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酒
雖說聽說了伊爾根覺羅氏生下了一個閨女頗有些失望,可自己頭一個孫輩,惠妃還是極上心的,雖說滿月酒不能辦,還是請了宮里幾個有頭有臉的妃子到乾西五所大阿哥處“喝茶”,喝茶就不能白喝,不管看誰的面子都要包上一份重禮,不管是人禮也到的,還是禮到人未到的,總之各色的禮品擺了滿滿半間屋子,惠妃自然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雖說在喪期不能穿艷色,還是顯得極精神。
秀兒本就要去查看六阿哥的情形,看過了六阿哥自然也就順路過來了,眾人見她來了,自都是笑臉相迎,尤其是溫僖,拉著她的手讓她坐自己旁邊,“我說妹妹到底是清減了,臉色也難看了些,原想著去六阿哥那里看看,偏這陣子事多抽不出身來,六阿哥可大好了?”
“托您的福已然好了。”秀兒嘆道,“只是這孩子總鬧病,不知能不能長大。”
“瞧你說的,我瑪嬤活著的時候常說小病小痛八十八,似是六阿哥這樣的,沒準(zhǔn)兒是長壽之相呢。”
秀兒容色稍緩,“那我就借老福晉的吉言了。”
惠妃本來在里間陪著伊爾根覺羅夫人說話,聽說德妃來了這才迎了出來,正好瞧見她和溫僖坐在一處說話,笑了笑道,“我愿怕你來了沒人招待挑理,卻沒想到你倒呆得安逸。”
秀兒見她如此說立時也笑了,“我這個客人到了,卻不見主人,正在訥悶,卻沒想你卻有一車的話等我。”
兩人說著牽了手施了平禮。溫僖是貴妃,惠妃讓了她上座,溫僖卻道今個兒是惠妃做祖母,讓她惠妃坐主位,秀兒依舊與溫僖坐在一處,過了一會兒榮妃和宜妃也到了。最晚來的佟佳貴妃則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不說話。
眾人都知道她在宮里地位卓然卻不是與她們一般爭寵的。對她都是恭敬中帶著疏離,佟佳貴妃也是自知與這些人沒什么話好說,今日能出席已然是給了惠妃天大的面子了。
榮妃和宜妃也問了六阿哥的身子如何,聽說大好了都說了些拜年的話。心里面都暗自想著德妃能將養(yǎng)著六阿哥到如今已然不易了,宮里夭折的孩子不少,像是六阿哥這般病病歪歪卻依舊活蹦亂跳的才是異數(shù)。
宜妃落坐沒多久就問起了孩子。“還不快將小格格抱來給我們這些做瑪嬤的瞧瞧。”
惠妃啐道,“瑪嬤可不是隨意認(rèn)的,自要有見面禮才成。”
“你當(dāng)我沒備禮嗎?我郭絡(luò)羅家的人豈能做那樣丟人的事。不光滿月的禮備了,我連周歲的禮都置辦起來了。”宜妃笑道。
這兩人語里帶著機(jī)鋒,一來一往的偏都帶著笑,眾人看著也是笑吟吟的,康熙早年的這些個妃子,一個個有兒子有份位,雖說彼此間有些明刀暗劍。卻到底沒結(jié)下什么深仇大恨,此時還是一團(tuán)和氣。要說暗地里使勁兒,多半使在比較兒女上,惠妃如今得的是孫女,又讓這些人心里的比較之意去了不少,因此偏要打些機(jī)鋒,讓人瞧著和氣。
秀兒見她們說得熱鬧,小聲問溫僖,“聽說靈兒又有了,不知這一胎懷相如何?”
“自然是好的。”溫僖說道,“要說也是什么壺配什么蓋,老五素來有些任性,偏在弟妹跟前是好的,他們夫妻恩愛連帶著老福晉心氣兒也順了不少。”
秀兒笑笑,“我原聽旁人說心里有些不信,姐姐既然這般說了,自然是信的。”她知道這是溫僖在暗示她說靈兒在紐祜祿家過得好,連婆婆都轉(zhuǎn)了態(tài)度,心里自是高興的。
這個時候惠妃已經(jīng)跟宜妃打完了機(jī)鋒,讓奶嬤嬤抱小格格出來給眾妃觀看,頭一個自然是溫僖,溫僖抱過來瞧一瞧,見是個眉清目秀的,“喲怎么是這么俊的小閨女啊,我瞧著怎么不似她額娘,倒頗有些惠姐姐的款。”
秀兒湊過去看了一眼,瞧不出什么,卻也順著溫僖的話說,“可不是,真有些像是惠姐姐。”
惠妃聽著自然高興,嘴上讓要說道,“我聽旁人說原是不信的,你們倆個既這般說了,我便信了。”
榮妃聽她們說得熱鬧,也走過來瞧了瞧,以帕子掩了唇笑了笑,“我瞧著不止像惠妃,也有些像皇上。”
宜妃過來了直接把孩子抱到懷里,“讓我瞧瞧喲,真不愧是皇上第一個孫輩,確實(shí)是像,皇上瞧見定是喜歡。”
這話惠妃聽了就不太高興了,因?yàn)榉炅颂侍蟮膯适拢噬线€沒來瞧過這孩子呢,“頭一個孫兒,豈有不喜歡的。”惠妃道,兒子就是居長,第一個娶妻第一個生子,旁人眼氣也求不來的福份。
“我瞧這丫頭長得好看,你好好調(diào)養(yǎng)著兒媳婦,再給你生個孫子,三年抱倆,豈不是美事一樁?”宜妃笑道,居長又如何,長男偏不是太子,更尷尬。
眾人也跟著起了哄,一時間熱鬧得很。
伊爾根覺羅太太在屋里小聲陪著女兒說話,聽見外面嘻鬧,頗有些訝異,她原聽說宮里是貴妃得勢不得寵,四妃主事,以為定是明槍暗劍爭斗不斷,沒想到聽起來倒是一團(tuán)和氣的樣子,“你不出去見一見禮?”
“額娘說我身子不好,讓我在屋里靜養(yǎng),我便靜養(yǎng)吧。”伊爾根覺羅氏小聲說道,她因是頭一胎,又是皇上的第一個孫輩,自有孕起她自己不張揚(yáng),架不住大阿哥和婆婆惠妃張揚(yáng),倒似是她已經(jīng)生了兒子一般,誰知生下來偏是個女兒,雖沒人說什么,她自己卻覺得尷尬得很,惠妃不讓她出去見人,她正好樂得清靜。
“她為何不讓你出去見人?”伊爾根覺羅太太頗有些不高興,本來她在這里惠妃就應(yīng)該帶她出去見一見宮里的主子們,雖說有君臣的名份不比尋常親家相處,可讓她躲在里面也實(shí)在不像樣,如今聽說不止是她。連女兒都被她攔著不許見人,實(shí)在是憋氣得很。
“太醫(yī)說我雖說出了滿月身子還未養(yǎng)好”
“放屁,又不是讓你出門去做活,只是去外屋見一見人,怎么就說什么身子不好了?我看她是看你生了個女孩,故意給你穿小鞋。”
“穿就穿吧。誰讓女兒肚子不爭氣。”伊爾根覺羅氏嘆道。“宮里的這些個‘額娘’都是面上一團(tuán)和氣,暗地里誰又能盼著誰好呢,咱們娘們出去見人,無非是多施幾個禮罷了。若是被調(diào)笑幾句,反而難堪。”
“你啊!就是這面團(tuán)似的性子”伊爾根覺羅太太點(diǎn)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又心疼女兒。只得摟著女兒嘆氣。
康熙倒不是真不在意自己第一個孫輩,只是太皇太后過世后,整個人都發(fā)懶。雖說該有的賞賜都加厚了三成賞了下去,孩子卻不想去看,這一日他瞧著天氣不錯,就安步當(dāng)車往南熏殿皇子們讀書的地方去了。
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皇子們讀書,正巧遇上顧八代考胤祚背書,背得是《論語》的《學(xué)而》篇,他原以為胤祚身子不好。上學(xué)三天打漁兩天曬網(wǎng),怕是要不學(xué)無術(shù)。卻沒想到胤祚通篇背誦《學(xué)而》篇,除了嗓子有些啞,中間咳了幾聲之外,竟毫無澀滯。
顧八代聽他背頌完微微一笑,“六阿哥雖在病中,卻未曾望記功課,背得極好,請問六阿哥‘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jǐn)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馀力,則以學(xué)文’何解?”
“至圣先師說:“弟子們在父母跟前,就孝順父母;出門在外,要順從師長,言行要謹(jǐn)慎,要誠實(shí)可信,寡言少語,要廣泛地去愛眾人,親近那些有仁德的人。這樣躬行實(shí)踐之后,還有余力的話,就再去學(xué)文。”胤祚答道。
顧八代點(diǎn)了點(diǎn)頭,“六阿哥答得好。”
他接下來又考較了七阿哥的功課,問得卻是《幼學(xué)瓊林》,另一句了,七阿哥也對答如流,到了八阿哥那里,顧八代問得也是幼學(xué)瓊林,不過能聽得出來,老八學(xué)得要比老七好。
康熙聽到這里心里更覺得訝異,卻見胤禛似是對兄弟們讀書充而不聞一般,低頭寫著些什么,待兄弟們回答完了,這才停了筆,之前寫得字卻被他交給了哈哈珠子,傳遞給了胤祚。
胤祚瞧完就笑了,拿了另一張紙蒙在胤禛寫得字上面,顯是在描紅,康熙瞧著奇怪,進(jìn)了屋。
顧八代見康熙來了,并不訝異,康熙素來關(guān)心皇子們的功課,這般忽然來查看也不是什么奇事,他和眾皇子見過了禮,卻見康熙直奔了胤祚的桌前,拿起桌上的紙瞧,卻見最低下的一張是個“福”字,上面則是胤祚描了一半的紅。
他拿起最低下的福字細(xì)看,“老四,這是你寫的?”
胤禛抬起頭答道,“回皇阿瑪,昨日六弟說要學(xué)寫皇阿瑪?shù)摹!郑瑑鹤佣纺懪R摩了卻總覺不似,今個兒忽然琢磨出來些許皮毛,因而寫了給六弟看。”
康熙聽到這里笑了,“你這字雖說有些幼嫩,卻也能看出幾分的功力,比起朕現(xiàn)在的字,倒更像是康熙十二年時朕寫的”他說到這里又想到了太皇太后,嘆了口氣,“你這個字寫得好,只是上課時理應(yīng)專心,就罰你替朕寫一百零八個福字,臘月之前要寫完。”
“嗻。”
他又看了眼胤祚,“此事因你而起,朕也不約束你臘月前要寫多少,只是要把這個福字練好,若是不好兩罪并罰。”
“嗻。”
康熙又將目光轉(zhuǎn)到了老八身上,“剛才朕聽你背頌,又聽你與顧八代對答,頗有幾分靈氣,要努力讀書上進(jìn),方不愧為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
“兒子謹(jǐn)尊皇阿瑪教導(dǎo)。”胤禩頭一次得到康熙的注意,自是十分的歡喜。
康熙又問了三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的功課,這才轉(zhuǎn)身離去。(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