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我,會好好考慮
謝綺用了午膳才離開。</br> 下午,綰寧接到了李清云的消息,李清云要見她。</br> 綰寧有些詫異,但略微一想大概能想到李清云見她的目的。</br> 如今過了年,宋淵也該走了,皇帝一定會讓李清云和宋淵一起走。</br> 想到李清云要走,綰寧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br> 對于李清云來說,西涼大多數(shù)是豺狼虎豹。雖然他對外是正兒八經(jīng)的“皇子”,但怕是一路也危險重重。</br> 爭權(quán)奪利的路上向來都九死一生,李清云有一腔熱血,為西涼,為西涼的百姓,但到底太良善了一些。</br> 畢竟年輕,又是女子,只見過人間疾苦,卻不知狠毒手段。</br> 對上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怕是要吃虧。</br> 局勢都已經(jīng)布下了,李清云只要按照計劃的往前走,就已經(jīng)控制了大局,大方向上不會出錯。</br> 只是到底是一件大事,也都要人去做。雖然不存在會出大錯改變局面,但是對李清云個人還說,確實不太友好。</br> 綰寧眉頭緊鎖,他在想要怎么樣才可以盡可能的讓李清云少走一些彎路。</br> 西涼使臣別院。</br> 李清云見著綰寧,像見著主心骨似的,一下心中便平靜下來。</br> “蘇小姐,我要走了。”</br> “大皇兄已死,雖然西涼有些人為了一己私利還捂著。只等我回去。</br> 但事實就是事實,總有會敗露的一天。我得趕快回去,西涼需要我主持大局。”</br> 李清云語氣復(fù)雜,有不舍,有感激,有害怕,說不出來的意味,百感交集。</br> 綰寧在一旁坐下,示意李清云也坐下來。</br> “嗯,早就想到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br> 放心吧,一應(yīng)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大膽放心的去做。</br> 皇后那邊應(yīng)該也安排好了暗衛(wèi),你只要保護好自己,一切慢慢來就好。”</br> 李清云點點頭:“好。”</br> 綰寧:“還有,你這一回帶來的這些使臣,除了你身邊的侍衛(wèi)邵寒,其他的都是大皇子的人。</br> 不過在之前,我已經(jīng)讓人把大皇子已死的消息傳了過來。</br> 他們雖然不至于護著你,但大概率不會害你,不過也要萬事小心。”</br> 李清云點點頭,聽著綰寧貼心的囑咐,面露感激。</br> 綰寧:“還有現(xiàn)在,皇帝需要你,一定會讓我父親護著你。你主要就是護好自己。</br> 其實該說的話,我們之前都已經(jīng)說過了,這一次不過是挨著離別,又重復(fù)了一遍。</br> 李清云一一記下。</br> 原本一想到要回去,面對一堆事,一群人,她本能的對那些局勢有些害怕,但這會見著綰寧,似乎就找到了勇氣來源。</br> 綰寧遇到過那么多次困境,每一次都能絕地反擊。</br> 她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像綰寧一樣的人。</br> “蘇小姐說的,我都記下了。</br> 希望下次見著蘇小姐,我能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br> 綰寧對她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br> “以后也別叫蘇小姐寧小姐了,太過見外,就叫我綰寧吧。”</br> 李清云看著綰寧,目光灼灼,卻沒有說話,她略微低著頭,開口道:</br> “其實我也想像郡主一樣叫你一聲姐姐。</br> 可以嗎?”</br> 綰寧:“可以,你若愿意叫我一聲姐姐,我便也認你這個妹妹。</br> 我很喜歡你,喜歡你良善真誠,喜歡你堅韌不屈。</br> 這是你的優(yōu)點,也是你的缺點,你一定要記著,對于良善的人,回報以良善,對于險惡的人,卻也要很辣手段,才能護住自己萬全。”</br> “我都記下了,姐姐。”</br> 一句話說出口,李清云就沒忍住落下淚來。</br> 綰寧也不由得眼眶泛紅。</br> 明明只是答應(yīng)稱呼的話,后面又忍不住多囑咐了好幾句。</br> 有些人,仗著血緣關(guān)系剝削控制你,還有些人萍水相逢,卻對你滿懷真心實意。</br> 綰寧從來都覺得,有愛的關(guān)系才要維持。沒有愛的關(guān)系,無論以任何名義存在,都需要保持距離。</br> 她喜歡李清云,喜歡楚幽,喜歡蘇梨。喜歡他們一腔熱忱,又待她以一顆真心。</br> 二人說了許久的話,到挨著入夜了,綰寧才離開。</br> 她現(xiàn)在唯一能幫李清云做的,便是利用大周的威勢,讓那些想要搞事的魑魅魍魎能消停些。</br> 畢竟在真正的大敵面前,同一利益的人能維持同仇敵愾,避免起內(nèi)訌。</br> 綰寧是真心實意的希望李清云能好,也希望事情一切順利,只是一想到這大概是她和李清云最后一次見面,心中便頗有些唏噓。</br> 晚上用膳的時候,綰寧也有些心不在焉,杜若在一旁搭話:</br> “王妃不必憂心,等以后有機會,咱們可以去西涼走走,二皇子不是說了嗎,那里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可以在大草原策馬奔騰,還有她口中描述的長河落日,景色壯觀,說的奴婢都心生向往,想去看一看。”</br> 綰寧長嘆了一口氣:</br> “好,以后有機會咱們便一起去做客。”</br> 半夏聽到他們說話,連忙出來:“王妃可一定要帶上奴婢,奴婢也想去看看。”</br> 綰寧笑:“好好好,一起去就是。”</br> 話落,屋子里傳來一陣笑聲。</br> 大年初三。</br> 今兒要回門。</br> 早早的,管家便把一切都準備好了。</br> 君逸起的早,見綰寧沒醒,也沒有叫她。</br> 等綰寧睡到自然醒,已經(jīng)辰時了。</br> “怎么沒有叫我。”</br> 君逸笑著看過來:“國公爺說了,晚一些沒關(guān)系,不必著急。”</br> 綰寧:“怎么可能,我父親會說這種話。”</br> 君逸:“事實上,老丈人說的是,你身子不好,若不回也沒關(guān)系。”</br> 綰寧看他越說越來勁:“好啦,你出去等我。”</br> 君逸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眼神曖昧。那幽怨的意思很明顯:哪兒我沒看過,現(xiàn)在卻要避開我……</br> 綰寧倏的一下臉色一片通紅。</br> 不等她說話,君逸見好就收,退了出去。</br> 洗漱完,簡單的用了早膳,二人才坐上馬車出門。</br> 馬車上,綰寧問君逸:</br> “昨日入宮,皇帝可說了什么?”</br> 昨夜,君逸回來的時候,綰寧已經(jīng)睡了,是以這會才問。</br> 君逸挑眉:“看起來似乎挺高興,別的倒什么都沒說。</br> 而且有大皇兄在,我有意低調(diào),便也沒說上幾句話。”</br> 綰寧嗯了一聲,“身體狀態(tài)如何?”</br> 君逸:“目前不太突出,只看到精神稍微差了些。</br> 昨兒我看他對大皇兄的態(tài)度似乎很是倚重。”</br> “那很好。”</br> 綰寧想到什么開口道:</br> “這幾日你要小心一些,北境是君策最后的希望。</br> 而你又對北境有威脅,他想靠著北境翻身,就一定會盡全力阻止你去北境。”</br> 君逸投過來一個安慰的笑容,“放心,他傷不了我。</br> “無論如何還是要小心些。”</br> “好。”</br> 回了國公府,老夫人和宋淵早早的就在府門口等著。</br> 一見著綰寧的馬車,都往前走了兩步,伸長著脖子一臉期盼的張望著。</br> 綰寧從馬車上下來,見著這架勢,嚇了一跳:</br> “祖母,父親,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頭站著,在里頭等著就好,仔細別凍著。”</br> 宋淵看到綰寧,臉上的笑容都藏不住。</br> “你祖母坐不住,非要到門口來等,我便只能陪著了。”</br>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也沒有跟他爭辯,拉著綰寧的手,看著綰寧立馬變了笑臉:“好孩子,快讓祖母看看。”</br> 綰寧看宋淵和老夫人的關(guān)系似乎親近了許多,若從前,他們哪里會這般說話交流,一時心中很是高興。</br> “多謝祖母關(guān)心,我很好,只是掛念祖母與父親。”</br> 老夫人:“不用管我們,我們都好。”</br> 宋淵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話,“進去說吧,外頭冷得很,可別凍著了。”</br> 老夫人反應(yīng)過來:“對對對,是,瞧我一激動,都忘記了這還是在外頭,走走走,我們進去說話。”</br> 綰寧笑道:“是祖母。”</br> 大家一起往里走,綰寧和老夫人走在最前面,宋淵緊隨其后,走過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背后跟著的君逸,眉頭皺了皺,怎么看怎么不爽。</br> 快走兩步,搶在了君逸的面前,跟上綰寧和老夫人。</br> 落在最后面的君逸,看見這一幕,哭笑不得。</br> 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最后卻還是乖乖的在后頭跟著。老夫人問到了便回答一句,老夫人不問堅決不說話。</br> 絕對的低調(diào),不出頭。</br> 一陣寒暄過后,大家坐在一起說了一些家常,到了午飯時間。</br> 當(dāng)綰寧坐在桌前,看著這滿滿一桌的吃食,驚呆了。</br> 他都懷疑國公府是不是把整個京城的廚子都請了過來。</br> 宋淵笑瞇瞇的,“寧兒你多吃一些,看喜歡哪一種,我把櫥子給你帶回去。”</br> 綰寧哭笑不得。</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慢慢好起來,胃口也好,還是這些吃食實在是看著美味讓人胃口大開,綰寧少見的多吃了一碗飯。</br> 宋淵笑得合不攏嘴,暗道自己這一次安排的不錯,下一次要再接再厲。</br> 吃完飯,綰寧被宋淵叫到了書房。</br> 她知道宋淵有話要跟她說,想來應(yīng)該是李清云的事。</br> 二人在書房坐下,宋淵看向綰寧,表情帶上了幾分嚴肅。</br> “西涼二皇子要離開的事情,你知道了吧?”</br> 綰寧點點頭:“是。”</br> 然后綰寧把李清云的情況事無巨細都和宋淵說了一遍。</br> 松原聽著,表情變幻,原本他還在琢磨著,這件事情要怎么選擇性的跟綰寧說一下,畢竟當(dāng)初對于西涼的建議是她提出來的。</br> 現(xiàn)在聽完綰寧的話,他震驚了。</br> 綰寧比他知道的多得多得多,而且,看問題的角度也比他更為廣闊,他甚至有些自愧不如。</br> 出行打仗,他自認為算得上頂端,但是對于這些朝廷謀算,綰寧實在高出他許多。</br> 等綰寧說完,宋淵震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br> “什么,你說是女子……”</br> 宋淵說完,立刻停下了聲音,一臉震驚。</br> 綰寧點點頭,把剩下的話說完。</br> “父親,李清云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她能成功,希望一切事情順利。</br> 我希望父親能在不碰觸原則的情況下,對李清云盡可能的提供幫助和寬容。”</br> 宋淵面色凝重,聽著這話,原本還想說她畢竟是敵國皇子,但看了綰寧一眼之后,又把話吞進了肚子里。</br> 在這些事情上,他不如綰寧,那么他便聽綰寧的。</br> “若你不說這話,我只會做到規(guī)矩,但你說了,我會盡可能的按照你說的去做,你放心,有我在西境,多少會護著她些。”</br> 綰寧抬手向宋淵行了拱手禮,</br> “多謝父親。”</br> 宋淵看綰寧如此理智的講感情,一時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該作何感想。</br> 耳邊又聽到綰寧問:</br> “父親,若一切順利,西境很快就會獲得和平,到時候父親便不用駐守在西境,父親可有想過,以后如何?”</br> 宋淵頓了頓,似乎沒想到綰寧說的是這個。</br> “說實話,這個問題在西涼大皇子已死的時候,我就想過。</br> 西境和平,怕是就不用我待在西境了。</br> 但皇帝也不會樂意我在京城,應(yīng)該會把我調(diào)去北境或是其他的地方。”</br> 綰寧看向他:“若換了皇帝呢?”</br> “我其實是想問問,父親自己對未來有什么打算?”</br> 宋淵愣住,看著綰寧,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是說逸王,他想……”</br> 對于這件事,綰寧并不打算瞞著宋淵,徑直道:</br> “他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我也不愿意鎖入深宮大院,大皇子有理想有抱負,應(yīng)該可以帶著大周,走向更繁榮富強。”</br> 宋淵倒吸了一口涼氣。</br> 不是因為這個消息本身,而是因為綰寧說起這一國易主,居然面不改色。</br> 就像尋常跟人討論今兒天氣不錯一般。</br> 他坐下來,認真的回答:</br> “我沒有想過。”</br> 綰寧:“父親,其實祖母希望你有自己的家庭,有孩子承歡膝下。</br> 若你顧及我,今日我表個態(tài):</br> 我只希望你幸福。”</br> 宋淵似乎沒想到綰寧會這么說,面色動容,卻不知如何接話。</br> 他一個大男人,和自己的女兒討論這種問題,讓他感覺到有些難堪。</br> “我……我沒有想過。”</br> 綰寧,“這件事,我沒有立場支持你,要不然對不起我的母親。</br> 我也沒有立場阻止你,要不然對不起國公府。</br> 我只告訴你,我的態(tài)度,便是希望你幸福。”</br> 宋淵沒有說話,這些年來,他一直逃避這件事情。</br> 一是和老夫人關(guān)系本身就不好,二是對蘇梓月的愧疚。</br> 但是國公府那么大的家業(yè),娶妻生子更多的是責(zé)任。</br> 他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便一口回絕說不行。</br> 一句話,他回答得很艱難。</br> “我……我會好好考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