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出天鰲城,他們也不敢放慢速度,一路狂奔著往南部跑去。由于魂器召喚出來的馬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只要有魂力支撐,就能永無止境地跑下去,所以他們?nèi)靸?nèi)就疾馳了四百多里。</br> 在路上,通過和孟升的談話,江朝戈大致明白了天棱大陸的勢力分布。除天棱國的統(tǒng)治家族虞人氏外,這片大陸上還有大大小小上百個貴族,其中,以四大家族勢力最為強大,分別為東方卻氏,南方蘇氏,西方樊氏和北方祁氏,而皇都天鰲城地處東南部,是整個天棱大陸最繁盛的地區(qū)。</br> “這四大家族之所以能在天棱大陸聲名顯赫,是因為他們每一個都各有所專。”孟升抽了口自制的煙袋,“東方卻氏擅長制造各類魂器,尤以魂兵器和魂防具最負盛名,他們家出產(chǎn)的日用類魂器質(zhì)量也有口皆碑,家族代代出頂級魂器師;南方蘇氏是財力最雄厚的,但凡你能想到的產(chǎn)業(yè)他們都有涉足,比皇族都有錢,也是唯一和海外強國有生意往來的貴族;西方樊氏擅長利用精怪妖異之物制造詭異的魂器,尤其擅長暗器、毒器、幻器和魂藥,一般沒人敢招惹樊氏的人;北方祁氏是兵力最雄厚的貴族,有最多的高等級魂兵使和天級魂兵器,祁氏人各個驍勇善戰(zhàn),女子不讓男。”</br> “那你家在哪兒?”</br> “中部地區(qū),離天鰲城有七百多里,是個靠近內(nèi)陸運河的貿(mào)易城,流動人口多,你去了也不會引起注意,你就在那里躲一段時間,同時修煉魂力和刀術。”</br> 江朝戈點點頭,“孟老,我還沒正式說這句話,謝謝你。”他雖然開始對孟升很是戒備,但如果沒有孟升,他現(xiàn)在的命運簡直不敢想象,他這人恩怨分明,有恩十倍報,有仇百倍還,有朝一日他一定會報答孟升。</br> 孟升笑了笑,“我年紀大了,在這里無家無累,活也行,死也不懼,我就舍命賭一把,看你能不能斗過大國師,讓我們回家。”</br> 江朝戈握緊了拳頭,目光如炬,“我一定會回去。”</br> 炙玄正靠在樹上舒服地曬著太陽,他半瞇著眼縫,“你們的世界,是什么樣的?”</br> 江朝戈想了想,“我們的‘馬’比這里的馬快好幾倍,我們的‘鳥’從天棱大陸最南飛到最北,只要兩個時辰,我們的宮殿可以建好幾百米高,我只要動動手指,就能馬上和海外異族說話。”</br> 炙玄聽著聽著,眼神變得愈發(fā)瑩亮,但他最后眨了眨眼睛,“你吹牛吧。”</br> 江朝戈勾唇一笑,看了孟升一眼,孟升回給他的眼神,也充滿了向往和懷念。</br> 炙玄湊了過去,仰著脖子看著他,“你的世界,真的那么奇怪?”</br> “真的,跟這里完全不一樣。”</br> 炙玄抿了抿唇,“帶我去看看。”</br> 江朝戈苦笑:“如果我能回去,還在這里干什么。”誰會稀罕伺候你這個小畜生,江朝戈心里罵道。</br> 炙玄一撇嘴,“廢物。”</br>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小嫩臉蛋,“祖宗大人,我可以帶你去我的世界玩兒,但是你得幫我。”</br> 炙玄拍開他的手,“不要隨便碰我!”</br> “我必須有強大的力量,才能接近大國師,大國師就是唯一知道如何回我的世界的人。”</br> 炙玄翻了個白眼,“我早已經(jīng)死了千萬年了,我的力量取決于你的魂力,你的魂力越強大,我能釋放的力量才越強大。你只能讓我以這種姿態(tài)現(xiàn)世,有什么臉要我?guī)湍恪!?lt;/br> 江朝戈嘆了口氣,“祖宗您說得對。”</br> 孟升在旁邊笑而不語。</br> 江朝戈看了一眼那把刀,他剛知道,魂兵器的名字是以魂獸的名字命名的,所以這把刀叫炙玄刀,他一點兒也不滿意這個名字,聽著就像這刀也變成了熊孩子一樣。可這刀卻是他唯一的指望。</br> 孟升又抽了口煙,就把煙熄了,“睡覺吧,明早還得趕路。”</br> 此時正是夏秋交替的季節(jié),晚上有些冷,他們一沒錢,二也不敢住旅店,只能睡在野外,江朝戈靠著火堆,雙手抱胸,依然冷得有些睡不著。</br> 他睜開眼睛,就見炙玄坐在火堆旁邊,小手居然伸進了火里!他一把抓住炙玄的手抽了出來。</br> 炙玄皺眉道:“你干什么?”</br> 江朝戈把那小嫩爪子放到眼前一看,皮膚好好的。</br> 炙玄抽回手,不屑道:“愚民,說過多少次不許隨便碰我,你蠢成這樣,難怪魂力如此微弱。”</br> “你不怕火?”</br> 炙玄輕哼一聲,小爪子在火堆上輕輕撩動,火苗竟然隨著他的動作搖晃了起來,但幅度很微弱,他郁悶地抽回了手,怒瞪著江朝戈。</br> 江朝戈擺擺手,“我知道,我明白,我廢物,不能讓祖宗大人您發(fā)揮真正的力量。”</br> 炙玄白了他一眼,扭過了頭去,從江朝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火光映照出的半邊側(cè)臉,那低垂的睫毛和微扁的嘴角,讓他看上去有幾分落寞。</br> 江朝戈道:“你不睡覺啊。”</br> “睡個屁。”</br> “你身體為什么溫度那么高?”炙玄的身體跟發(fā)燒的人的體溫差不多,皮膚總是熱乎乎的。</br> “我又不是人類。”</br> 江朝戈盯著他受氣包一樣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把他抱了過來。</br> 炙玄怒道:“你干什么!”</br> “祖宗大人,我太冷了,睡不著覺,我抱著你能暖和點。”</br> “你這種低等的人類……放開我!”炙玄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江朝戈的臉上。</br> 江朝戈被打得愣了愣,心頭火氣,卻不敢發(fā)作,他心想,就當這是他兒子,可轉(zhuǎn)念又一想,不對啊,這要是他兒子,這么大逆不道,早揍個半死了,算了,還是當祖宗吧。他也不管炙玄怎么掙扎,把那熱乎乎的身體抱進了自己懷里,頓時感覺挨近了一個小暖爐。</br> 炙玄張嘴咬住了江朝戈的鎖骨,兩排小尖牙暗自使力。</br> 江朝戈疼地“嘶”了一聲,舉起巴掌想揍他,但還是生生忍住了,只等炙玄自己牙酸松嘴了,他才挑眉道:“痛快了?”</br> 炙玄咬牙切齒,燦金色的雙眸像熊熊燃燒地火焰,“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br> 江朝戈嘲弄道:“我會努力修煉魂力,召喚祖宗大人的真身,讓你把我吃得骨頭都不剩的。”</br> 炙玄白了他一眼,轉(zhuǎn)身拿屁股沖著江朝戈。</br> 江朝戈抱著個軟乎乎的暖爐,頓時困意襲來,很快就睡著了。</br> 第二天一睜眼睛,江朝戈就對上一雙燦金色的瞳眸,他嚇了一跳,猛往后仰去,只見炙玄坐在他腦袋邊上,陰惻惻地盯著他,孟升則坐在一邊,正就著咸菜啃饅頭。</br> 炙玄道:“你召喚我的魂力馬上就要消失了。”</br> 江朝戈爬了起來,他甩了甩腦袋,“什么?”</br> 炙玄加重語氣,“我,馬上,就要消失了。”</br> 江朝戈一想到不用面對小祖宗了,差點兒笑出聲來,他輕咳一聲,“哦,您老先睡一段時間,等我修煉了……”</br> “不行。”炙玄毫不客氣地說:“到了老頭家,你要把我召喚出來。”</br> “可你不是不愿意這幅樣子……”</br> “你敢頂嘴?”</br> 江朝戈訕訕道:“我沒有魂力,那是跟孟老借的。”</br> 炙玄扭頭看向孟升。孟升忙道:“一定一定,炙玄大人您放心吧。”</br> 炙玄垂下了腦袋,小手撫摸著自己的角制成的刀,不再說話了,只是身體在一點點消失。</br> 江朝戈看著他小小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心里突然有點同情這只小異獸。</br> 在消失的瞬間,炙玄猛地抬起頭,惡狠狠地說:“要是超過五天時間你就死定了!”</br> 江朝戈心里那點同情頓時煙消云散,連點渣都沒剩下。</br> 炙玄消失之后,江朝戈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有種翻身農(nóng)奴的感覺。</br> 孟升笑呵呵地說:“你能輕松幾天了。”</br> 江朝戈抹了把臉,“真的還要把他召喚出來?他除了耍橫和叫我‘廢物’,也沒別的用處了。”</br> “是因為你沒用,他才沒有用處。”孟升扔給江朝戈一個饅頭,“他沒一旦被召喚出來,就不會像以前那樣處于沉睡狀態(tài)了,你要是隔得時間太久再召喚他,他會記仇。”</br> “可我沒有魂力啊。”江朝戈惡狠狠地咬了口饅頭。</br> 孟升無奈道:“我再借你一次吧。”</br> 江朝戈皺起眉,“到了你那兒,我要馬上開始修煉。”</br> 孟升點點頭,“上路吧。”</br> 沒了炙玄,他們趕路的速度更快了,不到兩天時間,就來到了位于天棱大陸中部的胡安城。胡安城依傍內(nèi)陸最大的運河——周渠運河,城市繁榮熱鬧,常年有各地商販往來,是中部地區(qū)最富裕的城市之一。</br> 倆人進了城,江朝戈被胡安城繁華的街景震撼了,天鰲城的外門關和這里一比,簡直不足為題,街上商鋪鱗次櫛比,人潮涌動,小商小販隨處可見,叫賣什么的都有。大街上就公然有魂兵使帶著自己召喚出來的奇形怪狀的魂獸亂轉(zhuǎn),而市民似乎都習以為常了。</br> 孟升指指眼前一個三層竹樓,“這是胡安城最大的魂兵器商鋪,能買到很好的玄級魂兵器和魂防具。”</br> “那天級魂兵器呢?”</br> “天級魂兵器哪兒是花錢買的。一般來說,天級魂兵器分兩種,一種是古人流傳下來的,這種天級魂兵器多作為傳家寶,代代相傳,也許會因為某些原因流落民間,或者被貴族天價收購,反正普通人是別妄想得到的。還有一種,就是新制造的。天級魂兵器因為取材于千年以上的異獸,魂力極高,沒有超強魂力和技術的魂器師,就算有異獸的原材料也不敢做,稍有不慎就會被吸干魂力而亡,所以,通常只有那些已經(jīng)名聲顯赫的魂器師,才有機會接觸到各種渠道送上來的千年異獸的尸體,有些魂器師,一輩子可能都沒機會碰觸千年異獸。天級魂兵器不是你有錢或者有魂力就能得到的,你還得有權,一般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級魂兵器,都是先供皇族、大貴族挑選,如果魂識不契合,才會擴大范圍尋找契合的魂兵使,一把天級魂兵器能收買一個城邦、一個民族,這一點都不夸張。所以你運氣有多好,自己想想吧。”</br> 江朝戈頓時有些心潮澎湃,想著自己背上背的這把破刀價值連城,真是喜憂參半,這么看來,皇子殊是絕對不會放過他了。</br> 孟升看透了他的心思:“皇子殊本來就是所有皇子里魂力修為最高的,去年還得到了天級魂兵器,現(xiàn)在是如日中天,地位直逼太子,可惜啊,這小皇子就是性格太過傲氣,不是帝王的料子。”</br> “你怎么知道怎么多八卦?”</br> 孟升瞪了他一眼,“這里可是各地商販往來的胡安城,全國的消息都能在這兒打聽到。”</br> 倆人走著走著,走進了一個陰暗的巷子里,孟升停在了一間破舊的平房前,打開了木門上的鎖。</br> 江朝戈深吸一口氣,“就這還用上鎖?”</br> “沒有五星酒店待遇,真不好意思了江老板。”孟升推開門,門板吱呀作響,好像隨時會掉下來。</br> 江朝戈踏進院子,環(huán)視一周,想著寄人籬下,也沒什么脾氣了。</br> 孟升推開一間小屋的門,捂住鼻子扇了扇往臉上亂飛的灰塵,“你自己打掃一下,就住這兒吧。”</br> 江朝戈忍不住問道:“你說我這戒指和手表,能賣幾個錢嗎?”</br> “你腦子進水了?”</br> 江朝戈聳聳肩,“我就開個玩笑。”</br> 孟升捶了捶背,“我得去睡一覺,你不要亂跑,一切等睡醒了再說。”</br> 江朝戈站在那間沒比茅廁大多少的小屋前,發(fā)了一會兒呆,他一時腦袋塞住了,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從東平市的七百平帶泳池大別墅淪落到這般田地的。</br> 他郁悶地從院子里的水井打了一桶水,拿上掃帚抹布,把那破屋子打掃了一遍,勉強有個擋風遮雨的地方,他也沒得挑了。</br> 打掃完后,已是夜幕降臨,他明明勞頓了一天,卻沒有困意。</br>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后,他下了床,拆開層層布條,把炙玄刀拿了出來。</br> 刀還是那把刀,斑駁、破舊、毫無生氣,但握在手里那種沉甸甸的質(zhì)感,讓人奇異地感到一絲心安。</br> 江朝戈拿著刀來到了院子里,雙手持柄,蹲著穩(wěn)健的馬步,連做了幾個劈砍的動作。</br> 他流浪街頭幾年后,被迫加入了當?shù)匾粋€組織,那組織的二號大哥,是個傳統(tǒng)武術愛好者,尤其喜歡舞刀弄槍,水平遠超業(yè)余級,他曾經(jīng)跟著二號大哥學了三年的拳腳和刀劍,不過那時候主要以匕首為主,他匕首玩兒得可是得心應手,像這樣的寬柄大刀,他并不熟練,但這不妨礙他調(diào)取少年時的記憶,回憶當時是如何用木刀練習劈、砍、挑、刺。</br> 他舞動著沉甸甸的炙玄刀,刀刃破空之音在寧靜的月夜下透出一絲森冷的味道,江朝戈專注而沉靜的雙眸有著難以撼動地堅定,那份堅定超越了時空的局限,終將大放異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