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家
靜默片刻。
時宜話音落下的同時,離家出走的理智也回來不少。那一年不愉快的經歷——他們吵架,她考上別的學校,在畢業(yè)的前夕兩個人分手,之后就是接近一年的形同陌路。
那段日子是時宜特別害怕去提起的。
不是因為她過得不好,而是日子按部就班,就那么一天天走著。沒有什么特別有意思說起的事情,現(xiàn)在想起來,每一天都在重復上一天的軌跡,很少會有改變。
朋友圈里的熱鬧都是別人的,她偶爾只是看一小會兒,出神的想一下如果他在會是什么樣子,然后馬上遏制自己這種想法,用那本很厚的專業(yè)詞匯書填補自己空洞的時光。
研究生的辦公室里,經常只有她一個人亮燈到深夜,也是在那是個階段,她幾乎把那本書背了下來。
后來的兩年,才可以在幫老師校對文稿的同時完成自己的論文。
時宜頭發(fā)披散著,一些細小的發(fā)絲蓬起來,毛茸茸的,她沉默的兩秒,扯了扯唇角,“其實知道錄取結果的時候,我去找你,是想和你商量的。”
時隔這么久,時宜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出來,“但是我去找你的時候你不在,和導師出去比賽了,然后這件事情就一直拖著拖著。”
拖到最后不分手都不能收場了。
大學畢業(yè)之后很多人都覺得他們兩個分開是挺正常的一件事。
聽的多了,時宜都差一點信了。
她說話的語氣溫吞,長長的睫羽下壓,“我沒想和你分手的。”
吵架也好,熱戰(zhàn)也好,冷戰(zhàn)也罷,最嚴重的后果就是分手,但是時宜一次這個念頭都沒有動過。
是顧許之先說的,是顧許之那天晚上,對她說:“我們分手吧。”
顧許之的手抖了一下,他很輕的眨了下眼睛,接著就偏過了頭。
時宜能看到他滾動的喉結和一個模糊的輪廓。
顧許之咬著唇角,良久才轉回來。黑暗里看不到他微紅的眼角,但是時宜聽到了他沙啞的聲音,“我以為,”顧許之自嘲地笑道:“你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才考去別的學校。”
遲遲不說分手的原因只是因為不忍心,或者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所以他來做這個惡人。
顧許之抿起唇角微笑,攥成拳頭的手指無力松開,好像剛才那幾句話,有什么東西被打碎了一樣散在空氣里。
時宜本來說這些話是為了讓他心疼的,可是看見他這副樣子,她難受的跟著泛起淚花。
把自己團成一團窩進他懷里,時宜拽著他的衣襟,揚起頭胡亂的親吻他的下巴,“沒關系,以后不要再說分手那種話了好不好?”
顧許之大手攬住她的頭,帶著她一起栽倒在床上,兩個人的身體一起砸下來,陷在柔軟的被子里,時宜微仰起頭,想要看清他現(xiàn)在的樣子,男人的氣息凜冽又霸道,體溫卻不若平時溫暖灼熱,反而帶著涼意。
微涼的吻落在她眼睛上,時宜覺得自己剛剛清醒的大腦又開始混沌,思緒完全跟著他跑,再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在她思緒放空,以為又跟之前的很多次似的,很多說不明白的事情,或者是她做了什么他不高興的事情,總要在這種事情上討回來,結果意外的,他忽然停了手,抱著她在床上轉了一圈,把她緊緊的抱在懷里。
就像是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時宜恍惚的眨眼,她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他抱得太緊,時宜艱難的抬手,用上面的那只胳膊摟住他,安慰的在他后背上安撫。
“對不起。”顧許之的吻落在她的白皙的后頸上,時宜渾身都戰(zhàn)栗了一瞬,他保證道:“這種事情,這輩子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
被他圈在懷里,時宜紅著眼角,也學著他一樣,動作不太熟練的去親他的脖頸。
今年的夏天就要過去了,漫長灼熱的夏天,熱風席卷這座城市,盤踞長達四個月的時間。
在他們繾綣溫柔的吻里,平城的第一片綠葉變黃了。
阿寧說的再見也是真正的再見,她今天晚上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下午的飛機,而時宜,也是從這天一早正式休自己今年的年假。
平城的機場里,時宜帶著口罩,瞧著自己手里的兩張機票,怎么看怎么覺得自己虧了。
“看什么呢?”顧許之撐著兩條長腿,胳膊肘搭在膝蓋上,抬眼看她:“機票又看不出花來。”
昨天晚上認真且深刻的談過心之后,時宜覺得他今天的話有點多。
“顧許之!”她喊他。
顧許之揚眉:“干什么?”
時宜也沒說做什么,就是喊他,她抿著唇又喊了一次:“顧許之。”
“啊。”
明亮的陽光透過大大的落地窗戶照進二層的大廳里,閃著光落在他身上,他一頭黑發(fā),偏著頭,深邃的眸光總是不經意的掃過她。
時宜任命般地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總覺得把年假用在這個上好虧啊。”她說。
顧許之撐著頭看她,唇角一彎,“辭職之后,天天都可以是假期。”
“算了。”時宜閉著眼睛道:“你當我剛才什么都沒說好了。”
顧許之輕笑一聲,這聲笑惹得時宜心里癢癢的,她忍不住睜開眼睛,不滿道:“你笑什么?”
顧許之不搭理她,歪著頭,“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走就走。”
一個家里有一個這樣的人就好了,顧許之慢慢坐直身子,用手去抓她的手,“一個家里有一個這樣的人就好了,我們家就選你了。”
所以,想上班就上班,想放假就放假,不高興就是不高興,開心就揚著唇角,這就是最好的事情。
“走吧。”遠處的廣播登機的聲音響起來,顧許之側著身子,轉過頭道:“莊時宜,我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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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每一次回家時候的心情都是不一樣,時宜說不清這一次是什么心情,大概是他把手遞過來的那一刻,回家就是回家,和他一起回家而已。
在家里可能會發(fā)生一些好的事情,那當然很好,也可能發(fā)生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也沒有關系,因為他們只是短暫的在那里停留一陣,然后還要回來。
去的時候是一起,回來的時候也是一起,不管中間發(fā)生什么事情,他們還是他們。
外面的藍天白云只隔著一層玻璃,時宜轉身,顧許之已經睡著了。
他抿著唇角,眉目恬然,沒有和之前一樣,蹙著眉頭。
時宜覺得很開心,拿著手機悄悄拍了兩張照片,放在一個叫做顧了了的文件夾里,留作之后的素材。
這次回家她沒有提前聯(lián)系父母,所以下了飛機,兩個人誰的家也沒有回,在舒顏和徐澤遠結婚的酒店附近找了一家賓館。
擱置好東西,久違的回到家鄉(xiāng),兩個人一致決定可以出去走走。
和平城漫長的夏季相比,家鄉(xiāng)柳港的四季季季分明,什么季節(jié)就是什么季節(jié),時宜和顧許之穿著風衣走在街上,仰面吹來的風帶著涼爽,落到臉上時帶著午后陽光的溫度。
時宜彎起唇角,舒適的想在這樣的天氣里打個滾,她仰著頭,閉著眼睛,拽著顧許之的袖子,被他帶著往前走。
顧許之像一個盡職盡責的輔助型機器人。
“左轉。”
“右轉。”
“往前兩步往上邁,三階臺階。”
這樣的游戲時宜百玩不厭,顧許之看著不耐,可是反對的話一句都沒有,他翹著唇角,視線緊緊跟著她走。
走上去好幾級臺階,時宜一直沒有聽到顧許之喊下去的口號,他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扯出去了,聽著他的話往前走,時宜慢慢的有點不安。
“顧許之?”她喊。
“在呢。”顧許之慢悠悠的在她前面站定,眸子含著笑看她,“再往前兩步,平地直走。”
時宜總覺得他在暗搓搓搞一些小動作,可是他絕對不會害她,這是她絕對篤定的一件事。
時宜抿了抿唇,邁開步子,第一步安全,第二步落下的瞬間,她知道上當了,步子踩空,她身體整個向前傾倒。
驚呼剛要出口,顧許之拖著肩膀把人接在懷里,他穿著深色的薄款風衣,男人本來就冷白色的皮膚,襯得豐神俊朗,冷冷的眉眼笑起來,像是冬天里的冷冰裂開。
時宜一不小心就恍了神,隨即就是難以置信的盯著顧許之的下巴,他……什么時候也學會了用這些套路,所以往前走就是為了讓她踩空然后跌在他懷里嗎?一時間,數百種感覺交織在心里面,時宜咬著唇角,覺得這種方法雖然每次看漫畫她都覺得土氣和突兀,可仔細想想,也——還挺浪漫的。
顧許之唇瓣染著薄薄的紅色,指給她看:“你看,我們放學路上新建了一條橋。”
“……”
“……”
“……”
時宜盯著他側臉的骸骨,仔細的想了一下他說的話,覺得自己可能沒有太聽清,“你說什么?”
顧許之扶正她,松開手看著地面說:“這是從家里到學校,新建的橋。”
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