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血是冷的
這話說得委實不要臉!</br> 他們撞死了人,眼下竟要人賠他們的車!偏這么不要臉的話,韓兆說出來了,還是當著京兆府尹的面,不是開玩笑。</br> 嚴暮笑了,笑得前仰后合。</br> “張大人,要不你給做個公證,我該賠他們家多少銀子,我認還不行。”</br> 張合擦了一把汗,繼而看向韓兆:“韓小將軍,您看……”</br> “這里沒你京兆府什么事,退下吧!”</br> “可出了人命……”</br> 韓兆挑眉:“又如何?”</br> 這時乞丐出來,一邊走一邊搖頭嘆氣,走到門口,看到外面的人,皺緊眉頭道:“柱子那孩子……死了。”</br> 嚴暮臉色一沉,“又一條人命。”</br> 韓兆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不還有一個活著的,若三個都死了的話,我們韓家大發(fā)慈悲給他們埋了就是。”</br> “他們還都是孩子,而且很可憐,畜生都說不出你這種話!”乞丐指著韓兆氣道。</br> 韓兆眼睛一沉,“來人,把他舌頭給我拔下來!”</br> “韓小將軍!”張合忙攔住,“您消消火氣,下官之所以追到這兒來,乃是因為宮里傳話了,讓下官盯著這案子!”</br> 一句話,韓兆愣了一愣。</br> “你說什么胡話呢,宮里能知道這事?”</br> 張合點頭,“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宮里確實知道了。”</br> “還讓你盯著?”</br> “是。”</br> 韓兆心下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行到什么,臉色不由青白。宮里怎么會盯上街上發(fā)生的這小小命案,只怕盯得是他們韓家!</br> 想到這一點,韓兆只覺脊背有些發(fā)涼,當下帶人趕緊離開了。</br> 乞丐見韓兆走了,咦了一聲,“他不挺囂張的,怎么就走了?”</br> 嚴暮思量了片刻,看向張合:“張府尹,既然宮里盯著這案子,您應(yīng)該不敢包庇誰了吧?”</br> 張合嘴角扯了一下,“七殿下,您這話說的……”</br> “您與其守在這里,不如去抓真兇,畢竟這案子事實清楚,而且有那么多目擊證人,不過你也不用怕得罪韓家,韓家必定會把車夫推出來,只要您不深究便能交差。”</br> 張合默,他也不用分析的這么透徹。</br> “我好心提醒張府尹您一句,如果只是一件撞死人的案子,宮里怎么會盯上?而既然宮里發(fā)話了,您是往深里查還是往淺里查?”</br> 這話正說中張合困頓之處,“請七殿下給指點一二。”</br> 嚴暮想了想,道:“我若是張府尹。”</br> “如何?”</br> “我也不知該怎么辦,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府尹,百姓把你當父母官,可你在武威大將軍這等人物面前還得裝孫子呢,先保自己吧!”說完,嚴暮冷嗤一聲,轉(zhuǎn)身進去了。</br> 張合嘴角抽了抽,這不等于說了一堆廢話。</br> “大人,咱們眼下該怎么辦?”</br> “能怎么辦,自然是先去韓家抓人。”張合說到這兒,咦了一聲,看向景川苑的大門,小聲嘀咕道:“剛他在諷刺我吧。”</br> 諷刺他身為京兆府尹,想的不是如何斷案,還死者公道,而是如何不得罪人,如何能保住自己的烏紗帽。</br> 宮里,夜已深了。</br> 皇上一身疲憊的來到景泰宮,卻見皇后換上了便裝,正一身殺氣的往外走。</br> “你這是要干什么去?”皇上擋住皇后的路。</br> 皇后停下腳步,先向皇上行了禮,她鬢角半百,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有了皺紋,但身體康健,一看就是練過功夫的,此時肩膀上扛著一把刀,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br> “報仇!”</br> “你別發(fā)瘋了!”</br> “我就是要發(fā)瘋,他們撞死了人,官府管不了,可我得管,他們是我的孩子!”</br> “你是堂堂一國之母,你是皇后,你得為大局著想,不能亂來!”</br> “狗屁皇后,我不當了!”</br> 皇上氣得不行,但見皇后要走,只能上前攔住她,好言勸道:“誰說官府不管?誰說朕不管?你要真想討公道便不能沖動!”</br> 皇后哼了哼,“韓凜那老東西,作威作福這么多年,你管了嗎?”</br> “朝堂之上,明爭暗斗,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br> 皇后看向皇上,紅著眼睛質(zhì)問:“韓兆女兒殺了人,她殺了人啊,兩個孩子,大的八歲,小的四歲,他們只是去街上玩,便就沒命了。他們生下來是癡兒,被父母遺棄,已經(jīng)很可憐了,最后還慘死。而這是我北金的都城,烏泱泱的都是北金人,可只有兩個三個大榮人救人,他們的心是肉長的,血是熱的,他們拼了命的救那三個孩子!皇上,我剛及笄就上了戰(zhàn)場,我愿舍命保護我的國家,我國家的百姓,可他們不該這么冷漠冷血。但你能怨他們么,他們也不過畏懼強權(quán),不想惹禍上身而已。皇上,您看看咱們的國家,強權(quán)當?shù)溃呀?jīng)變成什么樣子了,您有雄圖偉略,可您卻讓您的國家被這些蛀蟲們啃食,已經(jīng)啃出一身病來了,大廈終將傾覆!”</br> 皇上聽完久久沉默,最后長嘆一聲:“皇后說得對,朕不能再縱容他們了!”</br> 景川苑,柳云湘和文大娘給柱兒和那小姑娘擦洗干凈了臉,換了一身衣服。文大娘幾次哭得起不來,抱著兩個孩子不肯撒手。</br> “柱子,你這個臭小子,天天往外跑,這下跑不回家了吧!”</br> “園園,你快睜開眼看看大娘,大娘給你做肉丸子吃,好不好?”</br> 柳云湘站在一旁,眼淚也止不住流。</br> 玥兒救回來了,但這兩個孩子一個當時就沒了氣息,一個傷得太重,血流了太多。</br> 這時松子來了,他身后還跟著秋姨。</br> 秋姨看著兩個孩子,一步一步走過來,走到跟前,一下跪到了地上。</br> “柱子?園園?”</br> 秋姨眼淚一滴滴往下掉,她伸手捧著兩個孩子的臉,試圖給捂熱乎,可無論怎么摩擦,都熱不起來了。</br> “秋姨對不住你們,秋姨沒有保護好你們。”</br> “我的兩個孩兒啊,你們盼著過年,可這年還沒過呢!”</br> “秋姨給你們做了新衣服新鞋,你們還沒等大年初一早上穿上呢!”</br> 柳云湘聽著秋姨這話,心擰在一起,難受的不能自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