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誰解冰霜
他看了一會,說道:“這是一名相貌奇丑無比的男子,花重金去青樓找了兩位頭牌姑娘,三人盡興之后大被同眠。而后這兩名青樓女子密謀將男人勒死,連夜逃走,雙宿雙棲。”</br> “而后那名男子的朋友趕到,將他安葬,并殺了兩名青樓女子為他報仇。”</br> 畫面上,那個被勒死的男子確實外形不佳,又留了一臉絡(luò)腮胡子,即使話本插圖上所繪的那青面獠牙的厲鬼,也及不上他半分兇惡。</br> 不過就算人家長得丑,好端端花錢享樂,結(jié)果卻倒霉碰上這樣的橫禍,心里面肯定也是氣憤委屈的。</br> 葉懷遙有點(diǎn)明白了,大概這樣的結(jié)界都是依靠不同主題的執(zhí)念幻化而成的。</br> 他們這次碰上的,就都是那些被女人背叛的凄慘男人的故事。</br> 三人靜靜等著怨靈問話,這次卻半晌沒聽見聲音,過了一會,歐陽松說道:“是不是這幅畫上的怨靈能力較低,還沒有修出開口對話的能力?”</br> 管宛瓊道:“既然能力低微,咱們是不是可以直接打出去?”</br> 歐陽松道:“不行,這樣整個結(jié)界當(dāng)中的怨氣都會被驚動,我上一次會受傷,就是因為這樣做了。”</br> 他問葉懷遙:“上一幅畫管司主已經(jīng)試過了。這次正好有兩個男人的位置,既然無人發(fā)問,云棲君,咱們試著破解一下如何?”</br> 葉懷遙笑道:“但遂君意。”</br> 聽聽,這話的意思就是隨他喜歡,做什么都成!</br> 這小伙子,多可愛、多討人喜歡!</br> 歐陽松笑著說:“那真是太好了。”</br> 葉懷遙不知道他在興高采烈個什么勁,覺得這位跟自己師尊平輩的老家主真是古古怪怪。</br> 歐陽松走到了畫前,將一指點(diǎn)在上面,謹(jǐn)慎地注入靈力。</br> 這幅畫上的怨氣要稍微薄弱些許,不能自動做出反應(yīng),但被歐陽顯的靈力一激發(fā),就逐漸顯現(xiàn)出來了。</br> 歐陽松手指所點(diǎn)的,是那名最后殺掉兩個青樓女子,并為嫖/客收尸的朋友。</br> 此時他的臉也逐漸變成了歐陽松的模樣,低著頭悲憤沖著地上的尸體說道:“你瞧見了沒有,我早就說過了,這些女人如此涼薄狠毒,被美色迷惑的結(jié)果就是尸骨無存!”</br> 這句話過后,又沒動靜了。</br> 管宛瓊道:“剛才我跟畫中的怨靈對話的,現(xiàn)在怨靈沒辦法出聲,是不是得兩個人配合一下?”</br> 歐陽松看著葉懷遙。</br> 葉懷遙道:“可是那個嫖/客已經(jīng)死了啊,不能說話不是很正常嗎?難道要我假裝詐尸?”</br> 他剛說完這句話,便聽那幅畫上救人的朋友又說:“唉,算你命大,我這里有一枚可以起死回生的金丹,給你吃吧。吃過了之后就能復(fù)活了。”</br> 畫面動了起來,他竟然真的拿出一粒丹藥,塞進(jìn)了死者的嘴里。</br> 葉懷遙:“……”</br> 他懷疑地看著歐陽松。</br> 他的眼睛生的極美,睫毛又長又翹,歐陽松被這眼神看的骨頭都要酥了:“呃……”</br> 他停頓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要說什么:“雖然他們不說話,但左右是化解怨氣,稍稍發(fā)揮一下應(yīng)該也是有效果的,我現(xiàn)在就覺得怨氣好像變淡了一些。”</br> 葉懷遙道:“那我配合歐陽先生試試罷。”</br> 他也伸手沖著畫面一點(diǎn),靈氣注入,躺在地上的丑陋男人頓時變成了葉懷遙的容貌。</br> 與此同時,葉懷遙發(fā)現(xiàn)歐陽松倒是沒騙人,他</br> ——確實能夠感到對方的情緒。憤懣不甘、委屈惱火,更多的還有迷惑,不知道自己招誰惹誰了,世界怎會是這個樣子。</br> 他順著這心聲,就讓畫中的人把話說出來了:“就算我長得丑,那也是她們自己開門做生意的,憑什么殺我?我說不上媳婦,難道連花錢找女人都不配嗎?!”</br> 歐陽松連忙道:“誰說的,你一點(diǎn)都不丑,是那些女人有眼無珠,才看不上你!”</br> 怨靈的心結(jié)果然在此,葉懷遙明顯感到心中壓著的情緒一松,連旁邊的管宛瓊都覺得怨氣淡了許多。</br> 葉懷遙道:“真的嗎?是他們的問題?”</br> 歐陽松道:“對、對,全都是她們的錯。她們看不上你,我就很看的上你。你一點(diǎn)都不丑,快要把我給迷死了!”</br> 聽到這句話,葉懷遙本人以及畫中的怨靈,同時升起了深深的迷惑。</br> 這真是怨靈這名朋友的想法?</br> 他有病吧!在說什么啊亂七八糟的。</br> 葉懷遙不知道該怎么接:“……哦。”</br> 歐陽松又道:“所以說,既然女人和女人能在一塊,咱們男人之間為什么不可以?不如讓我們一起享樂吧,像她們一樣!”</br> 葉懷遙:“……”</br> 管宛瓊:“……”</br> 她覺得不提醒不行了,緊急沖著葉懷遙傳音:“師兄師兄,歐陽松是個斷袖,你小心一點(diǎn)!!!”</br> 畫面上,長著歐陽松面容的那個人物撅起嘴,湊過身,便要去親剛剛死而復(fù)生的青樓嫖/客。</br> 雖說只是畫上的人物親吻,但是此時分別是兩人的外形,感官又相通,差別跟真實也差不到哪里去了。</br> 管宛瓊見葉懷遙收到自己的提醒之后,竟好像根本就沒躲開的意思,也有點(diǎn)著急了,簡直都想上去拽著他的胳膊把他拉開,但又怕葉懷遙另有用意,被自己破壞。</br> 真是的,為什么她一個當(dāng)小師妹的,要反過來去擔(dān)心自家?guī)熜直荒腥苏{(diào)戲啊!</br> 在這種時刻,管宛瓊竟然悲傷地想到,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被人調(diào)戲過……</br> 這樣一晃神,歐陽松已經(jīng)如愿以償?shù)赜H了上去。</br> 他風(fēng)流慣了,撩男人這種事簡直是手到擒來自然而然,但是看葉懷遙像個正經(jīng)人,歐陽松也就是試探一下,根本沒想到自己竟然真能得手。</br> 他欣喜若狂,狠狠地親了一大口,覺得絕對能回味個十年八年的,但是親上之后,卻覺得不是那么對勁。</br> 葉懷遙應(yīng)該……沒胡子啊?</br> 歐陽松睜開眼睛,近在咫尺是一張非常丑陋的面孔,三角眼冷冷望來,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和疙瘩扎的他皮膚生疼。</br> 是那個嫖/客的臉!葉懷遙在最后一刻把靈力給撤回去了!</br> 管宛瓊一把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才忍住即將出口的爆笑,歐陽松在這個瞬間的表情足夠她回去樂二十年的。</br> 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歐陽松這個有誠意的獻(xiàn)身都達(dá)成了驚人的效果。</br> 大概是讓怨靈意識到“雖然女人看不上我還殺了我,但是男人愛我啊”這一點(diǎn),怨氣盡去,大門“砰”一下子開了。</br> 那觸感太過真實,即使是脫困都無法將歐陽松的注意力引開,他受到了巨大打擊,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幅畫,踉踉蹌蹌地退后兩步:“我、我竟然……”</br> 葉懷遙不給他說出什么冒犯之語再觸怒怨靈的機(jī)會,一把捂住了歐陽松的嘴,硬將他拖了出去。</br> 玄天樓的弟子們好不容易脫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明圣和管司主竟然都被關(guān)了進(jìn)去,簡直都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在外面想盡了各種辦法破門。</br> 好歹沒過多久,便見葉懷遙他們就成功從里面闖出來了,眾人大喜過望,全都松了口氣。</br> 巨大的宮殿在風(fēng)中逐漸消融,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br> 玄天樓的弟子們紛紛圍攏上前,連聲問道:“葉師兄沒事吧?管師姐沒事吧?”</br> “里面發(fā)生了什么,有妖怪嗎?”</br> 是有妖怪,但是發(fā)生了什么可不能跟你們說。</br> 葉懷遙剛答了句“無妨”,旁邊的歐陽松就是一口血噴了出來,隨即劇烈咳嗽,生無可戀。</br> 他為了泡男人無所不用其極,連身上的傷勢都不顧了,強(qiáng)行將嫖/客與朋友的社會主義兄弟情扭轉(zhuǎn)了到了另一個詭異方向。</br> 這招雖然化解了怨氣,但也難免會受到反噬,歐陽松覺得能夠親近美人也是值得的,誰料到機(jī)關(guān)算盡一場空,反倒親錯了人。</br> 歐陽松身心俱傷,憋了半天的血再也忍不住了。</br> 葉懷遙過去給他搭了下脈,淡定地說:“歐陽先生再吃幾粒藥罷,不用擔(dān)心,吐血敗火,沒有大礙。”</br> 歐陽松捂著胸口緩了一會,半真半假地說道:“……明圣好狠的心啊。”</br> 葉懷遙微微一笑,說道:“您卻是很大的膽。”</br> 兩人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一語雙關(guān)打了個機(jī)鋒,誰也沒說破。</br> 葉懷遙耍了歐陽松,在心里暗暗偷笑,正要走開,忽聽到旁邊有個女孩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確定,輕輕地說道:“阿遙姐姐?”</br> 葉懷遙一轉(zhuǎn)頭,也很意外,脫口道:“姮娥?”</br> 這不是他在幻境中的死斗場里遇見的那個小姑娘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當(dāng)中?</br> 管宛瓊:“???!”</br> 歐陽松:“……!!!”</br> 說出這個名字,葉懷遙就接觸到了師妹驚恐的眼神,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br> 他第一次跟姮娥見面的時候,一直是女聲女裝,姮娥本來還想自己碰見的會不會是明圣的妹妹。</br> 但不光是長相,對方說話的語氣和容貌神態(tài),全都跟她在夢中遇到的“神仙姐姐”非常相像,姮娥沒忍住就叫了一聲。</br> 要是葉懷遙不接茬也就罷了,結(jié)果沒想到對方竟然也脫口說出了她的名字,這就令人很驚恐了。</br> 所以到底是他現(xiàn)在女扮男裝,還是那個時候男扮女裝?</br> 聽管宛瓊叫的是師兄,師兄……應(yīng)該是男的吧?</br> 所以說自己當(dāng)初還沾沾自喜,以為火眼金睛,當(dāng)初看見他一個青衣女子舉止親密,就以為這兩個姐姐是那種關(guān)系,真是太蠢了。</br> 其實人家就是挺正常的一男一女,只不過當(dāng)時葉懷遙穿了女裝唄?</br> 姮娥看著管宛瓊,發(fā)現(xiàn)管宛瓊也一臉震驚迷茫。</br> 她問道:“師兄,你還有什么驚喜是我不知道的?”</br> 葉懷遙:“……你們,聽我解釋。”</br> 葉懷遙對于姮娥來說是夢境,姮娥對于葉懷遙來說則是幻影。</br> 兩人的相遇本就離奇,竟然能保留住那時的記憶,并在現(xiàn)實當(dāng)中相見,更是不可思議。</br> 葉懷遙都不知道這事應(yīng)該從何說起:“先回門派,邊走邊說罷。”</br> 一行人御劍而起,結(jié)果還沒等他將自己扮女裝的緣由說清楚,忽然便感到一陣靈力波動。</br> 葉懷遙警覺地抬頭,抬手一抄,指間就多了一張傳信符。</br> 管宛瓊認(rèn)出符紙來自玄天樓,便不再調(diào)侃葉懷遙,問道:“是大師兄?他著急催我們回去了嗎?”</br> 葉懷遙展開符紙,上面正是燕沉的筆跡:</br> “……歐陽顯發(fā)難,質(zhì)疑你與魔君舊事……弟速歸,毋憂,必護(hù)你周全……”</br> 光是看著這行字,就能夠想象出燕沉此刻眉頭微蹙,目帶擔(dān)憂的神情。</br> 緊接著,容妄的面容又猝然在心頭劃過。</br> 葉懷遙將符紙一揚(yáng),火焰轉(zhuǎn)眼而起,將其燒作飛灰,他說道:“咱們加快一些速度吧。歐陽先生,這次回去,恐怕要勞煩你多多管教令郎了。”</br> 無論是狠心追殺父親,還是在玄天樓的盛典上公然向主家發(fā)難,歐陽顯的目的都很簡單,那就是成功上位。</br> 歐陽家向來低調(diào)行事,飄然世外,對于修真界的一切紛爭合作都不怎么參與,到了歐陽松這一帶,同樣也繼承先祖遺志,繼續(xù)發(fā)揚(yáng)這樣的家風(fēng)。</br> 對此,歐陽顯已經(jīng)不滿很久了。</br> 他們的實力明明不比任何一個世家差,卻要一直守著那處所謂的清幽之地韜光養(yǎng)晦,看著別人出盡風(fēng)頭,也不知道到底是想等些什么,讓人憋氣的很。</br> 他早就有這個心愿,如果自己能夠當(dāng)上家主,一定要真正體會一下仙道之巔,叱咤風(fēng)云的感覺,這才不枉修煉一場。</br> 但歐陽顯也能感覺到,因為理念不合,所以父親似乎不太想將家主之位傳給自己。</br> 大姐出嫁,他作為家中長子,本來應(yīng)該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家主的繼承人卻遲遲未定,正是代表著父親的不滿。</br> 更何況……他早已經(jīng)在偶然間知曉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不指望歐陽松能對一個造出來的兒子有太多感情。</br> 若非歐陽問實在是個蠢貨,恐怕他連這次翻身的機(jī)會都沒有。</br> 現(xiàn)在,歐陽問已經(jīng)把他該發(fā)揮的價值都發(fā)揮干凈了,歐陽顯完成了計劃的第一步,但他畢竟根基薄弱,上位突然,地位還不是很穩(wěn)當(dāng)。</br> 因此接下來他要做的事,就是踩著玄天樓更進(jìn)一步。</br> 如果讓這些人知道,他們心目中那個完美無缺的明圣,其實竟跟魔君有著千年的淵源糾葛,那么玄天樓,還可以高居于云巔之上嗎?</br> 歐陽顯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jī),以便能將自己話中的效力發(fā)揮至最大。</br> 他耐心地等待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整個典禮還沒結(jié)束,葉懷遙就不知道跑哪去了。</br> 歐陽顯本來有些著急,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這樣也好。</br> 畢竟葉懷遙和容妄誰都不是好對付的,少一個主力,也能讓他更順當(dāng)?shù)貙⒃捳f完。</br> 反正周圍這么多人族修士在場,又是玄天樓的地界,邶蒼魔君總不可能公然殺人滅口。</br> 這也正是他一定要選擇這個場合透露真相的原因。</br> 眼看典禮結(jié)束之后,玄天樓和元家又出來宣稱要解除婚約,請眾位賓客來做個見證。</br> 周圍的人聞言都十分驚詫,歐陽顯本來很意外,但轉(zhuǎn)而就是一喜,心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這正是個好機(jī)會啊!</br> 他當(dāng)即笑著開口道:“做見證,當(dāng)然沒問題。不過在下奇怪的是,明圣不在場,這婚約未經(jīng)過正主,就可以解除的嗎?”</br> 何湛揚(yáng)覺得這歐陽顯說話的時候雖然面帶微笑,但渾身上下有種讓人很不舒服的勁,仿佛不懷好意。</br> 何湛揚(yáng)道:“不勞掛心,明圣暫時有事外出,很快便可以回來。煩請各位稍等片刻便好。”</br> 歐陽顯故作驚訝:“哦?原來還要等明圣回來。我還以為既然他與元少莊主之間的道侶法印已經(jīng)解除,直接將雙方的文書各自還回來,此事便成了呢。”</br> 何湛揚(yáng)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這人在說什么瘋話,我?guī)熜值牡纻H法印,我都不知道解除了,你還能知道?</br> 但是這句話他沒說出來,因為歐陽顯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于勢在必得了。</br> 何湛揚(yáng)不由得回頭看了燕沉一眼,發(fā)現(xiàn)大師兄面容沉冷,但卻沒有什么意外驚訝之情。</br> 何湛揚(yáng)心念一動,估計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契約解除的步驟如何,是我們的私事。”</br> 他既不說契約在,也不說不在,只是這樣含糊一句,就算歐陽顯說的是真的,別人也只會覺得葉懷遙提前私下里跟元獻(xiàn)解除了法印,今日再來走個形式上的過場,不會多想。</br> 他平日里性格直爽,少有這樣謹(jǐn)慎言語的時候,正是因為此事事關(guān)師兄的名聲,意識到歐陽顯似乎來者不善,便更不能讓對方抓到什么漏洞。</br> 歐陽顯笑起來,說道:“何司主這話說得好。明圣愿意同誰成為道侶,愿意跟誰解除婚約,這確實是他自己的事情——”</br> “但身為修真界大派的領(lǐng)袖,若是因為一己私欲勾結(jié)魔族,被妖邪迷惑,那么我們眾人就都有資格求個解釋!”</br>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br> 容妄猛地抬眼,目光如劍,落在歐陽顯的臉上。</br> 何湛揚(yáng)剛才就覺得他鬼鬼祟祟,不安好心,但沒想到這人竟敢當(dāng)眾詆毀葉懷遙,還說的這樣難聽。</br> 這戳中了他的死穴,何湛揚(yáng)忍無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冷聲道:</br> “歐陽家主,你要是喝多了想耍酒瘋,就請回蘭陽去吧。我們玄天樓不歡迎口出妄言者,更不會容許任何一個詆毀同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