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父女情薄
過一日,柳云湘的鳳駕浩浩蕩蕩從宮里出發(fā),直往柳府去了。</br> 她甚少講究排場,有時候出宮都是換上便服,帶上馮錚和子衿悄摸就出去了。這般陣仗,惹得百姓紛紛圍觀。</br> 而這時候大家似乎才想起來:喲,竟忘了,太后出身前禮部侍郎柳家呢。</br> 那個柳贊啊,當(dāng)官時沒什么建樹,最后還被免職,倒是生了個有本事的女兒。</br> 不止是女兒,兒子也了不得,如今是西州的節(jié)度使了。這柳家女兒當(dāng)真是為柳家光宗耀祖了,了不得,了不得。</br> 柳云湘坐在鳳輦里,偶爾聽到那么一句,只是笑笑,仍專心陪妙妙玩翻花繩的游戲。她這趟去柳家,可不是專門為了探望柳贊,而是送妙妙回家。</br> “姑母,我不是怎么翻了?!泵蠲钹街∽斓?。</br> 柳云湘瞅著小丫頭,越瞧越喜歡:“來,姑母教你?!?lt;/br> 等鳳駕停到柳府門前,柳云湘帶著妙妙下輦車,韓思芙迎上前來。</br> “姐姐,怎敢勞您親自送妙妙回來?!表n思芙行過禮道。</br> 柳云湘拍了拍韓思芙的手,“妙妙是本宮的外甥女,本宮喜愛的緊,若不是怕你想女兒,本宮還不舍的送她回來呢?!?lt;/br> 外面圍著這么多百姓,二人說話聲音正常,離得近的聽到,自是很快就傳播了出去。</br> 韓思芙感激的看了柳云湘一眼,而后請她往家里走。</br> 等進(jìn)了府門,韓思芙才小聲道:“公爹知您來了,在他那院等著呢?!?lt;/br> “還燒著?”</br> “已經(jīng)退燒了。”</br> “下不來床?”</br> “倒也不是?!?lt;/br> 柳云湘哼了哼,她讓他一步,他還擺上譜了。</br> 柳云湘將妙妙交給韓思芙,讓她領(lǐng)著女兒回避一下,免得等會兒他們父女發(fā)生沖突,那老東西牽連她倆。</br> 隨后她去了東院,柳贊的院子。</br> 她進(jìn)了廳堂,沒有直接去里屋探望,而是在正位上坐了下來。小廝見此,忙進(jìn)屋回報,又多了一會兒,柳贊讓小廝扶著出來了。</br> 見柳云湘穿著鳳袍,正襟危坐,神色肅沉,柳贊心下不由咯噔了一下。也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怕這個女兒,見到她總不自覺低頭,甚至是不敢言語。</br> 可轉(zhuǎn)念一想,不論之前發(fā)生過什么,父女哪有隔夜仇。再者,她如今是太后了,天下女子的楷模,更應(yīng)做出表率,孝敬父母,順從父母。</br> “咳咳?!绷澫瓤人粤藘陕暎^而上前行禮。</br> “太后萬福金安?!彼笆中卸Y,原以為女兒會攔著他,不想將讓他真的行了這個大禮。當(dāng)下,他眉頭皺起,臉色已經(jīng)沉了。</br> “想來太后剛回宮,諸事繁忙,原該等著草民病重,您再趕來送草民最后一程?!?lt;/br> 柳云湘抬眸,這是怨她沒有早點(diǎn)來探望他?</br> “本宮確實(shí)很忙,但還是會抽空送妙妙回來的。”</br> “你是專門送妙妙回家,而非是來探望我這個父親的?”柳贊聲音有些激動。</br> 到底礙于柳云湘目前的身份,不然他已經(jīng)借由三綱五常開始訓(xùn)斥她了。</br> “您許是年紀(jì)大了,忘記靖安侯府那場大火了。”柳云湘垂著眼眸,聲音不大,但極冷極沉。</br> 在她最無助,最需要父母庇護(hù)的時候,他們將她送回了靖安侯府,送到謝子安手里,任由他折磨。那一場大火,她險些喪命,同時也將她和他們的父女情母女情燒得一干二凈。</br> 他或許忘了,但她永遠(yuǎn)不會忘。</br> 柳贊聽到這話,心虛的抿緊嘴巴,眼神躲閃。</br> “當(dāng)時我們也是沒有辦法……”</br> “你要本宮與你對質(zhì)嗎?”</br> “過、過去的,何必再提。你看你,如今是太后,咱家也越來越好,便不該計較過去,該忘記就忘記?!?lt;/br> “我如今坐在這位子上,更該記得先前受了怎樣的苦難,誰害過我,誰幫過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您說是吧?”</br> 柳贊低著頭,好半晌才說道一句:“這世上萬般道理,皆大不過孝道。你……你身為太后,理當(dāng)為天下的表率。”</br> “你想用這個頭銜要挾本宮?”</br> “不……”</br> “本宮有的是手段,既能抱拳聲譽(yù),還能讓你再也開不了口。”</br> 聽到這話,柳贊猛地打了個顫。他好像忘了,如今的柳云湘以前不是以前那個乖乖聽他話的小姑娘了。</br> “怕了,你確實(shí)應(yīng)該怕?!?lt;/br> 柳贊不止是怕,腿還有些軟,竟想要跪下求情。</br> “當(dāng)年,若你安分一些,本宮還是愿意全咱們的父女之情的。”</br> 這話救了他,讓他猛地松了口氣,“以前,以前皆是我的錯,還望太后,您寬諒。”</br> 柳云湘垂眸,她其實(shí)不想將父女關(guān)系弄得這般涼薄的,可柳贊這個人,不能給他臉,不然他借著她的身份,不定趕出什么荒唐事來,給她惹出大麻煩。</br> “還有思芙,拜你干的好事,讓她和云珩夫妻離心,以至到如今無可挽回。你自省自省,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害得兒女都不得安生。他倆的事,你不要再摻和,還有思芙和妙妙如今在家里,你也不能欺負(fù)她們母女,便是思芙娘家不管,本宮還是她們的靠山呢?!?lt;/br> 不用她點(diǎn)明,柳贊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好一會兒,他點(diǎn)頭應(yīng)了。</br> “我不摻和就是?!?lt;/br> “你年紀(jì)大了,少管閑事,多享清福吧?!?lt;/br> 說完這一句,柳云湘起身往外走。到底是生她養(yǎng)她的,她沒舍得做太絕情。只是不想,柳贊聽進(jìn)心里,不敢再胡來的樣子,轉(zhuǎn)回頭就給她惹了大麻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