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這只狡猾的狐貍
方圓幾十里,大片大片的地荒著,柳云湘帶沈云舟來到一處山坡上,讓他親眼看到這副景象。</br> 目前城中的饑荒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而土地上沒有莊稼,未來只會越來越嚴(yán)重。他這個新官上任,這便是擺在面前的第一道難關(guān),也是最難的一關(guān)。</br> 沈云舟看著心痛,看著無奈。他來之前,自然已經(jīng)了解過雁歸城的情況了,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剛被那些乞丐圍堵,又看到這些荒地,還是觸動很大。</br> “沈大人,我想買地種莊稼。”柳云湘直言道。</br> 沈云舟失笑,“夫人好本事。”</br> 柳云湘不解:“大人此話何意?”</br> “此地干旱少雨,別人種莊稼都旱死,夫人這般自信,定是與老天爺打好招呼了,到時多下幾場雨。”</br> “我……”</br> “夫人是跳大仙的?”</br> 柳云湘嘴角抽了一下,這人說話怎么這么損。</br> 柳云湘拿出地圖讓沈云舟看,指著她畫的一條線,道:“我想挖一條河道,流經(jīng)我們雁歸城。”</br> 沈云舟瞳孔縮了一下,繼而笑道:“其實本官也這樣想過,但本官也就想想,沒有跟別人說,主要是怕被人嘲笑。本官臉皮薄,不似夫人這臉皮是鍛造過的。”</br> 柳云湘:“……”</br> 他這么說話,沒人揍過他?</br> “我畫的這地方其實有一條舊河道,當(dāng)然要挖通也是需要巨大的人力財力的,但我有把握。”</br> “需要人和錢,夫人壓箱底那點夠嗎?”</br> 柳云湘笑笑,“嚴(yán)暮有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關(guān)系,對吧?”</br> 沈云舟看了一眼地圖上那條畫出來的河道,再看看眼前這些荒地,心思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而后長嘆一聲,轉(zhuǎn)而看向柳云湘,神情有些激動,但他努力克制著。</br> “本官在來的路上,真真是愁壞了,皇上派我來,那是寄予厚望了,若做不出什么政績,定被同僚嘲諷,往后升遷無望。夫人此番,真是幫了本官大忙,本官尤是感動。”</br> 沈云舟這般感動,柳云湘一時倒有些不自在了。</br> “那……”</br> “那就改日再談吧。”</br> “啊?”</br> “本官剛上任,不得上下打點一下,左右逢迎一番,然后再了解了解本地實情。”</br> “可春種不等人。”</br> “也是。”沈云舟思量了片刻,“這樣吧,夫人不是要挖河道,那就先動工,其他也準(zhǔn)備著,本官先接掌官印,然后就立刻讓下面人準(zhǔn)備地契。”</br> 柳云湘點頭,沈云舟給她吃了定心丸,接下來挖河道,備糧種,開墾土地等等這些事,為了趕上春種,必須趕緊著手準(zhǔn)備了。</br> 柳云湘這些日子忙,顧不上行意,請了一個婆子和一個丫鬟照顧。</br> 她回到家,先讓乞丐去朔西,跟嚴(yán)暮說她想要種地的想法,然后跟他借人。雖然可以請百姓,但百姓到底不如士兵們強(qiáng)壯,執(zhí)行力強(qiáng),所以她之前就想好了,人力是一半士兵一半百姓。</br> 乞丐去了朔西,柳云湘去鎮(zhèn)北關(guān)買糧種。</br> 糧種需抗寒抗旱,南邊來的在這里長不成,可鎮(zhèn)北關(guān)急缺糧食,余不出這么多糧種。她就用從南邊運來的糧食跟他們換,一斗能換一斗半,想換的人一下蜂擁而來,只等張琪的糧食運來。</br> 又過幾日,張琪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運來。</br> 柳云湘已經(jīng)選好鋪面,挑好伙計,靈云糧鋪即日開張。不過糧鋪眼下不往外賣糧食,這些糧食換了糧種以后,剩下的就是給挖河道的士兵和百姓吃。</br> 嚴(yán)暮派了一個副將帶領(lǐng)一個營的士兵過來,還找了幾個又挖河道經(jīng)驗的工匠去指揮,河道挖的如火如荼。</br> 只是這時候,柳云湘猛地發(fā)覺,沈云舟的地契還沒準(zhǔn)備好。</br> 她來到府臺府,看到外面圍了好多乞丐,他們堵在這里,想要官府開倉放糧。</br> 柳云湘由一個小廝帶到里面,正聽到沈云舟正跟一幫子屬下吼:“糧倉的糧食呢,都跑到哪里去了?你們誰能給我一個交代?”</br> 一穿著長衫,八字胡,像是賬房的人上前,小聲道:“大人,咱這邊連年干旱,糧食欠收,一直靠吃朝廷的救濟(jì)糧,糧倉怎么可能有余糧。”</br> 沈云舟皺緊眉頭,“外面可是天天有人餓死!”</br> “沒辦法啊,咱們也愁。”</br> 沈云舟聽到這兒,煩躁的擺了擺手,讓這些人趕緊走。</br> 待那些人都走了,柳云湘才上前。</br> “沈大人,此地百姓一直靠販賣藥材和皮貨為營生,但這個季節(jié)確實是青黃不接的時候。”</br> 沈云舟看到柳云湘,忙雙手抱拳行了個禮。</br> “夫人可是來解我燃眉之急的?”</br> 柳云湘先一愣,隨后笑笑,“大人可是忘了,我是來拿地契的。”</br> “哦,這事啊,本官確實忘了,主要是一堆事弄得本官焦頭爛額的,實在沒有閑暇理這事。”</br> “可馬上要開春了,需得開墾土地,這事等不得。”</br> 沈云舟長嘆一聲,“可本官還要去臨近州縣借糧去,耽擱一天,外面就要死不少人,這一圈借下來,怎么也得一兩個月了吧。”</br> 柳云湘抿嘴,一兩個月,黃花菜都涼了。</br> 她錢和人都投入進(jìn)去了,種子也備好了,這時候拿不到地,豈不要她賠的傾家蕩產(chǎn)。</br> 柳云湘思量了片刻,道:“我們靈云糧鋪愿為府臺大人解燃眉之急,在城中設(shè)立一個粥棚,大人覺得如何?”</br> 沈云舟一拍手,“太好了太好了,夫人仁心仁義,解困濟(jì)危,本官實在感動,感動的很啊。”</br> 多感動呢,眼睛都紅了。</br> 柳云湘暗暗咬牙,面上仍擺著笑,“那地契……”</br> “我這就讓典簿準(zhǔn)備地契,等準(zhǔn)備好了,便遣人通知夫人來府衙簽字畫押。”</br> “好。”</br> 柳云湘防著沈云舟,伺候每日都派人來問,可一晃又是半月,竟還沒消息,柳云湘這下著急上火了。</br> 她找到曲墨染,想讓她幫她探探口風(fēng)。</br> 曲墨染擺手,“不用探,他就是只奸猾的狐貍,擺明用你的人和錢辦他自己的事。河道一挖通,等于是他的政績。城中設(shè)糧鋪,解了他的急。”</br> 柳云湘咬牙:“他當(dāng)時表現(xiàn)的很真誠。”</br> “他會演啊,這廝不做戲子都可惜。”</br> 柳云湘坐進(jìn)椅子里,她確實著急上火,但說實話,她也不是治不了沈云舟。誰還沒個心眼,她這幾日跟挖河道的百姓說好了,讓他們給她種地,保他們有飯吃,一旦這地拿不到,她跟那些百姓說明情況,百姓一激動定會去衙門鬧事。她粥棚再一撤,這不得亂了。</br> 所以他拿捏他,她也揪著他的尾巴。</br> “這樣吧,你賄賂一下他。”曲墨染道。</br> “啊?”</br> “他這人在外人眼中,廉潔奉公,克己守節(jié),但其實貪得很,假清高而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