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拼一把
柳云湘守著學生讀書,廚娘過來問晚上吃什么。二人說了幾句,廚娘離開的時候,說這天兒怕是要下雨了。</br> 柳云湘抬頭,見西邊烏云滾滾,已經壓了過了。這個時候嚴暮還沒有回來,想來是事情不順利,她猜他已經去揚州了。</br> “師娘,我想回家了。”這時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跑過來跟她說。</br> 柳云湘回過頭來,咦了一聲,“怎么突然說要回家?”</br> 孩子低下頭去,有些羞愧道:“上一次從家里來書院,我爹娘就不同意,說是讀書無用,要我回去幫他們干農活,我是偷跑出來的。這幾天我想了想,爹娘不容易,我該體諒他們,還是不讀了吧。”</br> 柳云湘嘆氣,正想著如何勸這孩子,這時又有兩個孩子跑了過來,也說要退學。</br> “我爹說半山書院的學生不能參加鄉(xiāng)試,他打算賣了家里那二畝地,把我送到明慧或者明遠書院去讀書。”</br> “我讀書不好,不好留在書院白吃白住。”</br> 柳云湘呼出口氣,又見其他學生瞅著這邊,有不少也動搖了。</br> 她若松口,只怕就會像她和嚴暮來時那樣,書中只剩三五人。</br> “先生去揚州了,等他回來,你們與他說,好不好?”柳云湘以此挽留這些學生。</br> “可是……”</br> “再者這天馬上要下大雨了,此時下山也不安全。”</br> 見柳云湘這么說了,幾個孩子還是先留下了。</br> 果然不多一會兒,烏云壓了過來,豆大的雨滴落下。柳云湘先讓孩子們去后院吃飯,吃過飯以后,她本想讓孩子們各自回屋休息。但竹子過來跟她說,說他們住的那間屋舍漏雨了。</br> 柳云湘過去查看,見漏雨的地方還不止一處,指揮學生將被褥收起來。她又想了想,讓竹子通知大家都去前院學堂。</br> 學堂點上油燈,柳云湘守著他們,眼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預感也越來越不好。果然在一聲響雷過后,聽得后院出來轟的一聲,她忙打傘去看,見后院的屋舍在大雨的沖刷下屋頂塌了。</br> 學生們也跟了出來,看到這場景,大家伙都有些傻眼。</br> 柳云湘忙將孩子們帶回學堂,好在這間屋子是經過加固的,暫時沒有漏雨的地方。</br> “今晚大家都待在這兒,等明兒早上再說。”柳云湘叮囑大家。</br> 下雨的夜實在冷,柳云湘靠著墻,正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床被子搭到她身上。柳云湘睜開眼,見是竹子。</br> “方萬金那屋沒事,我從他那里拿的。”竹子憨憨道。</br> 柳云湘將被子推開,讓他給幾個年紀小的孩子。而后她起身,見外面雨已經停了。</br> 竹子照做,然后走到柳云湘身后。</br> “后面幾間屋舍房頂都塌了,不過不要緊,我們修一修,還是能住人的。”竹子道。</br> 柳云湘回身拍了拍竹子的肩膀,“等天一亮,你就帶著他們下山吧,先各回各家,等書院的屋舍修好呀時候,你們再回來讀書。不過回家這些日子,要日日書不離手,不可荒廢了學業(yè)。”</br> “我和地瓜他們留下來幫您和先生一起修屋舍。”</br> “不,你們還小,修屋舍的事,我和先生會想辦法。”</br> 說著,柳云湘忍不住嘆了口氣,放學生們回家,等屋舍修好,再叫他們回來,怕是叫不回幾個了。這一刻,她終于體會到了白老頭的無奈。</br> 天亮了,在柳云湘的催促下,竹子、毛驢和地瓜三個大孩子帶著小一些的孩子們下山去了,廚娘也先回家了。</br> 踩著泥濘來到后院,看著殘垣斷壁,柳云湘大大的嘆了口氣。正當她不知如何的時候,竹子來了,老遠就喊她。</br> 柳云湘轉頭望去,見竹子還帶來一中年男人,男人手里拿著家伙事。</br> “師娘,我把我爹叫來了,讓他幫忙給咱們修屋舍。”</br> 聽到這話,柳云湘忙迎上去。這時發(fā)現,后面還有毛驢、地瓜他們,他們也都帶著家里人來了。</br> “嚴夫人,聽孩子說書院的屋舍房頂塌了,咱們過來幫您修一修。不是什么大事,您可不要著急上火,把這書院給關了。”</br> “對,咱們沒錢供孩子們上那兩個書院,可又想讓孩子們有出息,這半山書院就是咱們的指望了。”</br> “您有困難盡管說,咱們口袋是空的,但力氣有的是。”</br> 柳云湘聽著這些話,心里沉甸甸的,也暖洋洋的,謝過之后,她將這些樸實的父母領到后院,看這屋舍可還能修,該怎么修。</br> 大家伙商量后,便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br> 大人們爬到屋頂修復,孩子們在下面搬磚和泥。而不多一會兒,又有其他孩子帶著自己的父母來了,其中還包括本打算退學的孩子和他們的父母。</br> “我兒子在半山書院學了不少東西,總算不是睜眼瞎了,白先生知我們家困難,又不要束脩,我們做人得懂得感恩。”</br> “是是,咱們就算不上了,可書院有困難,咱們也得來幫忙。”</br> 柳云湘連連道謝,眼見大家伙擼起袖子干了起來。</br> 而更讓柳云湘意想不到的是,謝思來了,方萬金也來了。他們聽說半山書院屋舍倒塌的事,想盡辦法還是趕了回來。</br> 忙活了一天,快到天黑的時候,屋舍終于修補好了,而這時嚴暮也回來了。</br> 他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官衙恢復半山書院學生參加鄉(xiāng)試的資格了。</br> 大家伙聽到這消息,皆是激動不已。</br> 柳云湘望著這些孩子和他們的父母,壓了壓手,讓他們安靜的聽她說幾句。</br> “白先生會回來的,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等等他,讓他不至于回來時,半山書院已經散了。現在半山書院也恢復了資格,明年春天有恩科,到時我們書院五個學生能參加鄉(xiāng)試,這便是希望。相信大家送孩子們來讀書,也是懷揣著這個希望的。讓孩子們留下來吧,書院不需要大家交一分錢,但請大家相信書院相信自家孩子。”</br> 聽柳云湘這樣說,家長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些想讓孩子退學的家長,此刻還在猶豫。</br> 嚴暮道:“還有三個月到恩科,我們何不最后拼一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