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俱傷
趁著眾人一愣神之際,十三郎等人迅速靠到龍琴身邊,四條鸞龍盤旋在天空,互為犄角之勢,氣勢登時大壯。龍罡如山一般壓了過來,完全蓋過了對方的聲勢,以至于修為稍弱,又或是適才傷在十三郎等人手中的苦行者,心神震蕩之際竟然沒了斗志。不過十九郎重傷,十四郎背上的一只翅膀被燒得體無完膚,也不大可能支撐太久,龍琴當機立斷,決定就此退出沐芳谷,而后再細細打算。
“我斷后,你們先走!”
“龍姨,你也要小心!”十三郎沒有任何遲疑,托著十九郎朝天上飛去,十四郎緊跟在他身后。三人都知道,龍琴的修為在四人當中最高,只有自己走了她才能真正解除后顧之憂,到時候自然是進退自如。從剛才的交手來看,對方雖然有魚人一樣的生靈可以飛翔,但是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憑一口氣躍到半空,無法停留太久而已。所以十三郎很聰明,直接朝上飛。
納蘭雖說師承仙家,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等神威的靈獸,一時間同樣是瞠目結(jié)舌。只從鸞龍身上雪白的鱗片,像極了傳說中煉器的極品材料仙鸞龍磷這一點,猜測出四人的來歷,心中愈發(fā)不安。看到十三郎等人想逃,當即大喝:“休要管他們是什么來頭,今日一個也不能放走!”說完,將天翔飛劍甩手擊出,跟著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尾古琴,開始撥弄琴弦。
天翔飛劍一離手,那條游魚瞬間游了過去,張嘴將劍吸進嘴里,而后尾隨在十四郎身后,吐出一道丈余長的劍芒狠狠劈了過去。天翔飛劍乃是御風族的至寶,盡管納蘭不識劍性,只發(fā)揮不到三成的威力,但也不容小覷。十四郎是劍道高手,自然感覺到了天翔飛劍內(nèi)在的靈性和殺意,當即轉(zhuǎn)身噴出一口龍息,將劍芒震到一邊,而后探爪就想將游魚抓在手中。十四郎是見獵心喜,游魚自知敵不過龍息,跟隨琴聲倏地閃到一邊。
此時三人不過離地六、七十長,就這么稍稍一緩,十幾名苦行者已然躍到半空,同時朝十四郎出手。由于眾人出自不同種族、不同門派,這一下出手五花八門,無一不是厲害的法術(shù),其間更夾雜著幾樣法器。
十四郎臨危不亂,長長的身子突然蜷作一團,跟著猛地舒展開來,龍尾一擺硬受了身后兩名苦行者的攻擊,而后將其擊落。雙翅一振不退反進,疾沖進人群之中,身形一晃又化作人形模樣,左右手各執(zhí)一柄長劍,爆出兩團白光卷了過去。這一下出其不意,眾人的法術(shù)原本對準的是他龐大的身軀,陡然間失去了目標紛紛落空。措手不及之下,當場又有兩人被白光卷了進去,一聲慘呼過后,被生生斬成了數(shù)段。
但是苦行者畢竟占了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尤其是追上來的還有幾名御風族人,他們同樣都是用劍的高手,而且更擅于刺殺。這些人能被納蘭挑中,無一不是心性堅韌之輩,眼見同伴慘死,不但不懼反而爆發(fā)出更加旺盛的斗志。那幾名御風族苦行者趁著十四郎受到反震,身形微滯之際,分幾個方向同時出手。每個人的目標都很明確,并不是非要將對手置于死地,而是瞄著他的破綻,只求一擊得中傷了對方即可。五個人,五柄劍,若都能刺中,十四郎即便不死,也定然沒有再戰(zhàn)之力。
別說是單打獨斗,就算是以一敵二、敵三敵四,在十四郎而言都不在話下。可是他受傷在前,又被十幾人圍攻,再想要同時對付五把劍,無論如何也顯得十分困難。盛名之下當然沒有虛士,十四郎毫不理會其余人的攻擊,只一心一意對付同時刺來的五把劍。這時一道白影從天而降,將十四郎和那五名御風族苦行者卷在里面,同時噴出一顆白色的內(nèi)丹,將其余七八個敵人的攻勢完全接了下來。
來人正是十三郎!十三郎在前,將十九郎送到百多丈的高空,才折返回來,正好在危急關頭趕到。眼見十四郎被十幾人圍攻,生死懸于一線,登時吐出內(nèi)丹龍珠,不惜用本命真元拼命,這也是十三郎憤怒至極的舉動!在下凡之前,幾人何曾想到會被下界生靈逼得如此狼狽?堂堂的鸞龍,今日居然被迫退避三舍,簡直是奇恥大辱!到了此時,骨子里的那股傲氣徹底被激發(fā)出來,頜下龍珠蘊藏的靈力轟然爆發(fā)。
一聲巨響過后,幾條人影被震得倒飛出去,半空中撕開了一個好大的口子,當即有三名苦行者被扯進了虛空之中。虛空的大門一開即合,那三人再無半點蹤跡,生死未卜。十三郎靈力在瞬間耗盡,只能勉力漂浮在空中,身邊的敵人則一個不剩。與此同時,內(nèi)圈中,一連竄金鐵交鳴之聲暴起,幾條人影一合即分,十四郎渾身鮮血,仍傲然站在原地。再看那五名御風族苦行者,兩人喪命,兩人斷臂,全部摔落到地上,只有一人還留在圈中。那人面色凝重,死死盯著十四郎,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手中的長劍一寸一寸斷裂,每斷一寸那人便吐出一大口血,到最后整個身體都爆裂開來,化作一團血雨。
“十三哥,你怎么樣?”十四郎雙腿一軟,一個趔趄險些站立不穩(wěn),一張嘴卻是詢問同伴的傷勢。
“靈力全部用光,幾天之內(nèi)是沒法動手了。”十三郎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呢?”
“身上大小十幾道劍傷,靈胎一塌糊涂,傷勢和你差不多。”十四郎強自運轉(zhuǎn)了一下靈力,沉聲說道:“不過還能再戰(zhàn)!”
適才那一下交手,無一不是險到極致,但是兩人聯(lián)手在瞬間殺傷了對方十幾名高手,眾人皆驚,苦行者的氣勢為之一奪!剩余的三十多名苦行者盡皆大震,這等慘烈的打斗,對于多數(shù)人而言根本未曾遇到過,至少在修真界,鮮有人能在這么多高手的圍攻下仍能活命。尤其是兩人威風凜凜地浮在空中,龍息牢牢鎖定眾人,相顧之下都是一臉的驚駭之色,一時間竟然無人再敢上前。
這時十九郎去而復返,也飛了回來。此時反倒以他的傷勢最輕,靈角雖被斬斷,足以影響到日后的修行,但是刻下卻仍有幾分戰(zhàn)力。不過眼下已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十九郎趁著一眾苦行者驚懼之際,攙扶著兩人飄然而去。眾人回過神來想要再追之時,三人的身影早已沒入云端,片刻即不見了蹤影,只能徒喚奈何了。至于納蘭和龍琴的爭斗,到了這種程度,已經(jīng)不是苦行者所能插手得了,就連想要靠近一點都兇險萬分,所以眾人只能遠遠觀看。
這時兩人的斗法也已到了關鍵時刻!納蘭的古琴乃是仙人所留,琴名九天,專用來傷人靈胎元神,每撥弄一下便有數(shù)道無形的音波激射而出,端的是厲害無比,令人防不勝防。況且還有游魚攜著天翔飛劍之威,在一旁伺機偷襲,龍琴只能一力苦守。不過龍琴也使出了看家法器,用一條絲帶編織出一個好大的罩子,將音波牢牢擋在身外。而她先前祭出的發(fā)簪,在與天翔飛劍的碰撞中,已被斬的滿是缺口,堪堪欲碎。
納蘭看似占了上風,實則不然。她接連發(fā)力,甚至在撥弄九天古琴之時,連連變換了五種音調(diào),宮、商、角、徽、羽五音連發(fā),始終無法穿透那層柔軟的罩子。九天古琴是仙器,催動之下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納蘭已有力不從心之感。當日在靈渚古墟的神廟之內(nèi),紫袖勉力催動云霄瓶用來對付景嶸,時候被因為靈力耗費太多,不得不靜養(yǎng)了一段時日才慢慢恢復過來。而納蘭此時的情形,與紫袖當日相仿,其中的得失她自己也很清楚,因此更要將龍琴擊殺,否則對方日后卷土重來,委實不知該如何抵擋了。
龍琴的絲帶雖不是仙器,卻是用自身的仙鸞龍磷煉制而來,盡管不能拿來傷人,用來防身是再好不過的。就算是當年的仙界眾仙,也時常有人到霜月海拜會鸞龍大帝,討上幾片仙鸞龍磷煉制渡劫法器。所以無論納蘭使出什么法子,一時半會也決不可能攻進來,反倒是此消彼漲之下,龍琴身前的罩子越來越大,有反過來將納蘭裹在里面的趨勢。可惜她修為尚有不足,所以修煉出的這條絲帶仍有極大的隱憂,并不能支撐多久。到了這步田地,兩人都在苦苦支撐,卻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情形,靈力激蕩之下均暗暗心驚。
“你琴聲由低沉轉(zhuǎn)為高亢,看你還能彈多久!”
“你的罩子由紅轉(zhuǎn)青,又能好到哪里去?”納蘭猛然一撥琴弦,一道音波化作有形的鋒刃,“噗”的一聲斬在罩子上,一聲錦帛撕裂的聲音傳來,絲帶已然裂了一條口子。游魚瞅準時機,順著撕裂的地方鉆了進去,直接斬向龍琴修長的身軀。
“好畜生!”龍琴正自全力抵擋九天古琴,根本無暇應對天翔飛劍的劍芒,而發(fā)簪早已破碎不堪。一聲嬌叱,龍息瞬間布滿全身,硬生生受了游魚一劍。身子劇震之下,絲帶終于露出破綻,納蘭見狀大喜,全力撥動琴弦,發(fā)動最后一擊。龍琴悶哼一聲,頜下龍珠大放光華,和音波硬拼了一記,借著反震之力沖天而起,朝天外飛去。
受到龍息的反震,游魚悲鳴著重重摔到冰面上,雙目黯淡無光,再無先前的靈動。納蘭同樣被龍珠光華擊中,吐出一口鮮血,周身酸軟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龍琴遁走。她心里明白,要不是自己有仙器在手,能否擊傷龍琴還真說不準。適才最后那一招,她已經(jīng)是竭盡全力,結(jié)果仍舊沒能擊殺對手,實在是大為不甘。
“啟稟玉霄王,屬下等無能,被那三人給逃了!”眾人眼見納蘭得勝,一道上前躬身施禮,只是語氣中流露出一絲不安。
“這怪不得你們,我一樣沒能留住他們!”
“敵人受了重傷,想來逃不遠,屬下這就去把他們追回來!”怎么說冰沐原也是苦行者的地盤,被人殺傷己方三四十人,而且還給人跑了,這口氣無論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不用追了,”納蘭搖了搖頭,嘆道:“把所有在外的弟子全部召回來,只等十天之后,我們就離開沐芳谷,這里是呆不下去了。”
“可是……”
眾人的話還沒說完,納蘭擺手道:“這四人背后是整個鸞龍部族,不是我們所能抗衡的。這幾天將谷中打點一下,我們?nèi)バ严蹲∩弦欢螘r間。”
“屬下遵命!”
眾人抬著傷者和同伴的尸體,默默回到沐芳谷,各自分頭打理一應事務不提。納蘭獨自一人呆呆地站在谷外,略微有些癡迷地看著玄元道尊的冰雕,喃喃自語:“要不是因為你,哪里會有今天的變故?無憂啊無憂,你走都走了,還要害我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