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十章
“幾度?”齊寧在電話里的聲音很清醒,哪怕遲稚涵在電話那頭說的有些著急,也能迅速的問出關(guān)鍵問題。</br> 冷靜的語氣讓遲稚涵也鎮(zhèn)定了些,想想一個成年人想喝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br> “自己做的糯米酒,兩三度左右吧?!边t稚涵想了一下,“剛開封的,度數(shù)應(yīng)該還會再低一點?!?lt;/br> “不能超過100ml?!饼R寧那邊似乎在打字,噼里啪啦了好一陣子才回復(fù),“我明天會打印一份飲食清單給你,清單上畫了標(biāo)志的食物每天最好都能有一些,不在那份清單上的食物盡量不要讓他接觸?!?lt;/br> “好的?!边t稚涵低眉順目,也沒多嘴問她為什么這么重要的東西現(xiàn)在才想起來給她,只是比了比100ml的量,拿了個小杯子倒?jié)M。</br> “你的電話已經(jīng)設(shè)成了特別備注,以后有任何問題,隨時打給我,我都會接。”齊寧又交代了一句。</br> “……好?!饼R寧的聲音聽起來過于和善,遲稚涵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不太適應(yīng)的皺皺眉。</br> “我們并不是針對你,住在對門的人對我們太重要,必須要確保萬無一失?!饼R寧嘆氣,“你母親的事情,我會盡力幫忙,你的任期結(jié)束后,我保證你之后的生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lt;/br> 遲稚涵舉著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咬了咬唇,背對著攝像頭,很誠懇的說了一句:“謝謝?!?lt;/br> 齊寧其實用不著解釋,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很夠意思。</br> 其他的她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多問,林經(jīng)武一開始就是對的,有錢人的事,她確實不應(yīng)該好奇。</br> ***</br> 放好酒杯,鈴鐺又一次在這個安靜空曠的走廊上響起。</br> 遲稚涵耐心的等著那扇小窗被掀開,然后看著那只毫無血色的慘白慘白的手伸了出來。</br> 還是很有吸血鬼的即視感……</br> 托盤上除了一小盅米酒外,還放了兩個粉紅色的玻璃杯,晶瑩剔透的。</br> 那只手停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br> “粉色杯子里的是莓果甜酒凍,我自己用樹莓和米酒做著玩的,酒精含量很小,綠豆餅涼了再吃會傷胃,你可以直接吃甜酒凍?!贝翱谝赃t稚涵的身高來說有些過高,仰著脖子解釋了半天,發(fā)現(xiàn)自己正一本正經(jīng)的對著一只手在說話。</br> 撓撓頭,有點尷尬的沉默。</br> 那只手也一樣,一動不動。</br> 場面變得很僵,遲稚涵腦子一抽抬手,把托盤往那只手方向推了一下。</br> 在完全安靜的走廊上,托盤在木質(zhì)窗板上移動的聲音,算得上巨響了。</br> 那只手收到驚嚇劇烈的抖動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拿走托盤,蓋上小窗口。</br> 又是一聲巨響。</br> ……</br> 遲稚涵摸摸鼻子,她又嚇著人家了……</br> 明明是對門這位沒有血色的手夾在紅漆大門里的樣子比較可怕……</br> 不過……</br> 無論如何,今天總算是有了些進(jìn)展。</br> 剛才只是一條縫隙而已,她似乎看到了他穿的毛衣花紋,厚實的灰黑色。</br> 身體很不好吧,室內(nèi)恒溫開著暖氣的情況下,還穿著那么厚的衣服。</br> 聳聳肩,遲稚涵步履輕盈的走回自己的小窩。</br> 終于,可以安心睡一覺了。</br> ***</br> 齊程一直在觀察那盅米酒。</br> 100ml真的不多,所以遲稚涵找了一套很小的日式酒具,看起來很迷你。</br> 他并不喜歡綠豆餅,拿到之后就放任它涼在盤里,卻對于遲稚涵把米酒換成大麥茶這件事耿耿于懷。</br> 甚至勞煩了安保大叔幫他去討酒。</br> 那一碗餛飩之后,他對遲稚涵自己做了吃的東西一直有高度的興趣。</br> 那些看起來沒那么精致,沒用太多步驟做的家常的東西,遲稚涵說的,自己做著玩的東西。</br> 伸出手倒了一小杯,小小的抿了一口。</br> ……被甜的皺了皺眉。</br> 覺得不甘心,又端起來喝了口。</br> ……真的甜到發(fā)齁。</br> 終于放棄嘗試這個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東西,齊程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鉆進(jìn)被子。</br> 只喝了一口而已,胸口似乎就有些奇怪的暖意。</br> 被子里面齊程的長睫毛眨了眨,舔了舔嘴唇。</br> 然后蹭的毛茸茸的腦袋鉆出來了一點點,又一次盯著茶幾上的酒杯。酒杯邊上是粉紅色半透明的杯子,里面粉紅粉白的配色像是惡俗的少女漫畫。</br> ……</br> 抓著被子的手指頭不安的動了一下。</br> 終于又一次皺著眉頭起身,晃晃悠悠的重新晃回沙發(fā)上,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一口米酒,一勺甜酒凍。</br> 好甜……甜酒凍還帶著樹莓的酸……</br> 都是黏黏膩膩的口感,滿口陌生的酒香和果香……</br> 不喜歡……</br> 只是胸口一點點的暖了起來,連帶的一直冰涼的指尖也有了暖意。</br> 手就一直沒有停下來,每嘗一口就蹙一次眉,放到嘴里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有停頓過。</br> 終于吃光了這一堆甜到膩的東西,齊程又舔了舔嘴唇。</br> 這次終于滿足。</br> 掀開被子鉆進(jìn)去,在黑暗中閉上眼睛。</br>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嘴角輕輕的揚起了一點點弧度,整張臉因為酒精的關(guān)系多了一絲血色。</br> 好甜……夢里面還忍不住皺著眉頭揚著嘴角。</br> ***</br> 遲稚涵以為,經(jīng)歷了昨天的米酒事件后,她的交流任務(wù)會順暢一點。</br> 結(jié)果她收到了一張更為簡單的明日菜單,上面正文只有兩個字,你定。</br> ……</br> 定……個雞毛,心里忍不住飆了一句臟話。</br> 然后是小小的一行備注,不要太甜,不要米酒。</br> 字跡小小的,很工整的縮在半張A4紙的角落,看起來委屈兮兮的。</br> 搞得昨天大半夜討酒喝的人是她逼得一樣……</br> 有些琢磨不透對面的態(tài)度到底是積極還是消極,又不太甘心昨天晚上白送出去的米酒就這樣失去了效果,遲稚涵咬咬牙,又有了一些不管不顧的念頭。</br> 昨天齊寧的態(tài)度無形中也壯了她的膽,既然要交流,對方又一直琢磨不透,那就只能她強(qiáng)勢一些了。</br> “那個……”遲稚涵抬頭對著鏡頭,晃了晃手里的菜單,“明天中午喝清粥,晚上吃餃子,夜宵就吃桂花小元宵好不好?”</br> 不要復(fù)雜的兩菜一湯,也不要又要賣相又要口感的面點,反正是她定,吃的簡單一點挺好。</br> 萬一對面不喜歡,這樣也總能逼著他交流了吧……</br> 黑色的攝像頭忠誠而沉默的閃著紅燈,已經(jīng)習(xí)慣對著空氣說話的遲稚涵還沒有低下頭,就發(fā)現(xiàn)向來不動如山的攝像頭突然上下晃了兩下。</br> ……</br> 嚇得她腳下一趔趄,咽下口口水。</br> “……您……”又咽了口口水,遲稚涵問的小心翼翼,“您這是同意了?”</br> 攝像頭又上下晃了兩下。</br> 這交流方式真的是,太一言難盡了。</br> 而且看著那向來沉默的黑色攝像頭乖巧的上下晃的樣子,居然讓遲稚涵產(chǎn)生一股自己在欺負(fù)老實人的錯覺。</br> ……</br> 真的見了鬼了……</br> “清粥可能會吃不飽?!边t稚涵開始干笑,為了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負(fù)罪感,“這個季節(jié)的紅薯很好,紅薯粥要喝么?”</br> 攝像頭一動不動。</br> 遲稚涵咬了咬下唇突然福靈心至:“我不加糖,所以不會太甜。”</br> 這下攝像頭終于又上下晃了兩下。</br> “小菜的話就清淡一點,茭白炒雞絲和手撕杏鮑菇好不好?”遲稚涵玩出了樂趣,坐在攝像頭面前擺出了討論的架勢。</br> 攝像頭先是點了一下頭,然后晃了兩下。</br> ……這又是什么意思,遲稚涵皺眉。</br> “那再加一個?休假那天我拿來一些自制的豆瓣醬,用胡蘿卜黃瓜青筍做個醬菜好不好?”遲稚涵試探性的問了一句。</br> 結(jié)果這回,攝像頭動作很快的點了三下頭。</br> ……這莫名其妙的可愛的感覺讓遲稚涵心頭一顫。</br> “你是不是喜歡吃我自制的東西?”笑得眼睛彎成半圓,遲稚涵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稱呼已經(jīng)從您變成了你。</br> 攝像頭又點了點頭,幅度小了一點。</br> 這是……害羞了?</br> “我自制的東西帶的不多,齊總今天早上給我一張食物清單,上面要求盡量少吃腌制食品?!边t稚涵一邊說一邊跑到房間拿來剛剛傳真機(jī)傳過來的單子,舉起來給攝像頭看,“像豆瓣醬這種太咸的東西,我們一周只吃一次好不好?”</br> 齊程擺弄攝像頭鏡頭的手停了下來,不自覺揚起的嘴角也回到原來的角度。</br> 遲稚涵這句我們,讓他傻在原地。</br> 哄孩子一樣的語氣。</br> 或許只是為了拉近關(guān)系。</br> 但是我們……</br> 抿了抿嘴,又點了一次攝像頭。</br> 眼里的光亮卻漸漸的暗了下去,他沒有“我們”,他的生活,只有他。</br> 你一定要吃藥。</br> 你一定要靠著自己走出去。</br> 你一定……</br> 沒有“我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