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三年
柳云湘忙跑上前,想安慰謹煙,卻不知如何開口,見她哭得這般悲痛,她忍不住也紅了眼。</br> “你說這一趟回家,你會休息一段時間,帶我們一家人去江南玩一趟的。你說過的,我們答應了,怎么能說話不算話。”</br> 謹煙緊緊抱著祝一帆,用力搖晃他,想將他搖醒。</br> “謹煙……”柳云湘扶住謹煙,“別這樣,他……他聽不到了。”</br> “不,他聽得到,他不能走!”</br> “謹煙……”</br> 柳云湘深深嘆息著,勸慰的話,實在說不出口。</br> 而這時嚴暮走上前,先打量了祝一帆一眼,而后伸出手去探鼻息。探了一下,像是不敢確定,又探了一下。</br> “他、還活著啊。”</br> 謹煙哭的大聲,沒有聽到這句話,但柳云湘聽到了,她表情僵了一下,忙抬頭問嚴暮。</br> “還活著?”</br> 嚴暮好笑,拉起祝一帆的胳膊,讓柳云湘去抹脈。</br> 柳云湘半信半疑,伸手去抹,先時沒摸到,但靜了靜心后再摸,便摸到了。她忙大聲告訴謹煙,祝一帆還活著。</br> 謹煙眼淚凝住,不可置信的看向柳云湘。</br> 柳云湘也覺好笑,讓下面人先去請大夫了。</br> “你怎么會以為他沒氣兒了?”</br> 謹煙也摸到了脈息,驚喜過后,只覺腿下發(fā)軟,撐著床沿兒坐到了一側的椅子上。</br> “我剛給他擦洗,覺他全身冰涼,慌亂見去抹脈搏,沒有摸到,便以為……”謹煙說到這兒,不由又嗚咽了一聲,同時懊惱的緊,“我真是蠢了。”</br> 看著謹煙滿面疲憊,眼圈烏黑,柳云湘將她拉起來,推著她回房休息。</br> “你必須去睡一覺。”</br> “姑娘,我就在這屋睡。”</br> “你在這屋睡不著的,聽話,豆豆來了,你抱著兒子睡一覺吧。”</br> 聽到兒子來了,謹煙這才順著柳云湘從屋里出來。</br> 虛驚一場,柳云湘拍著胸口,深深嘆了一口氣。</br> 她和嚴暮拉著行意回到里屋,問他們不在鎮(zhèn)北的這段時間,可有什么事發(fā)生。行意將這一年多發(fā)生的事,大事小事,想起來就跟他們說。</br> 一家三口聚在一起,難得這點時光。</br> “對了,我們什么時候回盛京,硯兒坐在那位子上,一定十分辛苦。”</br> 柳云湘點頭,“確實辛苦硯兒了。”</br> “西州的事大體就這樣了,等我和你娘安排一些,應該很快就能回去。”嚴暮也心疼兒子,不過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他能將局勢鎮(zhèn)住,卻也讓嚴暮二人十分欣喜。</br> 大夫來了,柳云湘原以為會跟先前一樣,情況不太好,讓家里人準備后事這些,總歸還是要熬,卻沒有希望。</br> 不想這次,大夫確實意外之喜:“祝把頭這脈息竟是越來越強健了,也越來越穩(wěn),等我換個方子,保不齊再過三四日就能醒過來。”</br> 得知大夫來了,謹煙哄睡兒子后出來,正好聽到這話,不由激動的上前。</br> “我夫君他會醒過來?”</br> 大夫點頭,“會,只是時間長短問題。”</br> 謹煙雙手合十,喜得不知是先謝大夫還是先謝佛祖保佑了。</br> 送走大夫,柳云湘抱了抱謹煙,“他一定是知道你來了,聽到你跟他說的話了,于是努力將自己從鬼門關拉了回來。”</br> 謹煙點頭,眼淚啪嗒直落,“他說過的話,從來不會食言,他一定會醒來。”</br> 之后幾日,謹煙照顧祝一帆,行意照顧豆豆,嚴暮安排軍務,而柳云湘則是開始謀劃在盤龍城創(chuàng)辦玉石加工坊的事。</br> 正好張琪也從虎口城來了,他們從南晉換了糧食,暫時解決了虎口城的危機。柳云湘讓他和段有光一起幫忙籌劃,如何建造,如何打響名聲,招攬客源,最后形成產業(yè)。</br> 他們靈云可帶頭,但也要建在盤龍城的這些加工坊有精湛的技藝,能切切實實省去運送的麻煩,給客商謀取便利。</br> 最開始,柳云湘確實想簡單了,一一籌辦下來,轉眼就是幾個月過去,過了年開了春,而他們還留在盤龍城。</br> 西州通往西越還有中原的道路崎嶇難行,要想在西州形成繁榮的市場,開山建路跨河建橋乃是要務。柳云湘和嚴暮商量,反正西州無戰(zhàn)事,便讓西州軍參與了進來,鍛煉體魄的同時也沒有白吃糧餉。</br> 盤龍城建玉石加工坊,其他城也找準定位,藥材種植,煉鐵煉銅,瓷器鑄造,最后在虎口城行程貿易交易市場。</br> 這規(guī)劃在紙上畫出來容易,但真落實起來,確需要一步一個腳印,需克服許多困難。</br> 柳云湘原想安排下去,讓張琪和段有光來主持大局,可事情繁多,她終究抽不開身。嚴暮那邊也是,朝廷缺少武將,一直沒能派合適的人來接替他手上的軍務。</br> 這樣一再耽擱,轉眼三年就過去了。</br> 祝一帆醒來后,行意和謹煙他們便先回盛京了。</br> 這日,柳云湘從靈云的玉器加工坊出來,正要上馬車時,聽到一聲吆喝,她轉頭望去,見是對面羊湯館在招攬來往的客人。</br> 柳云湘再往街上看,原先低矮破舊的土坯房,不過三年時間,變成了樓宇高閣,店鋪鱗次櫛比,街上客商來往不斷,兩旁叫賣的小攤販扎著堆,百姓的衣服終于不再是破破爛爛了。</br> 盤龍城騰飛起來了,雖然還不那么繁榮,但以后定會越來越好。</br> 這時一處賣玉石的小攤引起了柳云湘的注意,擺攤是個少年,年紀不大,但看上去挺老道的,跟上前詢價的顧客插科打諢的介紹著。</br> 她極其這少年了,正是三年前獵捕大黑熊的那少年。</br> 她垂眸一思量,而后朝著那小攤兒走了過去。</br> “咱保管這些石頭都能開出彩頭,但質地如何,品相如何,咱就不敢保證了。您幾位自己挑,價錢都一樣,童叟無欺。”少年盤坐在地上碼著面前一堆看似普通的石頭說道。</br> 一顧客挑了一塊,又是掂量又是仔細瞅的,十分猶豫,“一塊十兩銀子也太貴了。”</br> “前天一買家開出了好貨,賣給對面的玉石加工坊了,這一來一去間沒出半個時辰,賺了一百兩。”少年道。</br> “果真?”顧客心動了。</br> 少年笑,“真自然是真的,不過咱也要提醒您一句,可不是誰都有那好運氣的。”</br> 這顧客還在猶豫,這時又一人上前,“這塊,還有這塊,我都要了。您這塊要不要,不要的話,我也要了。”</br> 柳云湘再看來的這人,年紀輕輕還胖乎乎的,不就是這少年的同伴么。</br> 呵,這是托兒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