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諒解
“他們倒也沒有說什么,但是我一旦撒手不干,丹鼎門必然會多方掣肘。再退一步來說,如今北州國和星河嶼的關(guān)系十分緊張,到時丹鼎門只要對我們置之不理,這上上下下數(shù)百萬百姓,只怕會和我一樣,被千靈族趕出懸空島。”葉厚襄面色極其沉重,澀聲道:“高帥你想,這個局面我怎么能夠退縮?即便前面是荊棘叢生,是萬丈深淵,我也只有咬牙走下去!”
說到這里,葉厚襄頓了一頓,露出一幅不解的神色續(xù)道:“說到丹泰常為何極力推我上位,而且不惜與星河嶼那邊搞得近乎反目,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件事我想了很久都沒個頭緒,因為這幾年來,丹鼎門從未向我提出過任何要求。高帥,你有何高見?”
“我也想不明白!”高庸涵緩緩搖頭,沉聲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丹泰常這么做一定有一個見不得人的理由。”
“可是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盤,我們卻是一點也不清楚,這才是我一直以來最大的憂慮!”
“既然想不通就不必多想,若真有那么一天再說。”高庸涵說到這里,突然意味深長地笑道:“幸虧懸空島和太河源相隔萬里之遙,否則定會刀兵相見了!”
“咳咳,想必皇兄等人一定將我視為大逆不道,必欲除之而后快!”葉厚襄苦笑道:“不過這件事終究是我不對,無論何時,我絕不會與北州國兵戎相見,絕不會做人族的罪人!千古艱難,唯一死而已!”
“只要皇上心存這個念頭,就安安心心地把北州國打理好,不要再讓百姓流離失所。”高庸涵停了一下,隨即正容道:“至于會不會出現(xiàn)那等危急的局面,現(xiàn)在還未可知,皇上不必太過悲觀。世間許多事情,并非只有‘死’這一條路可走!”
“我明白!”高庸涵的言下之意,已經(jīng)對葉厚襄的處境十分體諒,并且有所暗示,至少他會在必要的時候出手相助,不會坐視葉厚襄以死明志。意會到此,葉厚襄大為感激,拱手道:“能得高帥見諒,葉厚襄的一番苦心必能蒙后人知曉,雖不敢奢望能留名青史,至少不會背上千古罵名。在我而言,最大的一塊心結(jié)總算解除,當真是感何可言!”
高庸涵此時不便作何表示,當即起身含笑回了一禮。在他看來,若論人君的氣度和胸懷,葉厚襄比自己的大哥要強一些,這也許和他這幾年所遭受的重壓有關(guān)。不過十分可惜,一來他的這個帝位畢竟是名不正言不順,二來,當皇帝除了氣度胸懷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權(quán)謀機變,以及對天下大勢的把握。這一點上,葉厚聰遠勝這個弟弟。
當初在太河源天子城,葉厚聰曾與高庸涵有過一次長談。盡管對于葉帆的橫死和東陵道的陷落,葉厚聰同樣表示出了憤怒和不甘,但卻能冷靜地分析局勢,采取委曲求全的作法對歷山大加安撫。至少從大局上來看,這個作法對于太河源、東陵道的安定大有益處,因為當此紛亂的時局,人族再無經(jīng)不起什么戰(zhàn)亂了。從這一點上便可以看出葉厚聰用心之深,而且非常極能隱忍,若是換作葉厚襄執(zhí)掌大權(quán),恐怕就不是這個結(jié)果了。北州國目前的處境雖然不妙,卻遠未到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可是葉厚襄面對諸多復雜的情況,頗有束手無策之感。高下之分,由此可見。
想到這里,高庸涵心中連連感嘆,念及自身,心知自己絕非是廟堂之爭的材料。不過像現(xiàn)在這般,能為天下太平和各族百姓做些事情,也足可聊以自慰了。
“高帥,我雖然不知道丹鼎門為何要對天機門出手,但是不管怎么說,兩派歷年來的情分總還是在的。”解開了心中長久困擾的難題,葉厚襄轉(zhuǎn)而為高庸涵的事情思慮起來,沉思片刻之后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拋開北州國這件事不說,丹泰常畢竟是一派宗主、當世高人,以他的身份肯定不會為難權(quán)機、權(quán)思兩位真人。所以我想,咱們只要以禮相訪,待之以誠,相信會有一個圓滿的結(jié)果。”
“哦?”高庸涵問道:“皇上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
“嗯!”葉厚襄點了點頭,說道:“我明日一早便下令,命禮部行文拜會丹鼎門,就說有要事需拜會丹泰常掌教。到時咱們一起上道祖崖,由我來向他求情,必將兩位真人救出來!”
“皇上可是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看葉厚襄的神情似乎很有信心,高庸涵不免有些好奇。
“倒談不上什么說辭,只是如今天下大亂,千靈族雖避居北洲大陸一隅,可是未必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葉厚襄侃侃而談,這一刻才真正顯露出帝王的氣勢,“千靈族歷來自視甚高,總覺得位于其他八大種族之上,無形中與那些異族日漸疏遠。環(huán)顧當世,除了咱們?nèi)俗逡驗樾雷鹬剩退麄冇兴鶃碇猓溆嗄膫€種族哪個門派與之交好?”
“玄元宗沒落不堪,且不去說他。重始宗一支獨大,這些年來野心勃勃可謂是路人皆知,千靈族想要抽身事外冷眼旁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之所以現(xiàn)在還能安然無恙,只是重始宗忙于整束內(nèi)部,一時無暇而已,待到重始宗回首北顧之時,星河嶼、懸空島必然無可幸免。這是大勢所趨,丹泰常不可能看不出來!”
“再者說了,千靈族一向高傲,既然當初會在原界帝君的逼迫下猶能以死相抗,此時定無歸順重始宗的道理。而為了北州國一事,丹泰常和月空盈幾乎形同陌路,以至于星河嶼和懸空島之間也生出了隔閡。在這種情形下尚不能合心一處,會出現(xiàn)什么結(jié)果可想而知!”
“重始宗興兵滅我大衍國,人族和天機門與之有血海深仇,寧可拼到最后也絕不會屈服于重始宗的淫威。單是這一點,就足以成為千靈族的一大助力。只有兩族聯(lián)手,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難道堂堂的丹鼎門宗主還見不及此么?”
“我以為,只要說明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該怎么做,丹泰常一定會拿出決斷!”葉厚襄頓了一頓,決然說道:“正如高帥所言,他既然一力將我扶上了皇位,一定是有所企圖。實在不行,我就直言相告,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會盡力與他配合,莫非他還能不動心?”
“好,好,好!”高庸涵連聲說出三個“好”字,撫掌笑道:“曉之以理,再動之以情,果然是好計策。只是——”
“只是什么?”
“丹泰常所謀一定不小,就怕他的要求很難辦到。”高庸涵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他所求有損于人族大計,皇上打算如此應對?”
“這個么——”葉厚襄低頭很用心地想了想,良久才抬眼望向高庸涵,異常堅定地說道:“權(quán)機、權(quán)思兩人真人之所以不計個人安危,親身奔赴道祖崖,甘愿遭此大禍,心中想的一定是我人族大業(yè)。葉厚襄不才,卻也不能為了他們兩人,置百姓福禍于不顧。這一點,還請高帥見諒!”
“我明白!”高庸涵面上一片肅穆之色,鄭重說道:“皇上能夠看得這么深,著實令人佩服!一旦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皇上不必再理會這件事,剩下的交給我便是。”
“希望不至于如此!”葉厚襄頗為沉重地點了點頭,轉(zhuǎn)瞬面露剛毅之色,毅然道:“兩族若是因此出現(xiàn)紛爭,于人于己都不是什么好事,我自當鼎力而為!”
看到葉厚襄是這么一種態(tài)度,高庸涵反倒有些擔心,怕他年輕氣盛,一時做過了頭,正所謂過猶不及反而不美。于是語重心長地勸慰道:“皇上身系北州國數(shù)百萬百姓的身家性命,當不可輕易冒險,這算是高某為百姓請命!”說著一揖到地。
葉厚襄連忙扶起高庸涵,緩緩點頭道:“我理會得,高帥敬請放心!”
說到這個程度,兩人均大感寬慰。第二天一大早,葉厚襄便命人將親手寫的拜帖送到道祖崖。北州國在懸空島的北面,臨海而建,道祖崖則在西南,兩地相隔不下千里。這一來一去,就算是一路疾馳快馬加鞭,至少也需要十天的時間。在這十天里,除了與葉厚襄細談天下大勢,其余的時間高庸涵則在羊舍攀的陪伴下,游覽北州國各處名勝。
北州國的皇城名為望云都,是在丹鼎門位于聽浪崖別院的基礎(chǔ)上修建的,格局自然不如天子城那般大氣,卻有一股千靈族特有的靈秀。整個望云都修建在聽浪崖上,由于地形的限制,形成了東高西低的分布,而皇宮肯定是修建在最高處。城內(nèi)的街道也不像天子城那般,均是筆直對穿通城,而是曲曲折折,輔以小橋流水,別有一番韻味。
由于建國很晚,而且葉厚襄在城東建有黃金臺,所以吸引了許多異族之人。長街兩側(cè)均是店鋪林立,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來自各族的商旅在其間流連忘返,盡顯繁華。才看了一天,高庸涵就發(fā)現(xiàn)城中不管是大宅深院,還是小戶人家,甚至于商鋪酒樓,家家戶戶都在門窗上卷了一層厚厚的黑色棉布,不禁大為好奇,經(jīng)羊舍攀一解釋才恍然大悟。
原來懸空島是由仙界所建,為了表示對九界道祖的尊敬,仙界之主特意在上空布下一座法陣,將懸空島的日夜交替代之為極晝,也就是說,懸空島從來沒有黑夜。每天到了酉時三刻,城內(nèi)會敲響一口銅鐘,這時那些黑色棉布便起了作用,用來擋住外面的陽光,如此才不至于影響到大家的休息。而與之對應的則是星河嶼!星河嶼之所以得名如此,完全是因為極夜的現(xiàn)象,無論何時都可以看到夜空中的星辰滿布。
“極晝極夜,果然異于別處,倒真是個好地方!”聽了羊舍攀的說明,高庸涵不由得大為贊嘆。
“可惜,地方雖好,終究還是不如自己的家鄉(xiāng)!”羊舍攀自那日一戰(zhàn)之后,對于高庸涵的修為十分佩服,加上高庸涵天性喜歡結(jié)交朋友,不過一日兩人便已熟識,所以說起話來也沒有遮掩。
“沒關(guān)系,不管日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我相信大家一定會回到故土!”話中有股淡淡的辛酸,高庸涵嘆了口氣。
“希望如此!”羊舍攀轉(zhuǎn)而說道:“我知道高帥胸懷遠大,非我等世俗之人所能及。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可直言,羊舍氏數(shù)代積累,些許實力還是有的。”
對于羊舍攀的這個表示,高庸涵自然很是高興,當下笑道:“羊舍先生既然這么說,我一定不會客氣!”
此話一出,兩人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