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軼事
酒菜上的很快,居然是正宗的大衍國御膳房口味,酒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對于連月來沒有怎么吃上幾口合口飯菜的高、審二人,卻是意料之外的歡喜了。
村子里的房舍雖然十分高敞,但是像源石族人這么大的身軀,還是裝不下的。玉南城坐在亭子外邊,剛好比亭子矮了一個頭,和高、審二人喝酒聊天倒也沒什么不便。
“這個村子,因為是拓山老宗主問道的地方,所以叫問道村。”玉南城侃侃而談:“當年,天下大亂,玄元道尊游歷到倚剛山的時候,還是——”
玄元道尊的來歷十分奇特,他的父親曾是大衍國皇太子,后來由于身陷皇位之爭,最終厭倦了世俗間的爭權奪利,和千靈族的一位女祭司一起歸隱于山野。玄元道尊出生于天歷四百五十三年,據(jù)說降生之日天現(xiàn)異象,異香撲鼻天花亂墜,堪比仙人下凡。道尊天資聰穎,自幼便開始修習法術,從其父母親那里,學到了天機門和丹鼎門的諸多心法,后來更是將其融會貫通,自創(chuàng)若干法門。
玄元道尊起初行走世間,用的是葉無憂的名字,留下了許多行俠仗義的故事,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后來,道尊有感于厚土界常年紛爭不斷,于是在天塹山脈的天絕嶺閉關苦思,打算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將世間的種種苦厄全部消除。天歷四百九十四年,道尊終于頓悟得道,于是四處奔走廣傳教化,而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倚剛山,因為源石族當時可謂是困頓交加。
自從上仙狐晏下凡,很快就查明,大衍國上將軍鐵梁之所以會盜取石魂,完全是鳳羽族羽幽部族族長羽農(nóng)在背后搗鬼。羽農(nóng)為了奪取大衍國治下的須彌山,用攝魂術操控鐵梁盜取石魂,設法挑起了源石族和人族之間的戰(zhàn)爭。羽農(nóng)作為罪魁禍首,被狐晏囚禁了起來,而交戰(zhàn)各方也在狐晏的勸阻下,紛紛罷手退回自己的領地。事情到了這一步,似乎已經(jīng)結(jié)束,就在大家以為可以從此太平,不再飽受戰(zhàn)亂之苦時,平地再起波瀾。
鐵梁由于被羽農(nóng)暗算,蒙受不白之冤,事發(fā)之時成了千夫所指,要不是葉行天念在他忠心耿耿,當時就把他的頭給砍了。不過死罪可免,這活罪卻逃不掉了,被流配到數(shù)千里之外的簾川。結(jié)果在路經(jīng)冰沐原時,鐵梁不幸遭到冰精襲殺險些喪命,后來幸虧被蘊水族的修真者所救,帶回了洄漩海。
事態(tài)平息后,狐晏不知如何得知了鐵梁的事情,而且非常令人不解的是,他對鐵梁非常看重,竟然要求葉行天下罪己詔,在天下臣民面前向鐵梁賠禮道歉。這在各族眼中看來,都有些不可思議,認為狐晏是小題大做,葉行天自然也就敷衍了事,不料卻招來了狐晏極大的不滿。與此同時,鐵梁在被送往簾川的途中,意外死去,一時間流言大盛,都說是葉行天殺人滅口以絕后患。狐晏聽聞后大怒,決定嚴懲大衍國。
上仙發(fā)怒非同小可,天機門、丹鼎門等修真門派自然是百般求情,可是卻沒有任何效果,事情一時陷入僵局,接著又發(fā)生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嶺南綠海的棲綿族,為了元木神樹而大肆屠殺狂莽族,因此與詭門發(fā)生了極其慘烈的沖突。此外還有諸多糾纏不清的紛擾,令狐晏益發(fā)不耐煩,終于萌生了重塑厚土界的想法,于是自立為原界帝君,要一統(tǒng)天下。
可是原界帝君的種種舉動,反而使得本來已經(jīng)平息的厚土界,再次陷入到混亂之中。而這一次的規(guī)模,遠勝從前,就連一直獨善其身的御風族和炎焱族,也被卷了進來。后來,更是在原界帝君的策動下,包括詭門在內(nèi)的幾大修真門派,齊聚熔海崖寥廓熔城下,爆發(fā)了九界坍塌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修真者之間的廝殺。其慘烈的景象,至今仍讓許多適逢其會的修真者膽寒不已,而寥廓熔城一戰(zhàn),也使得好些門派死傷慘重。
可是任誰也沒想到,沒過多久,原界帝君突然失蹤,事先連一點征兆都沒有。被帝君一直打壓的人族、棲綿族和炎焱族等,總算是松了口氣;而一直在他身邊作威作福的詭門,則遭受了滅頂之災,至于蘊水族上善樓也不得不偃旗息鼓,退回到洄漩海。厚土界由此進入到戰(zhàn)國爭雄的局面,此時是為天歷三百九十一年的大勢。
在原界帝君橫行的二三十年中,源石族作為馬前卒,幾乎參與了所有的爭斗,損失自然不小。到了群雄爭霸時,所遭受的損失更大。由于拓山的親傳弟子壑山,在駐守西嶺戈壁雷神堡時誤信人言,擅自潛伏在夕州離亭一代,伏擊了路經(jīng)此地的大衍國皇太子一行。結(jié)果卻誤殺了同行的一位棲綿族人,惹來棲綿族嚴厲的報復,壑山更是在其后不久,被木蝶親手格殺。隨后,棲綿族第二次圍攻倚剛山,所幸拓山在吃了一次虧以后有所準備,才不至于手忙腳亂,固守在寒索橋內(nèi)端。不過,由于棲綿族的圍困,源石族在外地采集的靈石,很難運上倚剛山,這對于巨擎閣來說影響十分巨大。
就在雙方對峙之時,一位自稱玄元真人的修真者突然出現(xiàn),為兩族化解恩怨。
“原來,玄元道尊最初是叫玄元真人。”聽了這么久,終于說到了正題上,不過前面一段有關原界帝君的故事,審香妍倒也聽到津津有味,點頭道:“這‘道尊’的稱號,一定是他的弟子上的尊號!”
“原來,這位審姑娘并非玄元宗弟子!”玉南城細細回想了一下,高庸涵先前說過的那些話,這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誤會了,當下大有深意地看了高庸涵一眼,微微笑道:“高先生能言善道,玉某人佩服、佩服!恕在下眼拙,請問這位審姑娘出自何門?”
高庸涵心中暗暗搖頭,審香妍天性不擅作偽,這么快就泄露了身份,倒也不能怪她。既然被看了出來,就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索性直言相告:“玉先生心思敏銳,我同樣是深感佩服!不錯,我這師妹乃是丹鼎門門下。”
“哦,原來是丹鼎門弟子,失敬,失敬!”玉南城朝審香妍一拱手,神情中看不出有何不快。
審香妍回了一禮,謙聲道:“不敢,不敢!因為貴族與人族一向不和,我高大哥是怕我這身份多有不便,倒不是有意欺瞞,還望玉先生不要見怪!”
“哈哈哈,言重,言重!”玉南城笑道:“源石族這么多年來,的確和不少種族、門派結(jié)怨,不過我們一向恩怨分明,兩位既是來祭拜拓山老宗主,便是倚剛山的客人。對于客人,我們從來都是以誠相待,所以兩位大可放心!”
“那倒是我兄妹二人失禮了!”高庸涵當即起身,一揖到地。
玉南城一邊還禮,一邊說道:“何必如此多禮?這我可擔當不起,再說了,不是說不知者不罪么?”
這個玉南城談吐雅致,通情達理,與先前見過的巨磷川、鐵洛酋等人大為不同,高庸涵和審香妍頓時對他大起好感。重新落座后,三人對飲了一杯,玉南城繼續(xù)說道:“當日玄元道尊到了倚剛山之后,第一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到木蝶,設法說服他撤兵。過了幾日,也不知玄元道尊用了什么手段,木蝶果然退去,自拓山以下都松了口氣。接著又找到拓山,打消了其為弟子壑山報仇的念頭,繼而施展神通,將斷了一百余年的寒索橋重新接了起來。這么一來,源石族上上下下,對玄元道尊感激不已,拓山更是在見識了道尊的通天神通之后,敬服萬分。
“隨后,玄元道尊就在這里開壇說法,教化人心。”玉南城指了指四周,神色中自然而然流出出一種向往:“開壇之日,許多人慕名而來,這小小的山頭擠得滿滿當當,可謂是盛況空前。當時一尊金蓮寶座憑空而現(xiàn),道尊高坐其上,四下里檀香彌漫,一道祥光從天而降,將整個山頭籠罩在一片潔凈之中。說法之時,空中隱隱傳來黃鐘大呂之聲,最后居然有諸路神仙的法身守護。實為倚剛山千年來,從未有過的盛會!”
遙想玄元道尊當日的寶相莊嚴,高、審二人也露出悠然神往之色。
“說法完畢之時,包括拓山老宗主在內(nèi)的許多人,都心生向往,一心皈依道尊門下。也正是那日開始,才真正有了玄元宗。而幾天之后,我們就想在原地建一座道觀,可是卻為道尊給阻止了。”
“我明白了!”審香妍一幅明了于心的神情,俏臉微揚:“道尊一定是不想你們流于形式,徒重虛表,要是沒猜錯的話,后來分布各地的玄元宗道觀,一定是道尊飛升之后修的。”
“哦?”玉南城訝然動容,不禁對審香妍刮目相看。他曾適逢其會,知道玄元道尊不重形式,注重心性的修行,尤其看重起心動念,講究對“道”的體悟。這些才是道尊真正想要告訴大眾的道理,至于那些法術、法訣以及心法,反而是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可惜這些年來,就連玄元宗門下弟子,都忽略了道尊正本清源的著述,轉(zhuǎn)而全心習練門中的各種法術。審香妍能有此言論,當然會引起玉南城的好奇,于是問道:“審姑娘對于這些往事,可曾聽人說起過么?”
“不要說舍妹,就是我,也僅僅只是知道玄元道尊曾在倚剛山開壇說法,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詳細的過程,她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高庸涵說的都是實話,當初鳳五傳授的只是玄元宗的各種法門,對于這些歷史基本上都是一筆帶過,從沒有說的像玉南城這般仔細。
玉南城看了看審香妍,不住地點頭。這些心性學說,如今早已被束之高閣,許多人都不大清楚,而這個小姑娘卻能說個八九不離十,單只這份悟性就足以令人贊嘆了。當下贊道:“審姑娘深具慧根,看的如此透徹,令人佩服!要是道尊聽了,一定歡喜不已!”
審香妍不便接口,惟有笑笑不答。她自己倒沒覺得有什么特別之處,剛才的那個看法完全是自然而然就有的,在她而言是理所應當。其實有些問題,一個人如果有了那份悟性,只要機緣一到便會迎刃而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事情。而一旦沒有那份悟性、那份機緣,便是抓破腦袋,窮極一生也不可能弄明白。
“道尊的意思和審姑娘說的差不多,所以這里一直都沒有修什么東西。后來道尊升仙之后,拓山老宗主念在道尊的諸多恩情,專門請來人族的工匠,修建了這些房舍。這些紅掌、細柳,便是當日栽種下來的,雖然不多,卻是倚剛山上唯一有草木的地方。為了能讓各族之人都可以在此盤桓一段時日,以緬懷道尊當日之盛況,所以這些房舍也都有意放大了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