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宮中出事
離開國公府,大約是下午申時。</br> 馬車行駛在雪地里,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br> 車夫很穩(wěn),車輪也做了防滑鉤,沒有半點傾滑的跡象。</br> 綰寧微微的倚在車壁上,窗子撩開一角,看著外頭的景色。</br> 君逸過來握住她的手,“怎么了?”</br> 綰寧搖搖頭:“就是想到父親要離開,有些傷感。”</br> 他的手放在手心中,大拇指細細的摩挲著她的手背。</br> “沒事的,這一次去也不是打仗,西涼那邊我們做了諸多安排,很快西境便會太平,西涼也會太平。”</br> 君逸知道,綰寧對李清云有惻隱之心,說到這里又多加了一句。</br> 綰寧看向他,嗯了一聲。</br> “還有就是父親的個人之事。</br> 國公府人丁凋零,我的祖父叔叔伯伯都戰(zhàn)死沙場,祖母自然很希望父親能開枝散葉。</br> 今日我同父親說起這件事。</br> 支持對不起我母親,反對對不起國公府,我告訴他,我只希望他幸福。</br> 父親是上戰(zhàn)場殺敵的人,應(yīng)該深切的明白人性的殘酷和人命的脆弱。對于這種事也會看得開一些。</br> 我明確的能感覺到他對于這件事情的抗拒,要不然也不會一拖再拖這么多年。</br> 從前他跟祖母關(guān)系不好,能有這個理由在中間拖一拖。但現(xiàn)在這份隔閡慢慢消失,他要直面這個問題無法逃避。</br> 我覺得很難過,是明明父親并不愿意,但卻又不得不如此。</br> 我能理解他的不愿意,也心疼他的不得已,想起來,便很難過。”</br> 君逸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br> “你母親那里還沒有消息。”</br> “嗯。”</br> “船到橋頭自然直。”</br> 綰寧:“道理都明白,也不是想不開,就是想起來會覺得難過。”</br> 君逸握住她的手,沒有松開,腦中卻在想著一件事情。</br> 五年前,大皇子君晟被牽連進巫蠱之事,差點連命都搭進去。</br> 那時候,他想著無論如何起碼保住君晟一條命,便從各處著手查詢消息。</br> 有一條,引起了他的注意,當(dāng)時他并未在意,但現(xiàn)在想來,或許很有必要仔細查一查。</br> 君逸低頭,看了一眼綰寧,到底沒有說出口。想著還是等查出了結(jié)果再說。</br> 綰寧:“他們明日走,我想去送送。”</br> 君逸:“也好,明日我陪你一起。”</br> “嗯。這一次去,等回來,應(yīng)該會帶來好消息。”</br> “是。”</br> 二人說了一路,直接回了逸王府。</br> 綰寧有些興致缺缺,君逸也沒有再多說別的,只陪著她。</br> 綰寧坐在椅榻上,看了幾本小話本,甚覺無趣,放在一側(cè),閉目想著事情,沒想到竟沉沉睡了過去。</br> 君逸就在一旁守著。</br> 這一覺,綰寧睡到夜深。</br> 醒來迷迷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夕。</br> 一旁君逸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端了一杯茶過來,綰寧就著茶杯喝了,看到君逸才意識回籠。</br> “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br> 君逸:“剛剛到亥時。”</br> “那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br> “看你睡得香,便想你多睡一會。”</br> 綰寧:“那你用過晚膳沒有?”</br> 君逸搖頭:“還沒。”</br> 綰寧從椅榻上坐起來,半夏和杜若沒過多久便端了吃食上來。</br> 二人在桌前坐下,準(zhǔn)備吃飯:“下回我就睡著,你便自己吃就是了,不用等著我。”</br> 君逸笑了笑,“你睡的時候,我也小憩了一會兒,正好我們晚上可以一塊說說話,睡晚一些。”</br> 明日有送禮的來,只讓管家接了就是,我才新婚,不必早起也說得過去。”</br> 綰寧想到什么面色一紅,嬌嗔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低頭喝湯。</br> 君逸見她如此,只覺得可愛,沒有多話。</br> 二人用了晚膳,綰寧精神好了些。</br> 還不等再坐下來,外面便傳來急報。</br> 皇帝病危。</br> 二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br> 綰寧表情嚴肅:“怎么會這么快?”</br> 據(jù)他們的了解,這毒厲害,如何也得十日半個月才有動靜,如今也只才過了兩日而已。</br> 君逸略想了想,飛快問道,“宮中可有什么話傳出?”</br> 影衛(wèi):“沒有。”</br> 綰寧眉頭皺起。</br> 皇帝病重,宮中卻沒有話傳出,那就說明:有人封鎖了消息。</br> 君策,等不及了。</br> “晟王可有入宮。”</br> “沒有?”</br> 君策要做什么?</br> 說他要在宮中直接弒君奪位,不太可能。</br> 因為京中他的勢力太弱,哪怕他以此方法登基為帝,君逸和君晟也完全可以打著清君側(cè)的名號直接動手。</br> 到了最后這一步,大家兵刃相見,窮圖匕現(xiàn),拼的就是武力值的絕對碾壓。</br> 又或者君策打著皇帝病重的消息,把君逸和君晟招入宮中,而后再趁其不備解決掉他們,如此他便沒有后顧之憂,甚至還能陷害君逸君勝。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做最后的贏家。</br> 且不說君逸和君晟不會去,就看現(xiàn)在,他居然也沒有這樣子做。那說明這不是他的目的。</br> “可是要進宮?”</br> 君逸想了想,搖頭:“不必,再等一等。”</br> 綰寧嗯了一聲。</br> 宮中沒有他們想保護的人,不冒進是最好的。</br> 君逸當(dāng)即交代,傳信去晟王府,</br> 讓晟王稍安勿躁,等等消息,若沒有消息,那便等明日早朝時再一同入宮。</br> 影衛(wèi)領(lǐng)命退下。</br> 君逸看向綰寧:“別著急,一切有我,只要他敢動,我必定讓他再無翻身之日。”</br> “嗯。”</br> 綰寧不想等了,這件事必須要有個結(jié)果。</br> 君策不死,留著總是個禍害,而且他絕對不會是偃旗息鼓的性子。</br> 眼下才過了兩日,就開始動作,她不知道君策具體要做什么,但絕對不會是好事。</br> 君逸:“嗯,一切我來安排。”</br> 綰寧點點頭,卻總感覺到莫名的不安,君逸讓杜若送了藥膳進來,藥膳里加了助眠的藥物。</br> 而后君逸陪著她一起聊了一會兒眼下的境況,很快綰寧便沉沉睡去了。</br> 到次日一早,宮中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br> 君逸準(zhǔn)備著上朝。</br> 或許是心中記掛著事,君逸一起來綰寧便醒了。</br> “現(xiàn)在還早,你多睡一會兒。”</br> 綰寧直接從床上坐起來,搖了搖頭:</br> “不用,正好起來,一會兒去送父親和李清云。”</br> 君逸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些擔(dān)憂的神色,“讓杜若跟著,還有影衛(wèi)們,一定要寸步不離。”</br> 綰寧點點頭,“我知道的。”</br> 君逸入宮,綰寧從床上起來。</br> 半夏過來伺候洗漱,杜若送了早膳,綰寧心中想著事,一桌早膳也吃得沒滋沒味,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br> 看著時間,半夏替綰寧加了一件厚披風(fēng),準(zhǔn)備出門。</br> 除了杜若,明面上帶了四個侍衛(wèi),暗處還有一隊影衛(wèi)。</br> 今日天陰沉沉的,既不下雨也不下雪,不是晴天,看起來陰沉沉的。</br> 馬車直接去的城門口,宋淵已經(jīng)在等著了,李清云還沒有來。</br> 宋淵一眼就看到了綰寧,心疼的迎上來。</br> “昨日就當(dāng)送過了,今日便不必再來,那么冷的天,你本來身子就不好。”</br> 宋淵嘴上說著這話,但眼睛里的笑意,卻怎么也掩藏不住。</br> 綰寧:“只是送一送,平日里該出門也要出門,不來送一送,我不放心。”</br> 宋淵嘆了口氣:</br> “好好照顧好自己,別的都不用多想,身體是最重要的。我都聽說了,可千萬別落下什么病根。”</br> “是,父親,我會注意。”</br> 綰寧一邊說著,一邊讓杜若遞來一個布包。</br> “這是我讓人給父親準(zhǔn)備的吃食。父親拿著在路上吃。有時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也得填飽肚子。”</br> 宋淵心下感動:“我也不是頭一回出門,行軍打仗,外出都是常事。吃什么都隨意的。”</br> 綰寧笑了笑,“父親常年在外,是沒辦法,如今能顧著,自然不能隨意了。”</br> 宋淵感慨:“那便多謝你一番心意。”</br> 綰寧看了四周一眼,往宋淵走近一步,低聲道:</br> “昨夜宮中秘密傳出陛下病重,父親可知道?”</br> 宋淵聽完一下變了臉色,“不知,怪不得今日早上我去辭行,才走到宮門口便被人攔了下來,說不必入宮。</br> 可是有大事發(fā)生?”</br> 最近宋淵在京城中,各種事跡也有所耳聞。突然傳出皇帝病重,朝臣卻不知道,定不正常。</br> 綰寧:“目前還不知道具體,但可以肯定的是:策王不會坐以待斃。</br> 父親這一路小心些,別讓人鉆了空子,盡量走官道,哪怕趕路也別冒險。”</br> 宋淵:“若真是他的手筆,應(yīng)該不會在我身上浪費功夫。</br> 如你所說,他要去的是北境,我去西境,完全不同方向,而且時間緊急,他怕是抽不出空在我身上浪費。”</br> 綰寧原本擔(dān)憂君策聲東擊西,想要在宋淵身上做文章,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關(guān)心則亂,到底擔(dān)憂。</br> 這會聽宋淵這么說,稍微放下心來,是啊,于情于理,從時間地理位置,還有宋淵在這件事情里的參與程度,確實都不應(yīng)該對宋淵下手。</br> “無論如何,父親小心一些,防人之心不可無。”</br> “自然。”</br> 綰寧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回過頭去看,就見西涼使臣的馬車往這邊駛來。</br> 接著就見李清云從馬車上跳下來,對綰寧行了一禮:“蘇小姐。”</br> 綰寧看了一眼周圍,這個點有很多老百姓進出城,有不少百姓望向這邊。</br> 綰寧看她這禮行的別扭,也回了一個禮貌的笑容。</br> “二皇子一路小心,千萬保重。”</br> 李清云點點頭。</br> 綰寧沒再對她說什么,而是走向她身后的邵寒。</br> 邵寒嚇了一跳,趕緊拱手行禮,就聽到綰寧說:</br> “你身手好,保護好你家主子,好生護著她,別辜負她的信任。”</br> 邵寒低著頭,完全不敢抬起,聽到綰寧這話,鄭重的回答:</br> “邵寒為了二皇子萬死不辭。若二皇子有事,我邵寒也絕不獨活。”</br> 綰寧看著他,表情并沒有表現(xiàn)太大波動,聽完他的話,開口道</br> “大家都好好的活著,你和你的主子,都好好的活著。”</br> “是。”</br> 李清云看著這一幕,眼眶忍不住就紅了。</br> 昨日她們也說到了邵寒。綰寧告訴她,相信人會有風(fēng)險,但是還是有人可以相信。等她回了西涼,會用到許多人,光靠一個人不行。</br> 綰寧在幫她重拾對這個世界的信任。</br> 她用馬車避開人,走近綰寧,低聲開口,語氣哽咽:</br> “姐姐,你說的我都記下了。”</br> 綰寧低頭,從懷中拿出一個平安符:</br> “這是半夏年節(jié)那日,去護國寺求的,求了許多,我也用不完,送你一個。”</br> 李清云破涕而笑,看看綰寧又看看護身符,兩手接過,握在手心里,然后小心翼翼放入懷中,“謝謝姐姐。”</br> 綰寧笑了笑,忍住眼中情緒,她從來不信這些死物,但是這一回,她真心實意的想要為李清云期盼一份平安。</br> 綰寧后退一步,跟他們拉開距離,行禮:</br> “父親,二皇子,一路平安。”</br> 宋淵點點頭,翻身上馬,李清云走向馬車,只幾步路,卻回頭看了又看。</br> 等上了馬車,李清云撩開車簾,馬車往前行駛,李清云沖著外面說話:</br> “以后我會再來,希望能再見到蘇小姐。”</br> “會的。”</br> 綰寧站在城墻下,看著馬蹄揚起一陣塵土。</br> 見馬車走遠,又回頭上了城墻,目送著他們慢慢消失在道路的盡頭。</br> 綰寧看了許久,她真想再送他們一程,但是眼下多事之秋,她不能去冒這個險,為大家添麻煩。</br> 杜若上前,“國公爺和二皇子已經(jīng)走遠了,王妃娘娘,這兒風(fēng)大,我們回去吧。”</br> 綰寧嘆了口氣,沒有動,站在城墻口,又看了一會兒。</br> 寒風(fēng)凜冽,冬日的風(fēng),讓人感覺到蕭索和涼薄。</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別,綰寧的心里,和這天氣一般,有些沉沉的。</br> “走吧,我們回去。”</br> 宮中應(yīng)該有消息傳來了,她要看看君策究竟要做什么。</br> 她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跟君策周旋,這最后一筆,便直接落下來吧。</br> 杜若應(yīng)聲,扶著綰寧就要往城墻下走。</br> 這時,從她們身后走來一人。</br> “阿寧。”</br> 聽到這一聲,綰寧如遭雷擊,整個人頓住,而后緩緩回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