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夫君早死了
柳云湘嘴角暗暗扯了一下,繼而抬眸看向謝子安,看著他狼狽的被兩個伙計押著跪在地上,看著他青布長衣早已沒了往日翩翩公子的風采,看著他神色里竟有種凱旋而歸的自豪。</br> 這人,多虛偽。</br> “你,是誰?”柳云湘挑眉問。</br> 謝子安大驚,“你不認識我?”</br> “呵,我有必要認識一個小偷?”</br> 謝子安搖頭,“不,你不可能不認識我!”</br> 麗娘急道:“他是謝子安,你的夫君!”</br> 柳云湘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的夫君早就已經死了,整個盛京城誰不知道,你說他是我夫君,莫不是從地府里鉆出來的?”</br> “我沒死!”謝子安咬牙道。</br> “你雖然與我夫君長得像,但定不是他。我夫君是個有擔當?shù)哪腥耍魶]有犧牲,定會趕回家中,他知道父兄犧牲了,知道家中一幫婦孺需要照顧。我夫君若沒犧牲,他定會堂堂正正站出來,在朝廷查西北一案的時候,說清事情來龍去脈,保全那些千千萬萬犧牲將士的身后英名。我夫君若沒有犧牲,他不會躲起來,甚至娶妻生子,完全忘記了家國責任,忘記了一個男人一個兒子一個丈夫的擔當。所以你,休要侮辱我夫君!”</br> 柳云湘字字泣血,直面謝子安,每一句都是拷問。</br> “我當時受傷了,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謝子安說著,已沒有了先前的氣勢,到底還有一點羞恥心,但不多。</br> “夫人,他是真是謝子安,堂堂靖安侯府三爺,你趕快讓那伙計回來,不能把事情鬧大啊。有什么事,咱們回侯府說,夫君他也是受了很多苦的。”麗娘噙著眼淚道。</br> 柳云湘冷哼,“你說他是我夫君謝子安,那你是誰?”</br> “我……”</br> “你不是口口聲聲喊他夫君?”</br> 麗娘羞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柳云湘嫌惡的轉過身,沖女老板道:“剩下的事,交給女老板了。”m.</br> 女老板點頭,“好,這是夫人的首飾。”</br> 謹煙上前接住,而后去付了錢。</br> 見柳云湘要走,謝子安急了,“湘湘,我真是謝子安,我回來了!”</br> 柳云湘一甩袖子,“無恥狂徒!”</br> 說完,她帶著謹煙大步離開珠寶行。</br>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街上行人匆匆,柳云湘和謹煙也急忙往家走。經過一間糧鋪的時候,兩個人搖著頭從里面出來。</br> “這兩日米面總是緊缺,來的稍微晚一點就沒了。”</br> “聽說入京的官道被山洪沖了,米糧都運不進來。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咱們盛京守著全榮朝最大的糧倉,總不會挨餓的。”</br> “哎,明天早點過來吧。”</br> “可不,我家剩的米面不多了。”</br> 柳云湘與那二人擦過,聞言微微嘆了口氣,看來饑荒要來了。她能做的有限,但已經在盡力做了。</br> 這時聽到遠處有急亂的馬蹄聲,柳云湘抬高雨傘,隔著雨霧望向遠處。但見一群穿著錦衣衛(wèi)飛魚服的東廠番役疾馳而來,而為首的那個一身玄衣,披著斗篷,神色肅冷,但容貌昳麗。</br> 正是嚴暮。</br> 他疾馳而過,只略略看了她一眼。</br> 回到侯府,用晚飯的時候,謹煙去廚房,依舊算來的是清湯寡水。</br> “夫人,咱不能總受著吧?”</br> 柳云湘問道:“其他院吃什么?”</br> “老太太那院有人參雞湯,有紅燜排骨,大夫人吃素,但有燕窩羹,二房那邊幾葷幾素,也甚是豐盛。”謹煙越說越氣,忍不住道:“老夫人吩咐廚房,說想要加菜的話,各方自掏腰包,她分明知道您把自己的嫁妝都貼補公用了,哪還有銀子,擺明針對您。”</br> “咱們吃了幾日這樣的飯菜了?”</br> “十多日了,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您身子會受不住的。”</br> “府上給你們發(fā)月錢了嗎?”</br> 謹煙搖頭,“這都六月了,五月的還沒發(fā)。”</br> 柳云湘眸色深了深,“賬上已經沒錢了,自然發(fā)不了。”</br> 用過晚飯,東院來傳話,讓柳云湘過去一趟。</br> 她過去的時候,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等她一坐下,那二夫人將賬本甩到了她面前。</br> “這賬目有虧空,定是你貪進自己口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