笑了一笑。</br>　　里面是幾本書，還有一張銀票。</br>　　書是給奕兒的，銀票是給她的。</br>　　他確實公務繁忙，忙到只能從書房隨意拿幾本書，忙到只言片語都沒有只能用銀票打發(fā)她。</br>　　“夫人，公子說了，讓您一定督促小公子多讀書，沈家子弟不能是個榆木腦袋。”管家道。</br>　　曲墨染將木箱的蓋子一放，啪的一聲就合上了，她抬頭看向管家：“稍等一下。”</br>　　她去后院的廂房，將先前沈云舟送來的東西，一箱一箱的搬了出來。</br>　　管家看著越堆越多的木箱子，不正是這些日子公子派人送回府，他再轉(zhuǎn)送過來的。</br>　　“夫人，您這是什么意思？”</br>　　放下最后一箱，曲墨染喘了口氣，“我家奕兒不喜歡讀書，我也不接受他的施舍，所以這些東西，管家還是帶走吧，省得我待會兒扔到大街上。”</br>　　“夫人，這是公子的心意啊！”</br>　　“呵，他的心意，我們就更受不起了。還有，也請他別記掛我們了，奕兒以后要認他，我不反對，但配給奕兒做父親嗎？管家將這些話轉(zhuǎn)給他吧，他的人可以離我們很遠，那關(guān)于他的一切都應該離我們遠遠的。”m.</br>　　曲墨染一口氣說完，長長舒了口氣。</br>　　這些話，她早就想說了，但一直想著不能讓奕兒缺失父愛，但他一次次離他們而去，這父愛少得可憐，倒不如不要。</br>　　打發(fā)走管家等人，曲墨染回到后院，李柱正端著早飯往廳堂里走。</br>　　“師父，剛來了人么？可是昨晚那婦人，又來鬧事了？”</br>　　曲墨染搖頭，“不是。”</br>　　“師父，你就是性子太軟了，才讓他們這般欺負你。再遇到這事，你只管喊我，我可不慣著他們。”說起昨晚的事，李柱就氣得不行，“什么人啊，太過分了。”</br>　　曲墨染心下一暖，“李柱，謝謝你。”</br>　　李柱愣了一愣，“謝我什么？”</br>　　“謝你在師父需要幫忙的時候在師父身邊。”</br>　　李柱摸了摸鼻子，小聲道：“往后我要一直守在師父身邊，師父可別煩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