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游
顧許之太了解她,俊美的臉上蒙著一層陰翳,“你真的這么想過?”
時宜心虛地撇頭,睫毛顫個不停,“沒有。”她小聲說。
顧許之嗤笑一聲,盯著她道:“你最好沒有。”
于是什么解釋都沒有,什么安慰都沒有,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兩個人就好了。
莊時宜接下來會有三天的調(diào)休,顧許之也沒有去上班的意思。
在家里窩了一天后,時宜終于忍不住問他:“你不上班啦?”
為什么還不走?
“不去了。”顧許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框眼鏡,“最近休息幾天。”透過薄薄的一層鏡片,他的視線冷銳審視,“不喜歡我在家里?”
被這目光看著,有如附骨之疽,夏天的裙子有些單薄了,時宜搖頭道:“沒有啊,只是有點奇怪。”
她坐在地板上,上面鋪著一層松軟的墊子,顧許之剛才又從客廳的角落里拽過來一個粉色的沙發(fā)椅。
時宜拿起橡皮,一下一下擦掉畫紙上多余的線條,就算是練習(xí)稿,她也不想畫的太潦草。
“以前周末都不放假的,怎么這次就放了,也不是節(jié)假日。”以前都是越到節(jié)假日越忙的。
后面這句話時宜沒有說,納悶地又看了顧許之一眼。
他盤腿坐在茶幾對面,支著一只腿,姿勢放松,因為看書刻意帶上的金絲眼鏡,總有種他在裝文雅的感覺。
聽到她說不是不想和自己在一起,顧許之緊繃的下巴緩和下來,不若之前凌厲,他推了下眼鏡,“也許是老板這幾天高興吧。”
時宜“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愣愣地抬起頭,顧許之很少和她聊工作上的事情,她眼睛眨了眨,眼眸很亮,“是給你們?nèi)镜娜硕挤帕藛幔俊?br/>
這樣想的話,還是當(dāng)老板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是。”顧許之打破了她的幻想,揚起唇角,“只有我。”
“啊?”時宜有些傻眼,“只給你?”
“為什么,你們老板很喜歡你是嗎?”
上學(xué)的時候,除了高中的部分老師,其他的老師都是對他愛恨交加,又氣又愛,難道這種特質(zhì)還會跟在工作中嗎?
顧許之想了想,修長的指尖捏著書頁道:“也不能這么說,他只是對于其他人來說,對我的情感更加鮮明一些。”
時宜似懂非懂的點頭。
此刻的張總正在公司里咆哮,全然不知道這個得力下屬對自己的評價,“你們這群廢物,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們有什么用?!!”
賀鑫作為被訓(xùn)斥的一員,奇怪的是內(nèi)心毫無忐忑和不安,大概是昨天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夠多了,老板被氣到臉發(fā)綠的樣子一直在他腦海里閃現(xiàn),他沒當(dāng)場笑出聲來已經(jīng)是他盡力憋笑的成果了。
齊鳴建議,“不然我們把顧許之叫回來吧。”
“沒有他我們是不能工作了是嗎?我們這么大一個公司,就缺他一個人是不是?那你們是干什么吃的?廢物來的?”
張總本名張顯亮,到了他這個年紀(jì),所有中年男人該有的特質(zhì)他都有,啤酒肚,禿腦瓜,還有那么一點剛愎自用。
罵夠了他們,他叉腰站著,挺著肚子問:“什么時候出結(jié)果?”
投行的工作,什么時候出結(jié)果,基金和股市時刻都在變化,沒有人敢告訴他什么時候出結(jié)果。
大家支支吾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個經(jīng)理道:“三……三天吧。”
“那就三天。”張總瞪著眼睛道:“我給你們?nèi)斓臅r候,我要看到分析和報告結(jié)果出現(xiàn)在我辦公室上。”
“那——那顧、顧哥怎么辦?”賀鑫看大家都要走了,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自從昨天之后,他已經(jīng)徹底成了顧許之的小迷弟,回去查了資料,經(jīng)過這一天旁敲側(cè)擊的打聽,知道他是上一任董事長特招進(jìn)來的,連實習(xí)期都沒有,直接就上崗做項目更是欽佩。
不僅酷,還帥,當(dāng)眾撅老板撅的那叫一個行云流水、面不改色。賀鑫決定今后他就是他的人生偶像了。
結(jié)果今天一來,偶像不見了,回家了,這哪里能行,不會是昨天的事情連累到他了吧,所以他才會趕緊在大家都要走的時候問出這句話。
“他,”張總冷笑一聲,“就讓他在家里待幾天,好好清醒清醒,讓他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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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得來的假期,顧許之支著腿,閉著眼睛窩在陽臺上曬太陽,像一只倦怠的大貓,懶洋洋的姿態(tài)。
陽光灑在他冷白的皮膚上,時宜也不知道怎么了,手下的筆突然就不聽使喚,開始描摩一個人的輪廓來,紙筆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和鴉羽一樣的黑發(fā)。
就連臉上的那層淺淡的光暈,也用鉛筆細(xì)細(xì)地琢磨。
陽臺上白色擺架上的綠色盆栽被剪成了不規(guī)則的奇形怪狀,像是圓的,又像是方的,在它旁邊還有一根光禿禿的枝干,天天曬太陽澆水,就是不長葉子。
小陽臺布置成一個休息放松的屋子,鋪著厚厚的地毯,毛茸茸的墊子,白色的小桌上放著精致的小茶壺,一邊淺色的沙發(fā)靜靜臥在一側(cè)。
開著窗戶,風(fēng)從窗口吹進(jìn)來,揚起的發(fā)絲都是暖的。
時宜一不小心就被他迷了眼,不得不說,單單外貌這一點,顧許之絕對拿捏的死死的,時宜很少見過比他還帥的人。
“可以休息幾天呀。”她咬著鉛筆頭看他。
顧許之掀開眼簾,陽光照在女孩的身上,大片大片的光芒鋪陳開,她歪著頭,坐在陽光淺淡處,瓜子臉上一雙眼睛又大又亮。
“大概三天。”顧許之給出一個模糊的數(shù)字,大概是后天?顧許之也不知道張總能堅持到哪一天。
“算今天嗎?”
顧許之剛要張口,撞上她的目光,他眉眼動了一下,改口道:“不算。”
他們很久沒有一起出去過了,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時宜眼睛一亮,“我們?nèi)タ春Q剑貌缓茫俊?br/>
顧許之低著下巴,挑眉看她眉飛色舞模樣,他唇角上揚,眉間漾出一抹笑,“好啊。”
莊時宜和顧許之在的城市是一個內(nèi)陸城市,雖然城市與國際接軌,地理位置及其優(yōu)越,還真就是沒有海。
高中時候家那邊四面環(huán)山,海恰好被阻隔在山的另一邊,時宜從來都沒有看過海。
“去吧。”顧許之拿起手機說:“想去哪里玩?”
時宜道:“最近的就好。”她只是好想去看海,和這個人一起去看海。
不管是哪里的海都好,恰好是夏天,他們可以一起走在海灘上,拎著鞋,吹著風(fēng),熱浪掀起連體的裙子,裙擺會飛起來,他身上的衣服衣角會飛揚,風(fēng)會從四面熱烈的吹過他們。
這樣的場景,只是想想她都忍不住唇角上揚。
顧許之買了當(dāng)天晚上的機票,去海城,一個碧水藍(lán)天的城市,傍水而居,大半個城市都臨水,隨便拍一幅圖都美的想畫卷。
他們簡單的收拾了一點行李,坐上飛機的時候時宜還在感嘆居然會這么順利。
夜色闌珊,飛機在城市上空掠過的時候,時宜趴在窗戶邊往下看,高大的建筑物一點一點縮小,最后變成遙遠(yuǎn)大地上的一個個小方塊,燈光連接著燈光,仿佛是在邊沿上了一層橙紅色的緞帶,宛如大地上一朵盛開的玫瑰。
“我們的城市變的好小。”時宜對顧許之說。
飛機的玻璃上,她的眉眼明媚,神采奕奕。
和他們一樣做晚上航班的人并不多,商務(wù)艙里只有寥寥幾個人,帶著眼罩都沉默著,似乎是睡著了。
大概是經(jīng)常出差養(yǎng)成的習(xí)慣,每次到這種交通工具上,一種困倦感就會自然的盤旋而上,顧許之笑著彎唇看她,輕睞著眸子道:“要拍張照片嗎?”
“不了。”時宜靠過來,趴在他耳邊悄聲道:“你是不是困啦?”
她用毯子把他嚴(yán)嚴(yán)實實的蓋住,還是趴在他耳邊,說著他們兩個的悄悄話,“好啦,你睡吧,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就到了。”
“嗯。”顧許之彎唇。
時宜知道他其實挺討厭坐交通工具的,自己開車還能好一些,平日里他們兩個人都有時間,也就是在他們附近的商場,郊區(qū)的農(nóng)場和莊園轉(zhuǎn)一轉(zhuǎn),很多時候她很少提出來要外出的想法。
飛機的翅膀在夜晚的天空中劃過長長的白色痕跡,她低著頭,看到下面一座城市接著一座城市從眼前經(jīng)過,根本看不清樣子,恍惚中罕見的生出一股惆悵。
大概是因為太高興了,高興過頭的時候難免悲傷,她笑著彎了彎唇角,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的。
只是有點想家,只是有點想家而已。
她把手伸進(jìn)毯子地下,偷偷拉住顧許之的手,那種很小的悲傷就沒有了,她的眉眼舒展開,又往他的身邊靠了靠。
睡夢中的顧許之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身子向她的方向傾倒,直到他的頭落到她肩膀上,輕淺的呼吸噴灑到她的耳邊,時宜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然后她突然想起來,和自己在一起之后,顧許之這兩年,也沒有回過家,每一年的春節(jié),他都是和她在一起的。
難道,他的父母也反對他們在一起?
因為這個念頭,莊時宜這一覺做了不知道多少個噩夢,不是踩空就是從樓梯上掉下去,不然就是站在一個很高的天臺上往前走。
神奇的是,每一次在她馬上就要醒過來的時候,都有一雙手輕輕哄著她。
就這樣一直到將近十二點,飛機馬上要落地,她聽到廣播的聲音,慢慢醒過來。
顧許之的胳膊在她身后,兩個人中間的扶手被扶起來了,她背后暖洋洋的,低著頭,時宜看到他的手?jǐn)堅谒g,一種保護(hù)者的姿態(tài)。
她的動靜驚醒了還在淺眠的顧許之,他睜開眼,眸子里一片朦朧,臭著張臉,臉色極其不好。
他有很嚴(yán)重的起床氣,不去管他,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時宜瞧著他又閉上了眼睛,又再睜開,然后看了一圈,看到她的時候模糊的視線像有了焦點一樣,他把頭抵在她肩膀上,緩了好一會兒,開口道:“到哪了?”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黑色的發(fā)絲在時宜纖細(xì)的指縫里流走,她拍著他的背安撫他道:“馬上就要下飛機了。”
“嗯。”顧許之應(yīng)了一聲,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時宜也很喜歡這種親昵的感覺,手指順著發(fā)絲護(hù)住他的脖頸,一手輕輕捋著他的背。
“我們就要到了,好點了嗎?”她輕聲問。
“好了。”顧許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彎了彎唇角,其實哪里有那么脆弱,只不過是她在身邊,一點難受都要變成兩點,他抬起頭,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他彎起眸子,聲音很輕:“謝謝。”
然后這個人在時宜還在捂著臉愣神的時候直起身子,像一個沒事人一樣,垂眸笑道:“走吧,莊小姐,我們該下飛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