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聞聲,陸千和并沒有轉(zhuǎn)過來,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慢條斯理地翻了兩頁,直到西裝男冷汗都快被這安靜的氣氛嚇出來的時候,他才仿佛隨口一問:“怎么處理的。”</br> “迷鹿”咖啡廳是京市最有名氣的咖啡廳,更是陸家名下的連鎖產(chǎn)業(yè),陸千和作為陸家的孩子,在去年主動開口向他的父親陸祖銀要了這家店鋪,至此之后,他就常出現(xiàn)在這里。</br> 西裝男很怵他,明明他只是個剛成年的高三學生,但他總覺得陸千和身上的氣場像極了陸祖銀,甚至有時候比陸祖銀還像掌權(quán)人……</br> 不敢多想,西裝男趕緊回話:“我們賠償了那個性…不是,那個女生一筆清洗衣服的錢,至于服務(wù)員,給了他兩倍補償工資。”</br> 話音剛落,就聽到陸千和沒什么情緒地開口:“五倍。”</br> “什么?!”西裝男一驚,“大少爺,兩倍已經(jīng)是破格了,這個月才過了一半…”像楊息寧這樣的周末才來的服務(wù)員,一個月一千二的工資已經(jīng)很高了,給兩倍是補償,但是五倍……</br> 話還沒有講完,陸千和就迎著陽光轉(zhuǎn)了過來,從向陽的窗口透射進來的幾縷陽光輕柔地撫在他白皙的臉上,饒是西裝男這樣從不在意男人長相的男人腦子里都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一句話:月出佼出,佼人撩兮…</br> 如果照進來的光是月光就更應景了,西裝男愣頭愣腦地想,下一秒,他猛地恰了自己大腿一把。</br> 他居然在陸千和面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br> 果然,輪椅上的少年微微斂起的眼眸,里面全是危險的訊息。</br> 西裝男有些腿軟:“……”我已經(jīng)住腦了…</br> “因為你的不作為導致員工楊息寧被顧客欺辱,所以給他五倍的工資做為補償。”陸千和興致索然地把文件丟回原位,懶怏怏地睨了他一眼,口吻淡淡:“有異議嗎?”</br> “沒有。”西裝男站得筆直,不敢再有半點意見。</br> “因為你的失誤招進了未滿十六的童工,差點害的迷鹿名譽掃地,這五倍工資從你工資里扣。”陸千和看著他,眼里裹挾著幾分疏離,又問一遍:“有異議嗎?”</br> “……沒有。”西裝男快哭了。</br> 聞言,陸千和才斂下眼底的不耐淡嗯了聲,催他:“盡早打過去。”</br> 西裝男有點心痛,但還是飛快地掏出手機:“我現(xiàn)在就給他轉(zhuǎn)賬。”</br> 過了半分鐘,他獻寶似的把停留在一轉(zhuǎn)賬頁面的手機舉到陸千和面前:“大少爺,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了!”</br> 陸千和掃了眼,輕描淡寫地夸:“做的不錯,繼續(xù)努力。”</br> 西裝男忙不迭地點頭,雖然他也沒聽出來陸千和這句繼續(xù)努力到底有幾個意思。</br> 等陸千和走了,西裝男才猛地卸下一口氣,像脫了水的魚似的倒在了沙發(fā)上。</br> 迷鹿的主要股份掌握在陸千和手里,他是除了陸祖銀外權(quán)利最大的人。</br> 別說扣西裝男這么個小店長的工資了,就算他現(xiàn)在讓他收拾包袱走人他都不敢有意見。</br> 不怪他怕陸千和,實在是陸千和本事過人。</br> 一年前他接手迷鹿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服他,陸祖銀為了試探他的能力也不出手幫他示威。</br> 店里的人都覺得迷鹿開在市中心這家生意最好的連鎖店要完,誰知道這個少年一點沒被別人的言論影響,他毫不猶豫地開除了當時反抗聲音最響的老店長,之后的半年時間,他接連不斷地創(chuàng)新出一個又一個新方案,那些方案讓迷鹿的營業(yè)額漲了一倍。</br> 比起陸家的其他產(chǎn)業(yè),咖啡廳太過于渺小,但西裝男就是覺得陸千和是天生的企業(yè)家,他不可能被局限在迷鹿…</br> 想著,西裝男猛然思索到了什么,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br> 他沒說過那個員工叫楊息寧,那陸大少爺是什么知道的??</br> ——</br> 另一間包廂,一個長相清秀的男人面帶愧色地看著面前的少年,事無巨細地稟道:“云家老爺子確實是一名神醫(yī),但是他性格古怪,不管我怎么求提出怎樣的條件他都不愿意見我。”說著,他好像有些不甘:“我連云家的門都沒進去!”不僅沒進去,他還是被掃地出門的。</br> 陸千和點頭,不置可否。</br> 這個答案他早有預料。</br> 他垂著眸子,手指不經(jīng)意地摩挲著自己沒什么知覺的腿,許久,他寡淡無味地笑了聲:“不急,總會有機會的。”</br> 以前他可能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現(xiàn)在他不懷疑了。</br> 看著他這副完全不屬于高三學生的矜貴冷然的樣子,習以為常阮亦及并沒有露出詫異的表情,畢竟這才是他最熟悉的陸千和。</br> 一年前,阮亦及的母親患了罕見疾病,為了照顧母親他大三輟學,悉心照顧他母親。</br> 眼看著母親病情越發(fā)嚴重他卻連工作都都找不到時,陸千和出現(xiàn)并且支付了那筆昂貴的醫(yī)藥費。</br> 后來,母親病情穩(wěn)定后阮亦及問過陸千和為什么會找上自己,陸千和只言簡意賅地說他需要有個人辦事,那時候他才高二,行為舉止一點也不像個孩子。</br> 不管怎么說,阮亦及認定了陸千和這個比他小了好幾歲的男生就是他家的救命恩人。</br> 在得知陸千和的腿是因為毒才站不起來的時候,他自告奮勇地去找什么都能醫(yī)的神醫(yī),誰知,連面都沒見著……</br> “我再去找一次,我就不信他能再把我扔出來!”他氣惱地說著,轉(zhuǎn)身又急哄哄地跑了出去,人跑走了,聲音還在包廂蕩:“一次不行我就找十次!”</br> 看著他這急躁的樣子,陸千和輕笑了聲,突然想起了重生前的阮亦及。</br> 那時候的阮亦及早失去了母親,一步一步爬到了他助理的位置,是個不茍言笑的冷漠男人。</br> 和現(xiàn)在這個,完全不一樣。</br> 陸千和以前最是討厭這種做事毛糙不穩(wěn)重的人,但現(xiàn)在,他竟覺得這樣有人情味的阮亦及其實也還不錯。</br> 看著阮亦及的人影很快消失在迷鹿門口,陸千和突然想起了上輩子的事。</br> 他八歲被陸景銘推下樓后傷了腿。</br> 起初他真以為是傷了腿神經(jīng),后來才知道竟是他的繼母白岑晴給他下了毒。云家神醫(yī)不肯替他醫(yī),陸千和便弄斷了陸景銘的狗腿,可惜了,白岑晴也是個沒本事的,一年時間都沒能見到那神醫(yī)一面。</br> 重生一次,陸千和就沒準備放過那對母子。</br> 他眉眼間藏著微不可見的陰翳,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敲著扶手,一聲一聲地噠噠響。</br> 等思緒回籠,他拿出了手機找出了虞時茵的對話框。</br> 其實不用找,就在微信第一列。</br> ——</br> 同一時間,虞時茵和楊息寧坐在咖啡廳附近的公園里,對面對峙似的坐著個一身黑的酷哥,楊息寧看著他,一臉防備。</br> 也不怪楊息寧警戒心重,幾分鐘前他和虞時茵都走到車站了,誰知道段七誠突然出現(xiàn),還把虞時茵帶到了附近這個公園。</br> 段七誠穿著純黑色的長袖襯衫加黑長褲,頭發(fā)跟著了火似的,還吊兒郎當?shù)貟熘鴰赘y鏈子,釘著閃閃發(fā)亮的耳釘,怎么看都不像個正經(jīng)人。</br> 要不是他這張臉養(yǎng)眼,虞時茵大概多余的眼神都不會給他一個。</br> “談?wù)劇!倍纹哒\也不啰嗦,他睨著虞時茵,很拽很直白地攤牌了:“其實之前說的對你有意思,都是假的。”</br> 楊息寧拳頭握緊了,眼神不善地盯著對面的男生。</br> 段七誠已經(jīng)做好了虞時茵會又哭又鬧的準備,甚至連怎么逃跑都想好了,誰知道她竟只是抬了抬眼皮,沒什么所謂地問:“把我找來就是說這個的?”</br> 虞時茵覺得段七誠這人,不僅拽得像個二百五,還喜歡小題大做。</br> “我喜歡的是楊曉蕓,當初在混混面前保護你也是為了讓她吃醋!”不知是出于莫名的不甘還是對虞時茵這個反應的不滿,段七誠義正言辭地又強調(diào)了一遍:“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br> 頓時,對面的姐弟倆就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他,神色莫辯。</br> 虞時茵笑了聲,從口袋里拿出震了幾下的手機,一邊解鎖一邊隨口諷:“你喜歡楊曉蕓不是寫在臉上的事嗎?”</br> 段七誠:“……!”他什么時候?qū)懺谀樕狭耍?lt;/br> 看他略有些癡呆地愣著,楊息寧面無表情地補充:“你和楊曉蕓走在一起的時候,眼睛看的永遠是她,只有傻子才會覺得你真的喜歡我姐。”</br> 這個傻子,罵的自然是段七誠。</br> 段七誠看向虞時茵,有些不信地問:“那你之前為什么不說?”像虞時茵這樣斤斤計較的人,怎么會配合他演戲!她一定在說謊。</br> “為什么要說?”虞時茵頭也不抬地反問:“你和楊曉蕓一個比一個能演,免費的喜劇不看白不看。”</br> 段七誠被氣地一個仰倒,一不小心目光觸到了虞時茵亮著的手機屏幕。</br> 她在和人聊天,對方不知道發(fā)了什么,屏幕上有一張很顯眼乖巧坐著的賣萌表情包。</br> 女生聊天果然都黏黏糊糊。段七誠想著就要收回視線,隨即看到聊天頁面頂上的備注——陸千和。</br> 段七誠的下巴驚掉了,掛在脖子上的鏈子跟著主人一起抖了抖。</br> 陸千和?不會是他知道的那個陸千和吧?</br> “你還有話要說嗎,沒有我就回了。”虞時茵回完消息,自顧自地站起來。</br> 段七誠終于回神,“騰”地站起來攔住她。</br> “當然有話說。”他想起正事,表情也有點兇了:“楊曉蕓好心幫你和你弟,你不領(lǐng)情也就算了,罵人是幾個意思?”</br> 他想起來,找虞時茵不只是說他的事,還是要給楊曉蕓出口氣。</br> 看著他一副不配合就要打人的樣子,虞時茵氣定神閑地退開半米和他保持距離,慢悠悠地回了句:“她就是這么和你告狀的?”</br> 她早就說過,楊息寧受了委屈不會回家哭,但楊曉蕓會啊,她會找她河塘里的那幾條魚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