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終于也有今天
“你要逼死我?”姚起云下手極重地把司徒玦甩坐在馬桶的蓋子上。這一番大起大落的驚魂戲碼演下來,連他都已是氣喘吁吁,而在他手掌下只露出半張臉的司徒玦眼里卻流露出快意和得意。她分明在說,你能怎么樣?
他確實不敢怎么樣。姚起云的憤怒在一點點敗北,他甚至極度自棄地想,不如就這樣了,就遂了她的愿,讓她喊,讓她羞辱他,大不了也就落得個被人唾棄的名聲。只要她痛快,只要她高興。
他的手隨著他的心在軟化、松懈,卻沒有馬上撤離,他可以感覺到司徒玦的呼吸熱熱地噴在自己的掌間,還有她的嘴唇,帶著柔軟的濕意。她張了張嘴,仿佛想要說話,卻像在親吻他的手心。
姚起云狼狽地收回自己的手,謝天謝地,她沒有再尖叫。
司徒玦精心打理的頭發(fā)亂了,唇膏也糊了,卻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靠坐在馬桶之上,像坐在街角的咖啡廳一般愜意。
姚起云輕輕攤開自己的手,上面果然有淡淡的唇膏印記,妖嬈的紅。
他身上是一絲不茍的canali深灰色外套,襯衣潔白,袖口筆挺。也許因為小時候窮怕了,成年后的姚起云對生活的細節(jié)講究到了一種嚴苛的地步。他喜歡規(guī)則,喜歡秩序,喜歡井井有條的人生,喜歡完美和華麗。而長期的寄人籬下更讓他學(xué)會了敏感、細密和謹慎。他會把家里的所有東西原位擺放,他會把垃圾分類,他從不吃保質(zhì)期最后一天的食品,他拿了十年的駕照卻從未違反過交規(guī)。他深深地藏住自己,明明想要的東西,他偏偏拒絕;話說到一半,害怕不是自己想到的答案,就自己下了定論;太害怕做錯事,凡事求穩(wěn),若無把握,寧可放棄。
“你是來捉奸的?”司徒玦打定主意換種玩法。
姚起云沉默,他的確是,但是他憑什么?
“那么快就結(jié)束了?看來你的新歡也不怎么樣。”呼吸平穩(wěn)了一些之后,他選擇反唇相譏,這才是他習慣的相處之道。
司徒玦坐直了身子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某人要做露水鴛鴦?”
這話正戳中姚起云的虛弱之處,他的臉色也露出赧意,嘴里仍是恨恨的,“你躲在這里又能有什么好事?”
“你真想知道?”
司徒玦又往后一靠,懶洋洋地抬高了一條腿,半舉在站著的姚起云身前,像是等著他檢閱。
姚起云不知她又搞什么鬼,只知道她今天穿著長度在膝上的裙子,靠坐著的姿勢挑起的腿下頓時春光無限。
她有一雙漂亮無瑕的腿,筆直修長,光滑勻稱,裸著的腳踝和腳背線條美好。
“看見了嗎?”司徒玦把腿在怔住了的姚起云面前晃了晃,無奈地問。
“什么?”姚起云只看到了她腳指甲上紅得叫人窒息的蔻丹。
“你眼睛用來干嗎的?”她再次轉(zhuǎn)動腳踝,這一次他才留意到她腳后跟有一處明顯的血泡,一看便知是高跟鞋的“杰作”。
她把腳又探近了他幾分,“我就是跟這雙臨時買來應(yīng)急的高跟鞋偷情了,你要把它就地正法嗎?”
姚起云退了一步,雙手悄然****了褲子口袋里,眼不見為凈地撇開臉去,低聲吐出了幾個字,“你真是妖孽。”
司徒玦收回有點累了的腿,盯著越發(fā)不自在的他,莞爾一笑,“你是正人君子,只有正人君子才會一看到裸露的大腿就聯(lián)想到****。姚起云,你敢把手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來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德行,我再無恥也光明正大,遠比你敢想不敢做的口是心非強。”
姚起云耳根紅透,身體再轉(zhuǎn)了個角度,幾乎背對著她,整個人都氣得發(fā)抖,“司徒玦,你簡直下流,不要欺人太甚。”
司徒玦當即就站了起來。
“我這次回來沒招你惹你,是誰把我逼到這里的?是誰欺人太甚?”她邊說邊步步緊逼,姚起云的背抵在了洗手間的門上,兩人呼吸相聞,他索性閉上眼睛。司徒玦抬起頭,放慢語速,媚語如絲,“還有一個更要命的問題。你和我之間,究竟誰比較下流?你心里在意淫著什么,連看著我都不敢?”
仿佛為了否認她的判定,姚起云忽然睜開了眼,卻驚覺她的唇已近在咫尺。
“你敢發(fā)誓你現(xiàn)在腦子里不全是更下流齷齪的念頭?裝得多么道貌岸然,難道你躲躲閃閃不是因為你其實饑渴得要命,想要得發(fā)瘋?”
姚起云的喉結(jié)在快速滑動,胸膛急劇起伏。她踮起了腳尖,每說一個字,唇瓣就輕輕刷在他的下巴上,他的腦子里轟的一聲,連她說什么也顧不上了,只覺得口干舌燥。
司徒玦還不肯放過他,半瞇著眼睛挑釁,“姚起云,你這么禁不起撩撥,是不是還想著我的好?譚少城沒能給你那樣的快樂嗎?你難受,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姚起云心一橫,終于不再閃躲,把雙手都從褲子口袋里掏了出來,壓在她的后腦勺,正視著她,也袒露著自己的渴望,第一次不再針鋒相對。
“阿玦,你到底要我怎么樣?”
沒有人這么叫她,除了姚起云。爸爸媽媽不是叫她“女兒”,就是生氣時直呼“司徒玦”。朋友們都習慣稱她的復(fù)姓,只有他不敢那么叫。因為在家里,不止一個姓“司徒”的,他必須避司徒久安的名諱,所以他叫她“阿玦”。司徒玦最痛恨這個肉麻的叫法,每次聽到都覺得這像是“滅絕師太”的少女時態(tài)。而他明明知道還故意那么惡心她,直至成了習慣。
她唯獨沒有料到的是,這么一聲簡單到極致的稱呼,不像是叫自己,卻像是呼喚她的前生。只愣了一會兒,他已容不得她抗議。
姚起云的嘴貼上司徒玦的,用一種快要將對方吞下去的方式,沒有感應(yīng)到抵抗之后更加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像是久旱的人忍無可忍炸毀了堤壩,轉(zhuǎn)瞬就看到了洪水。
他們蛇一般在狹窄的空間中交纏。姚起云坐回了她先前待過的地方,而司徒玦跨坐在他的身上,他本來是為“捉奸”而來,結(jié)果卻反在這里跟她大行茍且之事。正人君子少,而卑鄙無恥之人那么多,只不過因為快樂。
在最后關(guān)頭,姚起云剎住了車,他微微推開司徒玦,喘著氣說:“我們換個地方,回我的住處不,我知道一個酒店,離這里很近好吧,就去樓上,樓上就有客房,馬上就好”
司徒玦半咬著唇,也不點頭,也不肯說“不”。此時隔間外面卻傳來了動靜,終于有人打碎了這個暫時的隱秘空間。
“呀,糟了。”她的道德觀念仿佛在這一刻詭異地復(fù)蘇,低叫一聲,按著他的肩膀就要站起來。姚起云原本的理智不過是茍延殘喘,她真要算了,他卻如何能任她離開,于是一咬牙,不由分說將她重重壓了回去。司徒玦頓時急喘一聲。他自己這一秒也好不到哪里去,克制著,才能讓自己沒有因為那渴望已久的滿足而發(fā)出嘆息。剛開始的時候他甚至不敢動,一如他貧窮的兒時,她無意間扔給他一塊巧克力糖,他舔一口,都舍不得含進嘴里,怕瞬間融化,那美好的滋味便再不會回來。
司徒玦附在他耳邊細語,“怎么辦?想走也走不了啦。”她低低地笑著,不安分地扭動著軀體,每一個動作都快要了他的命。姚起云想起了重逢第一晚,在酒店里她那個赤裸裸的羞辱,心中有氣,急盼著證明著什么,要她收回她的妄語,于是每一下都是惡狠狠的,司徒玦不由得驚呼。而那腳步聲就在薄薄的一墻之隔,姚起云大為緊張,只得再度捂緊她的嘴。
這動靜仿佛驚動了外邊的人,水聲過后,好像有腳步聲停在了他們藏身的門前。司徒玦上下的衣服全堆在腰間,長發(fā)披散,單腿蹺起在他肩上,上面還鉤著那磨人的高跟鞋。在他的手下,她發(fā)不出太大的聲音,只有一下一下地吟哦、顛簸著,雙手用力地撐在兩側(cè)的隔板上。原本就亢奮無比的姚起云在這樣心理和生理雙重的刺激下再也繃不住到達了頂點。停滯下來的那刻,他松開手,撥開撩到她嘴里的一縷長發(fā),伴隨著門外逐漸遠去的聲響,抱緊了她,啞著聲音說了句:“阿玦,我們別爭了行嗎?你回來,我們重新開始。”
司徒玦軟軟地靠在他懷里,半晌才答道:“你能忘了那些事?”
“至少我可以不在乎。”
司徒玦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這個臉上的激情還未完全退卻的男人。假若她曾經(jīng)在這個懷抱中有過一絲的動搖,也在那個覺悟下逐漸冷卻成更頑固的堅冰。
他用了整整七年的時間,決定不再放開她,不是因為他終于重拾對她的信任,而是因為他屈服于思念和渴望,所以說服自己不去在乎。
如果忘掉過程,只記住結(jié)果,卑微一點地去愛,怎么樣都是相守一生。這畢竟曾是姚起云和司徒玦唯一一致的夢想,然而司徒玦的世界里卻容不下這樣的妥協(xié)。他也許不知道,她想要的并不復(fù)雜,不過是百口莫辯的時候,一雙堅定的手。
她要他說:我信你,我懂。而不是:我要你,我不在乎。
她借著手在隔板上的支撐抽身站了起來,整理著自己,重新把身上每一件衣服都收拾整齊,攏好頭發(fā),掏出化妝鏡,一言不發(fā)地背對著他補臉上的殘妝。
姚起云一時間還沒有從這反差中回過神來,傾身攬住她的腰,喃喃地問道:“你怎么不說話?”
司徒玦停下剛描繪好唇膏的手,回頭笑了一聲,“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嗎?”
他想了想,還是搖頭。
司徒玦揚起一如他記憶中美好的唇角。
“姚起云,我從來沒有在你身上得到過高潮,我只是想看看七年后你會不會變得不一樣,事實證明,還是沒有。”
姚起云的臉色瞬間灰敗,一雙手緩緩松開。
他越是在她面前就越是驕傲,越是驕傲卻越容易變得卑微。
被逼到極致的姚起云會是怎么樣呢?像司徒久安那樣憤怒地給她耳光,從此加倍恨她到死?姚起云用了全身的力氣,最后說出口的卻只有那一句話,他自己都覺得驚恐且意外。
他說:“阿玦,其實我一直愛你。”
最最甜蜜的往昔,姚起云也沒有說出過這樣一句話。那時的司徒玦總愛纏著他一遍一遍地問:“起云,你愛我嗎?你有多愛我?”
他回答的總是別扭而沉悶的一聲:“嗯。”
她不死心,煩得人沒有辦法。
“說愛我,然后你就永遠是我的。”
他卻較著勁說:“我是我自己的。”
司徒玦怒了,堵著一口氣,“那我也是我自己的,你別后悔。”
他果真還是后悔了。她恨著他,一心逃開那些令人窒息的往事,而他卻只想著找回記憶中屬于他的阿玦。
司徒玦低頭看著這個終于不再說謊的姚起云。
“其實我知道。”她說。
是的,姚起云其實愛著司徒玦,也許他也只愛過她。可那又怎么樣呢?
在司徒玦的劇本里,沈浪對著朱七七說,我的心也不是鐵鑄的,沈浪一生最愛朱七七。
朱七七卻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繞指柔的一顆心已在失望中冰冷如鐵。
如果可以,她多想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去對當年傷心欲絕的司徒玦說,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真解氣啊!他在她最無助的那天拉著另一雙手棄她而去的時候,她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夜里一個人慟哭失聲的時候,每一回,她都只能靠著這樣的想象來安慰自己,她想象著總有一天,這個男人會在她面前流著眼淚后悔莫及。
只有靠著這樣的想象,她才能熬過那一個又一個夜晚。
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只是想象。
姚起云,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