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重生——瘟疫
白芷氣血不足,暈了過去。
待白芷醒來之時,首先印入眼簾的是清荷那紅腫的雙眼。白芷怔了一怔,起身預(yù)起床,被清荷強壓著,“小姐,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
白芷捏捏額角,擺手,“尚可,無事。我怎么回來的?”
“世子送你回來的。”
果然。白芷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慕屠蘇那抹溫柔的笑容中。慕屠蘇是個難笑之人,除了南詔小公主,她似乎從未見過他真誠一笑。可方才那樣的笑,卻真真是她前世盼也盼不到的笑容。
白芷禁不住心顫了顫。她問清荷,“世子走了嗎?”
“嗯,送小姐回來,與老爺說了兩句話便離開了。不過……”清荷猶豫了下,斟酌著不知該說不該說。白芷微瞇著眼,問道:“有事便說,別吞吞吐吐的。”
清荷道:“原來救小少爺?shù)逆z甲哥哥就是世子。”
“……”這個她早已便知,不足驚訝。
清荷繼續(xù)道:“還有……”
“還有?”
“世子離開之時,讓我傳一句話給小姐。”
“嗯?”
“原話是:安心養(yǎng)胎。”
“……”白芷真想再次暈一次。
她“胎”從何起養(yǎng)?
***
當(dāng)天晚上,白芷又被白淵請到書房了,只不過……此番不是單獨交談,美其名“商討”,有柳氏加入。她本以為是關(guān)于上京城之時,誰料,白淵一句話竟說道:“世子把你們的事告訴我了。”
“何事?”白芷裝傻,雖她已猜出幾分是何事了。
白淵道:“世子會負(fù)責(zé),你也安了。安心養(yǎng)胎。”
“我并未懷孕。我騙世子的,所以還請爹奏明世子,免得到時候欺瞞之罪,擔(dān)當(dāng)不起。”
一直緘默的柳氏激動地插上一句,“我就說芷兒不會干出這等蠢事。”
女兒未婚有孕是假,尚存清白該是一件喜事。誰曾想,白淵聽到這事,反而心有不快,眉頭蹙起,“當(dāng)真?”
“當(dāng)真。爹若是不信可叫大夫把脈,驗一驗我是否有孕。”
白淵怪白芷,“真是不爭氣的東西。”
“老爺。”柳氏擔(dān)憂地看著白淵。
白芷早就料到白淵會如此,也便不意外。只是未料到白淵用將計就計,“先瞞著,莫要告之世子,待把你娶進(jìn)門了,便說孩子不小心沒了。”
白芷大吃一驚,“爹!”
白淵不理會白芷的反抗,與柳氏說道:“過兩日我與若素(二娘)先行去京城,待安排周詳了,你、芷兒和術(shù)兒一同來京城。老宅善后之事,交給你,無任何問題吧?”
柳氏頷首,“老爺放心。”
“嗯。”白淵再看看白芷,“失而復(fù)得的親事,你若要是再弄砸了,后果自負(fù)。”
白芷不想嫁給慕屠蘇,繼續(xù)搬出老借口,“我心上人是裴九,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作罷,你們有緣無分。”白淵看了眼柳氏,“馨兒,帶芷兒下去,我尚有余事需要處理。”
“是。”柳氏欠身,拍拍白芷的肩,拉她下去。白芷與柳氏出了白淵的書房,柳氏讓白芷到她屋里坐坐,要與她長聊。白芷允了。
兩母女甚少坐在一起促膝而談。進(jìn)屋,相對而坐,丫鬟泡好茶離開。寂靜的夜,安靜的屋內(nèi),在燭光搖曳下,白芷第一次仔細(xì)看著柳氏。
柳氏多半是靜的,若不仔細(xì)注意,她很容易被忽略,即使她有著姣好的容貌。二娘未必有柳氏美麗,二娘有的是個性張揚,收張有度,拿捏人心,柳氏空有美貌,性子卻靜得可怕,不抱怨不歡喜,永遠(yuǎn)一個心態(tài),淡然不驚。做了柳氏這么多年的女兒,這也是第一次面對面交流。
“芷兒不喜歡世子,喜歡裴九對嗎?”
“是。”
“但我看得出,世子喜歡芷兒。”
白芷一怔。
“感情不能勉強,但勉強勉強也就能將就了。”
白芷道:“娘,你不懂。”愛慕屠蘇,她做不到了。即便是勉強,她也勉強不得。心如死灰,復(fù)燃不起。
柳氏嘆息,“芷兒,娘未曾勉強你什么,只是事已成舟,凡是看開些,便好。”
“像娘一樣看得開嗎?”白芷無心說了這句話,說完便后悔了,只見柳氏眸光一暗,臉色泛白,戳中了她的舊傷疤。雖說柳氏愚愛白淵,性子靜得可怕,到底是有血有肉之人,心中難免有“傷痕”。
白芷道歉,“娘,對不起。”
“芷兒,待你與世子成婚之后,自會明白。你和世子是同一類人。”
“芷兒不愿意嫁。”
“這事與你爹反抗無果,這事還得世子說得算。你與世子這次的婚事并不像上次,只是口頭上。不過此時墊后再議,你要想清楚,再者你父親升為京官不久,別在這節(jié)骨眼逆著你父親,得不嘗試。”
白芷覺得柳氏實則不是“盲目”,只是過于“不上心”。上心起來,思維實則清晰,套路則明確。
這事確實得擱置在一旁,一切等他們上京之后再說。
如此,白芷心中的石頭稍稍放了些,雖然尚有沉甸甸的感覺。
白淵上京走得匆忙,職務(wù)交接第二日,便帶著二娘興奮地離開。白芷站在大門口,看著二娘坐在馬車上,挽著白淵,與之談笑風(fēng)生。柳氏則站在那兒,微笑地看著他們。
白芷想,柳氏心里實則在滴血吧。看著摯愛之人與別人恩愛有加。
馬車漸行漸遠(yuǎn),柳氏目送馬車離去,直至消失。
站在白芷旁邊的白術(shù)扯扯白芷的衣角,“大姐,我肚子餓了。”
對于白淵與二娘的離開,白術(shù)似乎并不難過,更甚至毫無影響,仿佛離開的是陌生人。白芷訝于白術(shù)的態(tài)度,怔了怔,還是柳氏走來,撫摸白術(shù)的頭,微笑道:“這樣啊,那娘帶你吃東西?白斬雞?酥脆鴨黃餅?”
“嗯嗯。”白術(shù)微笑點頭,臉上洋溢著迫不及待的興奮。
白芷閃神地看著柳氏牽著白術(shù)回府,在她眼里,柳氏與白術(shù)似乎并不介意被留于蘇城。也許是她自個太在乎這件事?其實白淵先帶誰上京,無需如此計較。
白淵與二娘離開后,白芷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坦,無需考慮白淵的心情,亦不用看二娘的臉色。睡至自然醒,品茗繡花,賞魚看書,悠閑自得。
清荷也準(zhǔn)備離開白府了,白芷心里其實舍不得,但這是性命攸關(guān)之事,舍不得也得舍得。她給了清荷許多盤纏,生怕她不夠。
清荷怕引人注意,選擇晚上自后門離去,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三更敲響,白芷在后門與清荷告別。
“打算投靠孩子的父親嗎?”白芷問。
清荷搖頭。
“孩子的父親是……表哥嗎?”這個問題,白芷一直想問,礙于此前事情太多,便擱置下來了。
清荷一怔,低著頭不說話。
沉默便是默認(rèn)了。白芷雖覺這件事定有乾坤,但也不想多問,畢竟是別人的私事。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沉吟了一會兒,“孩子不能沒爹?若有可能按照我的成功守則走,堅持不要臉。”
清荷怔了怔。
“要么去找孩子親生父親,要么去找個男人嫁了。”
清荷紅了臉,懦懦地道:“這不是讓冤大頭幫我養(yǎng)孩子嗎?”
“是以,這才叫堅持不要臉啊!大不了以后幫那冤大頭多生幾個作為補償。”
清荷見白芷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樱钟X這話說得搞笑,分離傷感之情一下子緩了下來,她撲哧笑了兩下,“小姐。”
“嗯?”
“你中意裴公子,卻與世子糾纏,若是脫不開,不如對裴公子霸王硬上弓,既解決了自己,又逃脫了世子。”顯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清荷顯然已經(jīng)黑了。
白芷亦笑了起來,推推她的腦袋,“你這丫頭,有我風(fēng)范啊。”
清荷呵呵笑了兩聲,忽然神傷起來,抱住白芷,聲音哽咽起來,“小姐,清荷舍不得你,不過清荷答應(yīng)你,一定會過的好,一定努力讓自己過得好。”
“清荷,我還是想問你,后悔嗎?也許你的一生因此而毀。”
清荷含淚而笑,果斷地?fù)u頭,“清荷從未后悔。那一晚,是清荷最開心的時候。”
“你如此便滿足了?”
“不滿足,不過我當(dāng)初邁了這一步,就當(dāng)適可而止。”清荷深吸一口氣,“小姐,我走了。”
白芷看著清荷堅定的模樣,已不再有當(dāng)初“誓死保住”孩子的那份飛兒撲火,雖然此時她的眼神也是那般如此堅定。
原來,清荷與她不同。她從未滿足,只想要得更多。而清荷懂得適可而止。
是她太貪心,以致悲劇的嗎?
清荷走了,白芷也回屋解衣上床睡了。日子還要過,她相信女人的悲劇皆因男人而起,只要這一世,她心無雜念,不愛任何人,她便能幸福得過一生。
清荷失蹤,白芷的借口只道是,與人私奔了,找不回來了。柳氏也便應(yīng)承了下,不再追究。不過是個丫鬟,丟了便丟了。只是白芷身邊沒個丫鬟不行,過后第二日,柳氏買了個丫鬟回來,十三歲,名二妞。白芷當(dāng)即給她改了名,喚她,紅翹。
誰曾想,不過兩個月的功夫,蘇城鬧瘟疫了。
亦如前世,不多不少,正是當(dāng)初那個年月日。她以為一切都能改變,她自知錯了,自然的力量是無法改變的。唯有以一種“讓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烈”的姿態(tài)發(fā)起挑戰(zhàn)。
瘟疫蔓延,白芷最怕的當(dāng)然是瘟疫找上柳氏。
偏生柳氏因瘟疫,愈發(fā)虔誠于佛祖,三天兩頭地要去上香拜佛。白芷十分怕柳氏出門,又不能忤逆柳氏,只好寸步不離,連出恭亦然不放過。
柳氏開始尚且無所謂,眼看白芷愈發(fā)黏膩,柳氏便覺得古怪,一次出恭后,柳氏終歸忍不住問道:“芷兒,你這是怎么了?”
白芷搖頭,“無事。”
“你定有事瞞著我,說吧。”
白芷抿了抿嘴,冥思了片刻。她忘不了前世那場瘟疫。
所謂人走茶涼,白淵帶著二娘離開,當(dāng)初亦是說好,待一切安頓好,便接他們進(jìn)京。誰曾想,不過一個月,白淵竟把生活開支之用的錢給斷了,幾次捎信上京皆無果,他們儼然成了棄妻棄女。過后一個月,一場瘟疫,毫不留情地奪走了她的母親,蘇城百姓以為她也傳染了,抓她去隔離,讓她與那些將死病患在一起。幸而她跑得快,成功逃離蘇城,帶著為數(shù)不多的盤纏去投靠白淵。
重生,白淵此次并未斷了他們的開支,雖費用驟減,至少尚能溫飽。只要讓柳氏躲過這一劫,她便能安心了。
白芷對柳氏道:“娘,此次瘟疫來勢洶洶,我們不能小覷。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待這次瘟疫過后再出來拜佛,可好?”
柳氏沉吟了片刻,“佛祖保佑,那等污穢之物怎能進(jìn)這白馬寺?”
“娘,這事……”
她還未說完,一小和尚大喊起來,“師兄,你怎么了?”
他們齊體朝向聲源,白馬寺的一和尚倒下了,他臉色發(fā)白,唇更是慘白,額角冒汗,渾身發(fā)抖,與如今的瘟疫極為相似。白芷大驚。
白馬寺的方丈趕來,命和尚與香客退后,勿靠近。
不過幾刻鐘的光景,倒地抽搐的和尚已然斷氣。不一會兒工夫,官衙來人了。
新官上任便遇見這等大事,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上任的知州雷厲風(fēng)行地命令,封鎖整個白馬寺,香客與寺里的和尚皆不能離開。
白芷心一驚!這知州又想搞什么名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