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杯酒云山
容妄猶豫良久,剛剛稍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葉懷遙已經(jīng)自己坐直了身子。</br> 他道“你這樣撐著累不累放手吧,我沒事。”</br> 容妄聽到他說話,又迅速將臉偏開,答應(yīng)一聲,松開了手。</br> 葉懷遙道“你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怎么坐在地上”</br> 容妄道“沒多久,想拿點(diǎn)東西給你吃,見你睡的熟,就在這里等一會。”</br> 他進(jìn)來,燕沉等人肯定不會不知道,但因知容妄是葉懷遙的朋友,也就沒有攔他。</br> 葉懷遙虧損甚巨,原本是該吃點(diǎn)東西,但他此刻其實(shí)并不太有食欲,只是覺得孩子坐在地板上眼巴巴等了他半天,也怪可憐的,若是自己再說一句不想吃,未免要讓對方失望。</br> 他向來顧及他人心意,于是笑道“正好我也餓了,你拿的什么”</br> 容妄將旁邊的食盒拿過來,把里面的一碗粥端給他。那食盒是用特殊的木藤編成,雖然粥已經(jīng)放了有些時候,但依舊熱氣未散,滋味不失。</br> 葉懷遙本想喝上兩口意思意思,讓容妄高興一下也就罷了,結(jié)果將碗端過來一嘗,竟是滋味甚佳,整碗粥不知不覺就喝光了。胃里暖洋洋的,心情也輕快起來。</br> 容妄道“還有,你還要嗎我去盛。”</br> 葉懷遙道“不用了。”他心念一轉(zhuǎn),又問道“這是你做的”</br> 容妄點(diǎn)了點(diǎn)頭。</br> 葉懷遙驚訝道“真的是你。看這手藝,我還以為是哪家名廚。”</br> 容妄笑了一下,說道“你喜歡就好。”</br> 葉懷遙笑道“你有這本事,以后可不愁娶媳婦,看上了哪家姑娘,只管做飯給她吃,吃上個十天半月的,不愁人不跟你走。”</br> 他生性如此,本來是隨口調(diào)笑,然而說完之后,容妄卻看著葉懷遙,認(rèn)真求教“真的嗎”</br> 葉懷遙從對方語氣中的期待里感覺到些微壓力,說道“啊那,也得那姑娘夠饞吧。”</br> 容妄深以為然“也是。”</br> 他那樣子就好像立刻想找個饞姑娘試試手似的,葉懷遙覺得自己好像不該跟這種認(rèn)真的小孩子亂開玩笑,簡直太誤人子弟了。</br> 他嘆氣道“阿南”</br> 容妄看了他一眼,忽然也是撲哧一笑,道“你想說什么我知道你在開玩笑,我也是。”</br> 他的笑容素來少見,這樣陡然間展露出來,倒有一種別樣的風(fēng)姿。</br> 葉懷遙“”</br> 他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被這小子給耍了。</br> 主要是容妄在他面前實(shí)在是太過于靦腆乖巧,讓葉懷遙明明知道他還有個腹黑屬性,但時常會忽略此點(diǎn)。</br> 但容妄這笑容當(dāng)中并不帶有絲毫譏嘲或者覺得葉懷遙可笑的意思,他似乎是真的純?nèi)粴g喜,才會如此表達(dá)。</br> 容妄輕聲道“我知道你喜歡說笑,你盡管說吧,我聽得明白。你愿意說話逗我玩,我也很開心。”</br> 他這樣笑起來和說話的時候,葉懷遙突然覺得,這孩子身上似乎發(fā)生了某些微妙的不同。</br> 人還是那個人,但舉止與談吐間都似變得大方了許多,也稍微開朗了一些。</br> 而且,對方似乎并無意掩飾這種變化。</br> 葉懷遙正要說什么,忽聽外面?zhèn)鱽韼茁曒p輕的敲門聲,他問道:“誰”</br> 外面?zhèn)鱽砗握繐P(yáng)的聲音“師兄,是我。我聽見你說話的聲音,是不是醒了”</br> 葉懷遙道“是,進(jìn)來吧。”</br> 外面卻不只何湛揚(yáng)一個,門推開,先是燕沉進(jìn)來,然后直接閃到一邊。隨即,他身后的何湛揚(yáng)和管宛瓊便挨挨擠擠,互相撕扯著撞進(jìn)了門。</br> 若非法圣遠(yuǎn)見卓識,直接躲開,恐怕也要遭池魚之殃。</br> 管宛瓊這一路上經(jīng)過跟何湛揚(yáng)惡勢力的斗爭,好歹保住了“親手將浮虹劍還給師兄”的資格,只是她一進(jìn)來真見活的葉懷遙坐在床邊,眼眶立刻就紅了,東西也忘了拿出來。</br> 管宛瓊一頭扎進(jìn)葉懷遙懷里,抱著他就放聲大哭。</br> “師兄,真是你,你可回來了”</br> 兄弟相見,大家互相拍拍肩膀,激動擁抱均屬正常,但葉懷遙最怕的就是師妹的眼淚攻勢。</br> 他被管宛瓊抱著,一時頭大,只能輕輕摸摸她頭上的小辮子,安慰道“好了好了,真是我,我回來啦。別哭了,沒事,乖乖”</br> 后面也呼啦啦一連又?jǐn)D進(jìn)來七八個人,都是收到消息立刻從玄天樓趕過來的。他們先向著燕沉行了禮,然后就都圍到葉懷遙的身邊去了。</br> 容妄見狀,便悄悄退開。</br> 何湛揚(yáng)趁機(jī)占領(lǐng)了他的位置,往葉懷遙邊上湊湊,說道“小師妹一聽說葉師兄回來了,哭了一道,到后面完全哭不出來眼淚了,根本就是干嚎。我好說歹說才給她勸住。現(xiàn)在又開始了,不就是想讓別人都不好意思抻開你,借機(jī)多抱師兄一會嗎”</br> 這話有用,管宛瓊一下子從葉懷遙身上跳起來,回身罵道“你放屁”</br> 燕沉挑了下眉,咳嗽一聲。</br> 管宛瓊這才想起來自己都沒跟明圣法圣行禮,連忙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補(bǔ)上了,這才低眉順眼,斯文道“何師兄怎可如此妄言,小妹絕無此意。”</br> 何湛揚(yáng)噗嗤一聲笑。</br> 隨著他們這一幫人進(jìn)來,周圍也頓時熱鬧起來。</br> 大家在外面都是名頭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撛挵A卻也和普通人毫無兩樣。此時聚在葉懷遙周圍,七嘴八舌,有痛哭流涕的,有罵嚴(yán)矜成淵的,也有詢問傷勢的。</br> 葉懷遙聽著別人問他,幾次張嘴欲答,愣是沒插上話,倒忍不住笑了。</br> 一個相貌美艷云鬢高挽的女子,本來正拉著他上下左右的一通打量,眼圈都紅了,此時見他居然還在樂呵,氣的用手戳了一下葉懷遙的腦袋,數(shù)落道</br> “你還有臉笑就屬你最讓人操心,一走十八年,別人為你哭瞎了眼,你跟沒事人一樣”</br> 葉懷遙作揖道“好好好,師姐說的都對,我錯了我錯了,這就一起哭給大伙看。”</br> 這位女子正是他師姐岑蕙,現(xiàn)為蕤賓司司主,葉懷遙雖然接任明圣,但在一干師兄弟中,年紀(jì)輩分都不算大,現(xiàn)在縮水之后,就更小了。</br> 這位潑辣的師姐從小看著他長大,即使是明圣也不敢招惹,實(shí)在是令他毫無領(lǐng)袖尊嚴(yán)。</br> 亡射司司主韓彩恒擠過來,他長得像個白面書生,說話也斯斯文文的,攔住岑惠的手“岑師姐,你不要戳葉師兄的腦袋,他還有傷呢。”</br> 他們這么一說,何湛揚(yáng)也連忙道“對呀,我還沒問,燕師兄,葉師兄的傷怎么樣嚴(yán)重嗎”</br> 他這么一說,其他人也安靜下來,都看著燕沉。</br> 燕沉道“沒有大礙。但是阿遙這回本身就是功力折損,年齡倒退,再加上靈脈受了傷,總得好好養(yǎng)上數(shù)年,才能逐漸恢復(fù)的跟過去一樣。”</br> 何湛揚(yáng)皺眉,說道“還要那么久那,可需要什么靈藥神丹嗎,師兄說了,咱們?nèi)フ摇!?lt;/br> 葉懷遙一本正經(jīng)地說“當(dāng)然了。就在這里的城東有家藥膳坊,里面的所有膳食都是用旁邊緣妙河里的水源制成,味美無比,更是對療傷有奇效,我得一天吃一頓,吃上年。”</br> “啊”何湛揚(yáng)道,“可是,你得回斜玉山養(yǎng)傷才最好啊。那里靈氣充沛,可是就吃不著藥膳了。”</br> 他想了想,又高興道“那這樣,師兄你回山上,我就在這分舵里面住下,每天早上買了藥膳,飛回去給你送。我飛得快,沒問題。”</br> 葉懷遙本來是和他開玩笑,沒想到何湛揚(yáng)這傻小子當(dāng)真了,還認(rèn)真考慮每天飛來飛去的可能性。</br> 他眼中閃過一絲暖意,握了下何湛揚(yáng)的手,說道“說笑的。哪里用得著那么麻煩。我每天跟你們在一塊,心情好,自然百病全消。”</br> 韓彩恒靦腆道“師兄回來了,好像一下子就有活氣了,我們也高興。”</br> 容妄沒有打擾葉懷遙跟師兄弟們交流,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卻一直在看著他們。</br> 見葉懷遙笑了,他便也覺得欣喜。</br> 對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眉眼彎彎,唇紅齒白,目光流轉(zhuǎn)間動人心魄,讓看見的人都不知不覺地心情愉快,想跟著他一起高興起來。</br> 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記憶中,從葉懷遙長大以后,容妄幾乎就沒見過他這樣的笑容。</br> 平日里雖然他也總是將微笑掛在唇邊,但都只是淡淡的,幾分溫和幾分尊貴,這樣真心純粹的時候卻是少有。</br> 尤其是對著自己這個邶蒼魔君,就更加不可能了。</br> 自然,在葉懷遙的眼中,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他連防備忌憚都來不及,又怎會表現(xiàn)出這樣的親昵</br> 那些都是他的親人摯友,自己卻沒有這個福氣。</br> 容妄有時候也忍不住去想,如果當(dāng)初他也來到玄天樓,是不是兩人之間的結(jié)局,就會有所不同但那終究不過妄想罷了。</br> 他輕輕一嘆,想著不論如何,葉懷遙能有這么多人陪著,總歸也是好的,只是對自己來說到底刺眼。</br> 容妄正要將目光收回,卻聽到有人說了句“邶蒼”。</br> 他眼睫一抬。</br> 只聽岑蕙正跟葉懷遙說“當(dāng)初你出事的消息傳來,我們都以為是假的。近些年來,魔族跟正道屢屢沖突,關(guān)系緊張,你和邶蒼之間打過的架沒有數(shù)千也有八百,誰也奈何不了誰,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出事了結(jié)果大家去瑤臺下面找了七天七夜,發(fā)現(xiàn)了折斷的浮虹,又見你的魂燈熄了,這才以為”</br> 她頓了頓,深吸口氣,這才又說道“雖然邶蒼已死,但難消我們心頭之恨,這些年來和離恨天沖突不斷,雙方都沒少有人員折損師弟,當(dāng)初你們那一戰(zhàn),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邶蒼那個卑鄙魔頭使奸計暗算你,才會如此”</br> 當(dāng)年那場決戰(zhàn),折損了明圣和魔尊兩個絕世高手,卻也留下了無數(shù)的疑團(tuán)讓人猜測。</br> 如今作為當(dāng)事人之一的葉懷遙竟然重返人間,能解答這些問題的,也只有他了。</br> 岑蕙問到了點(diǎn)子上,周圍一下子安靜起來,連容妄都覺得有點(diǎn)緊張。</br> 他面上不露聲色,卻也忍不住屏息凝神,想聽聽葉懷遙會怎樣說。</br> 葉懷遙沉吟道“師姐這話說對了一半。”</br> 岑蕙“哦”</br> 葉懷遙緩緩地說“確實(shí)有人使計暗算我,但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然后是邶蒼魔君舍命相救。”</br> 他這話說出來,簡直能震驚玄天樓的列祖列宗,滿屋子的人都沒聲了。</br> 于是他又謹(jǐn)慎地補(bǔ)充了一句“我沒瘋。”</br> “那就是邶蒼瘋了”</br> 何湛揚(yáng)震驚地說“那個性情殘暴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他殺人放火挖肺掏心還差不多,他會救你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是有什么陰謀嗎”</br> 他扣住葉懷遙的肩膀“師兄,你身上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吧”</br> 韓彩恒道“師兄變小了難道是邶蒼做的手腳好歹毒”</br> 容妄“”空口污蔑,真想歹毒給他們看看。</br> 葉懷遙“”</br> 他把何湛揚(yáng)的手拍開,說道“別瞎想了,他費(fèi)盡心機(jī)做手腳,就為了把我變成個二九少年圖什么,圖我能叫他一聲爹還是怎么著這是意外。”</br> “阿遙,那依你看,他救你的目的何在”</br> 燕沉起身,走到葉懷遙的旁邊,語氣舒緩“縱使邶蒼魔君沒有直言,但事情發(fā)生當(dāng)時,他的動作舉止神情,論理總能透出一些端倪。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之處”</br> 他的話明明沒有絲毫特別的地方,葉懷遙卻一頓,略顯蒼白的臉上難得的流露出來一點(diǎn)尷尬之色,隨即很快地說道“沒有。”</br> 他掩飾的很好,除了一直緊緊盯著這邊的容妄,其他人也都不疑有他。</br> 容妄無聲地吐出一口氣,松開攥的死緊的手,掌心有些刺痛,已經(jīng)被他自己的指甲掐破了。</br> 聽了這兩句話,他就知道,葉懷遙什么都記得。</br> 與世人所知相差甚遠(yuǎn),當(dāng)初他們兩人約戰(zhàn)瑤臺,其實(shí)并沒有動手或者沒有像人們理解的那樣,動手。</br> 葉懷遙因為玄天樓一件死人失寶的案子而質(zhì)問他,那時容妄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過他了,難得能跟對方說上幾句話,就算是被質(zhì)問也甘之如飴。</br> 他舍不得離開,便有一句沒一句跟對方兜著圈子掰扯。</br> 結(jié)果卻不知道葉懷遙的身上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一開始還好端端的,兩人沒掰扯多久,他突然就吐血了。</br> 當(dāng)時把容妄嚇得也差點(diǎn)一口老血隨即噴出來,顧不上別的,上去查看他的情況,只感覺對方體內(nèi)氣息紊亂,竟隱隱有走火入魔的征兆。</br> 他調(diào)動魔元,為葉懷遙梳理經(jīng)脈,對方的靈力卻順勢涌來,糾纏入他的心神肺腑,兩人一個神志昏亂,一個抗拒不得,便在這種情況下發(fā)生了關(guān)系。</br> 曾以為自己一生所求皆不過是飛光夢影,海市蜃樓,卻由一個莫名其妙的機(jī)緣,化為現(xiàn)實(shí),真是令人不知該哭該笑。</br> 那件事情過后,葉懷遙狀況稍有好轉(zhuǎn),但隨即瑤臺崩毀,天塌地陷,直接砸入地府之中。</br> 容妄盡全力護(hù)住葉懷遙,終究造成兩人一個重生,一個返老的結(jié)局。</br> 中間種種,他亦有許多不明之處,說來容妄的傷更重,記憶比葉懷遙恢復(fù)的還要晚一些。</br> 那回憶可恥卻又珍貴,容妄看見葉懷遙,就忍不住地要去回想,可種種畫面浮上心頭,他又覺得自己以鄙陋之軀將對方沾染,實(shí)在可恥。</br> 心在罪孽深重與夢縈魂牽之間反復(fù)打磨,他在翻來覆去揣測,當(dāng)時葉懷遙在那樣半昏迷的狀態(tài)之下,是否還記得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br> 他盼著他記得,這樣的話,自己多少也能在對方的心里留下些許痕跡。</br> 可反過來想想,與自己親熱這件事,對于明圣來說,大概是一種莫大的羞辱,所以忘了也好。</br> 他們當(dāng)魔頭的,往往情緣淡薄,不能貪得無厭。</br> 只要他平安無事,只要自己還能見他這一面,容妄覺得也應(yīng)該知足了。若是想不起那些事能讓葉懷遙開心的話,那他也情愿此生不再提起。</br> 自己求不得便求不得吧,只要他想要的都有,那,也成。</br> 但容妄沒想到,將這事記得清楚明白的還真不是只他一個人,胸中不由五味雜陳,悲喜難辨當(dāng)中還夾雜著對葉懷遙的愧疚,曾經(jīng)那銷魂蝕骨的滋味也一并涌上心頭,當(dāng)真是心情復(fù)雜之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