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馬伯清遵照代宇庭的囑咐,寫了個要開辦費的報告,來到財政局代宇庭的辦公室。
代宇庭:“弄好啦!坐。”
馬伯清:“報告寫好了。”從手包中拿出一份材料,恭恭敬敬地放到代宇庭辦公桌上。
代宇庭:“好!先放著吧!伯清,楚江大橋指揮部組成人員名單看到嗎?”
馬伯清激動地:“看到了、看到了。很感謝老首長的關心。”
代宇庭摸了一把臉:“嗯!我要辦的事,沒有什么辦不通的。”說完,又看了一眼馬給他的報告。
馬伯清:“那是那是!”
代宇庭:“人、財、物,我什么都會給你安排好,下一步就看你的了。希望你有所感悟,有成熟的代理意識。明白嗎?”
馬伯清:“明白!明白!”
代宇庭看了眼桌上的報告:“這筆錢很快就會到位,你不用擔心,從明天起,你的工作位置,應該是楚江大橋指揮部。”
馬伯清:“指揮部辦公室我已經安排好了,今晚我就搬過去住。”
代宇庭:“你看著辦吧!洪波去了沒有?”
馬伯清:“已經到位了。”
代宇庭:“小孩子,放開點。不過要控制得住。”
馬伯清:“好的!”
代宇庭:“聽我的電話,你要親自來把這笑款子辦了。”
馬伯清:“是!”
代宇庭:“這次市長辦公會議,方市長態(tài)度很積極。”
馬伯清:“對華宇公司呢?”
代宇庭:“戒備當然免不了,會上,當面交待我,華宇進到銀行的錢,不得撤走。”稍停“華宇來錢沒?”
馬伯清:“現(xiàn)在還沒有,聽朝旭和會計于坤議論,最近,可能有兩千萬進賬吧!”
代宇庭:“要密切掌握動向,看來,想近水樓臺先得月,從工程承包上弄一塊,可能有困難了。”
馬伯清:“為啥?”
代宇庭:“這次辦公會上,市長強調得很嚴,連方格明都不好開口。你既然已經坐鎮(zhèn)在那里,要想辦從其他方面打開缺口。當然,工程的事也不要放棄。”
馬伯清:“我知道了。”
馬伯清走后,代宇庭拿著馬伯清在他授意下,以指揮部辦公室名義,寫的《關于請求解決楚江大橋工程指揮部開辦經費的報告》,先在方格明副市長那里簽署了“請財政局研究解決!”的意見。再回到局里,他把行財處長叫到自己辦公室。首先,他向行財處長展示了馬寫的報告和方副市長的批示,他自己也在報告的右邊簽上“擬解決80萬元”的意見。報告上是寫的要求解決一百萬元,他簽的這個意見表示,他作為財政局長卡了一下,打八折,這就叫做把關。他告訴行財處先打款,這是方市長的意思,不要等年底計劃一起批,否則他們無法開展工作,但項目例入市政府下半年財政計劃。另外,指揮部的帳是兩個戶頭,一個是《合同》帳戶,也就是甲、乙雙方共用帳戶,這是由港商華宇公司掌握的。一個是代表楚云市政府的帳戶,由辦公廳派出任辦公室主任的馬伯清掌握。
代宇庭特別交待行財處長,要通知馬伯清到財政局當面接洽,錢怎么打?完全按馬伯清的意見辦。摸頭不知尾又惟命是從的行財處長,毫不猶豫地照代宇庭的指示,很快辦妥了這筆款。
馬伯清有生以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錢,“八十萬哪!”
他喜不自勝。按照代宇庭的指意,他在銀行立帳戶是另外刻的一套印鑒,指揮部辦公室、馬伯清的私章,以及兩枚對不上人的會計章,和財務專用章。這樣,80萬元巨款便可完全由他一人支配。便是朝旭對他采取什么措施,也難奈他何。至于顧同蘇那里,他主要是協(xié)助朝旭抓工程的,不分管辦公室,平時稍加打點,也就萬事大吉了。
馬伯清不虧是代宇庭調教出來的高徒,雖然,他夢昧以求的好事終于實現(xiàn)了,如今手上有了不少錢,但他仍和過去一樣“夾著尾巴”做人。他認為他所扮演的角色要近似特工人員,出不得半點差錯。他還認為,八十萬元與朝旭上億的老板又算得了什么?其行蹤與代宇庭過去在群工部一樣詭秘,連洪波也不知道他一天在干些什么。但他絕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代宇庭“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這句話他記得最牢。社會上“女的變壞就有錢,男的有錢就變壞”當然不能將他排除在外。想想自己的老婆,以姿色起家,又以金錢傲已,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多少年帶著綠帽子做人,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戳脊梁骨哩!怎么辦呢?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嘛!他冷笑道:“哼!還是他媽的姓代的說得好,在老婆孩子面前也得憑本事,甚么感情,吊毛灰。好吧!我姓馬的也不是吃素的,我不他媽的也玩他幾個絕世佳人,我枉為人!老子要把這些年受的氣補回來。”一夜之間,他好象就成了個中舉的朱買臣,稱王的薛平貴,興奮得不得了。
馬伯清在辦公室不僅保持原來的穿著,一身不值幾百元,連抽的煙仍然是“紅雙喜”。中午和大家一起吃盒飯,有時候,人們目睹他坐中巴車進城,很是“革命化”。然而,他另有一所漂亮的去處,是誰也做夢都想不到的,連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也就是在那筆款子撥下來不到一個月,他用了30多萬元在碧云山莊買了一套新宅,又用十幾萬元裝修和添置了豪華的家具,真是代宇庭說的“不顯山不露水”。經過一個多月的明查暗訪,昨晚又敲定一位在方園大學就讀,晚間出校陪舞,漂亮的大二學生平平,實現(xiàn)了他金屋藏嬌的夙愿。
他,漸漸地早出晚歸,甚而至于少歸了。
女人的嗅覺象貓,老鼠走過的路線它都能嗅出那股膻味,盡管老鼠比貓靈活,終究逃不出貓兒的嘴爪。馬伯清的裝模作樣,在指揮部是沒有人注意到的,但回到家中他內心的得意忘形,勢必溢于言表。走江湖多年的老婆張小莉一開始就已注意到了――
姓馬的比以前愛打扮了,而且往往是下班以后穿著特講究;晚上回來得也很晚,有時身上還有一股異香,回家倒頭便睡,而且睡得那樣地香;他不再向她討錢,似乎他這個她對他已經無所謂了。
這一系列的變化使張小莉看在眼里,合計在心里,她要探個究竟,要解開這個迷,她也開始睡不安穩(wěn)了。
“伯清,最近我要去緬甸進貨,時間半個月左右,后天的機票,你有什么事嗎?”張小莉在吃飯的時候,很自然地對馬伯清說。
馬伯清一聽笑逐顏開,顯得很羨慕地回道:“那好哇!你是經常出國,我呢,連楚云都很少出去,行啊你!啊,我沒什么事,還是早點回來吧,要什么半個月。”說完象是很關心地看著她。
張小莉心中更加有數(shù)了,暗暗地恨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老娘倒要看你玩的什么花腳烏龜?”但嘴上仍然說:“半月辦完還是順利的,弄不好,只怕還要延期,這段日子,你就好自為之吧。”說完,連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進廚房去了。
馬伯清一邊扒著碗里剩余的飯菜,一邊說:“你就放心吧!”
第三天,張小莉收拾好行李,留下一張便條,也不等馬伯清回家就走了。
馬伯清一進門,見桌子上平放著一張紙條,他笑笑走過去看看,只見上面寫著:“我走了!”也沒落款。馬伯清順手從上衣口袋中抽出筆,也在邊上寫道:“走了好!”寫完,將筆往桌子上一扔,放下公文包,哼著小調,清好換洗衣服進到澡堂,邊沖澡邊放開歌喉唱著:“你就象一把火……。”他激動、他輕飄、他情性蕩漾,他象一匹脫僵的野馬,要在那碧綠的草原可勁地翻滾,忘情地戲耍;他慶祝解放,盡管只有半個月,他忘乎所以,好象現(xiàn)在他成了將軍。澡堂中,他對著鏡子,時而抬起那支單胳膊,尥起腿,轉動著赤條條身體,前后左右地自我欣賞著。末了,他用手指頭輕輕彈了一下那宛如紅筋龍的老二,囑咐說:“今晚要爭氣,噢!”
馬伯清洗完澡,用手機給平平打了個電話,約她到“如意飯店”一同吃晚飯。他自己擰著包先到了那里,邊等邊叫人把皮鞋擦得鏜亮,只等到平平下了課,兩人說說笑笑吃完飯,便乘的士直奔碧云山莊。
座落在楚江之濱的江南飯店,張小莉斜躺在一個兩套間臥室的床上,眼睛盯著電視機,邊聽著她的“面首”――在楚云幾個大歌廳串場的歌手小白臉的報告,邊抽著煙,聽完后,眉頭緊皺。語無倫次地罵道:“這個畜生,他以為老娘不知道,哼!好嘛!各得其所。”她瞟了小白臉一眼,伸過手去把他拉到身邊坐下,眼睛停在他那誘人的臉上,問:“他哪來那么多的錢?”
小白臉也拉過她的手,看著她搖了搖頭,接著笑道:“噯!管他呢!您也犯不著為他生氣,這下你倆扯平了。”說完張開雙臂想抱過來,張小莉推開他站起身來,憤憤地說:“媽的,老娘我要親自逮到現(xiàn)場,也叫他面對我倆,親眼看看現(xiàn)實。”她回頭看著小白臉,象是征求他的意見。
小白臉顯得有些緊張地說:“那樣不好吧?你不說他還是個處級干部么?”
張小莉眼一瞪,說:“甚么吊處長市長,貪色貪錢貪權,都他媽一個吊樣,怕什么?一切由我來擔代!”說著話,已寬衣往衛(wèi)生間,小白臉也急忙依樣畫葫蘆……
第二天晚上,小白臉給他串場的幾個歌廳打了個招呼,將他的節(jié)目往后排,自已則“奉命”到碧云山莊守株待兔去了。
約莫八點多鐘,馬伯清與那女學生從一輛的士上下來,直接往303房。這時,正在斜對面小賣部嗑著瓜子的小白臉,不遠不近的跟蹤在后,直到確認他們進了房,才下樓到無人處用手機報告給張小莉。不到十分鐘,張小莉乘一臺的士風風火火趕到了碧云山莊。一下車,便迫不及待拖著小白臉要他帶路往那房間,小白臉開始還有些發(fā)顫,張小莉狠狠地罵了他一句:“混蛋!這機會到哪兒找去?”小白臉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上樓。
他倆來到場303房門口,小白臉用手指了指,張小莉回頭又問了一句:“沒弄錯?”小白臉緊張而肯定地點點頭。只見張小莉伸手將門鈴一按,里面開始靜靜地,她又連按兩次,只聽里面一陣慌亂,馬伯清咳嗽了幾聲,問道:“誰呀?”
“馬伯清,是我,你的老婆張小莉!開門!”里面沒有動靜,只有來回走動地腳步聲。張小莉在門外笑道:“哈哈哈――!姓馬的,別緊張,沒關系,開開門,咱倆好好談談。我也帶了一個來啦!”
又等了一會兒,門慢慢開了。張小莉進門時對小白臉說:“進來呀!楞著干啥?”馬伯清伸出頭朝她身后看了過去,只見一位清秀的年輕人,很不好意思地看了自己一眼,便低著頭跟了進來。
馬伯清由于內心緊張,關門時都把自己那個沒手的袖筒給壓在門里面了,扯了好一會才扯出來。張小莉早已坐在了大廳的沙發(fā)上,并招呼小白臉也挨著自己坐下。馬伯清上身披著西裝,下身還穿著白色的睡褲,一臉蒼白地站在一邊,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不是說,去、去緬甸了嗎?”
張小莉點燃一支煙抽著,看了看他那顫動著的袖筒,似笑非笑地向空中吐了一口煙霧,說:“哼!我要是去美國,你還要上天哩。行啦行啦!把新娘子請出來,讓我瞧瞧!”她極不耐煩地向馬伯清揮揮手。
馬伯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我做錯了,你、你就當我是一次夢游吧!……。”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哼!夢游,多新鮮。”張小莉冷笑了一下,先是低頭抽了幾口悶煙,然后抬起頭來催促:“你咋啦?快去呀!媽的!還要我去請不成?”
馬伯清剛準備去臥室,只見平平已穿好衣服走了出來,向張小莉微微欠身說:“馬夫人,對不起!”
張小莉一見,兩手往沙發(fā)上使勁一撐,兩眼一橫,剛欲發(fā)火,卻又慢慢坐了下來。忽而轉笑道:“嗬――!靚啊!真是一只錦雞喲!難怪姓馬的這樣舍得花本錢。”轉過臉對馬伯清說“行啊你!馬伯清――,真人不露相喲!金屋藏雞,神仙啊你。”馬伯清象犯了錯誤的孩子般站在一旁。張小莉象首長對待下級一樣,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對馬和平平,命令似地說:
“別站著!坐!都給我坐下說話。”小白臉在一邊笑,張小莉瞪了他一眼,他趕緊低下了頭。馬伯清和平平順從地坐在了對面的沙發(fā)上。
沉默了幾分鐘,還是張小莉發(fā)話,她叼著支煙,板著個臉說:“你們說咋辦?”說完這句話,將一包盒中華往茶幾上一扔,抽煙地手掌撐著她那桃型下巴,滿不在乎地看著他倆。
馬伯清看了平平一眼,低著頭不說話,時而側目看看張小莉身邊的那位漂亮的男子。平平兩眼直直地看著張小莉,象是挑戰(zhàn),又象是無所謂。那小白臉則將自己那白凈的手伸在眼前,一支一支地翻過來覆過去的欣賞著,打著口哨的嘴型并不敢吹出聲響,這場面雖然僵持卻顯得有些滑稽。
張小莉不愧是老江湖,她知道這局面只能由她來收拾,因為主動權全掌握在她的手中。于是,她從容不迫地將煙頭摁滅,正襟危坐地朗聲說:“好吧!既然都不說,我今天就把話挑明了吧。”她看了身邊的小白臉一眼,然后輕藐地對馬伯清介紹說:“老馬,這位你不認得吧?”馬伯清一聽,立時挺起胸部,右手摸了一下左袖筒,兩眼的兇光射向小白臉。張小莉看了笑笑說:“你也不要那么兇巴巴的,何必呢?你身邊這小美人兒只是比我年輕點,并沒有什么特色,可我的這位比你的強多啦!”馬伯清這時一支手不斷在發(fā)際摸著,顯得很痛苦。
張小莉接著說“你不是總懷疑我嗎?今天咱倆都亮相啦!咱們誰――也不欠誰的,扯平了。這年頭,誰有錢誰瀟灑,只是本姑奶奶比你先有錢,剩下的你就自己去想吧!你也不要再動不動用那種審訊眼光看著我了,你也就這么個德行,半斤八兩。”
馬伯清有些發(fā)怵地說:“我知道,我在你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你是個女人?”
張小莉聽了這話很是得意,笑道:“笑話!女人,女人咋啦?就興你們男人瀟灑?告訴你吧,什么男人女人,憑本事吃飯。武則天不也是女人?她除了有兩個姓張的作面首,男人多不勝數(shù)。你管得著嗎?再說哪,女人賺錢靠什么?靠自己……。就象你身邊這位一樣,你們這些男人靠什么?”說到這里,她敏銳地掃視了一遍房間,那憂郁表情稍顯既逝,因有兩個外人在面前,畢竟夫妻一場,于是象提醒,又象警告地說:“你的事呢,我也不會管你,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貪贓枉法,玩女人,吃槍子兒,不干我的事,咱們各走各的路。”說完站起來準備走,這時,小白臉也跟著站了起來。張小莉回頭挖苦地對馬伯清說:“趕明兒你倆有空,我陪你們到‘上海灘’歌舞廳,聽聽我的這位歌星為你們唱一曲,祝福你們,哼!咱們走!”說完,剛準備走,猛地又回過頭來,她走到平平跟前,上前一把抓著她的頭發(fā),平平對這突如其來地進攻,猝不及防,也不敢還手,抬著頭狠狠地瞪著張小莉,馬伯清嚇得趕緊站起來。只見張小莉咬牙切齒地指著平平的鼻子罵道:“騷狐貍,你給老娘小心點!”說完,抓頭發(fā)的手使勁將平平的頭往沙發(fā)上一推,轉身邁出門坎,“啪”地一聲關上門走了。
還好,這場糾紛較為平和地解決了,平平也沒挨打,只是被揪掉了幾根頭發(fā),她抱著頭伏在沙發(fā)抽泣,馬伯清蹲在地上摸著她的頭安慰著。
自從馬伯清夫妻“各得其所”以后,兩人都就很少回家,這個家也就成了他們的旅館。馬伯清一方面把自己安排得舒舒服服;另一方面,他跑到代宇庭辦公室向代匯報說,朝旭的手下他已塞了多少多少錢,甚至說有的已開始幫他說話了。代宇庭將信將疑,甚至根本就不相信。略通兵法,又老謀深算的代大人,從馬伯清的眼神中看出:“他上勾了!”而且肯定動用了大筆款子。“他干什么了呢?必須盡快查清楚!”于是,他故意很嚴肅地說:“這筆款一定要用在刀口上,你已經用了一點就算了,以后不要隨便動!”
馬伯清說:“您放心,我沒有您的指示是絕對不會亂用的!”口里說著,背上在偷偷地流著汗。
馬伯清走后,代宇庭小眼一瞪:“哼!班門弄斧,還嫩了一點!不過這小子的膽子也是夠大的了。”他意思到,既然已經起動,就需通盤考慮,首先要弄清楚姓馬究竟拿了這筆錢干什么了?先揪住他的尾巴再說。于是,立即撥通了老二代政的手機。
代宇庭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因老婆和他原來都是農村戶口,他們結婚的時候計劃生育抓得還不是很嚴,尤其是農村更松,加上代宇庭又會走門子,縣、鄉(xiāng)、村干部到楚云辦事,他常常用紫英賓館的誤餐票,弄上一桌豐盛的菜招待他們,他那理發(fā)室一個經常鎖著的抽屜里,誤餐票積了一大疊。平時,賓館宴會多,客人一走他便漫步到餐廳,那沒有用完的酒水,有的甚至沒有開封,他順手牽羊拿幾瓶放到理發(fā)室,招待縣、鄉(xiāng)、村干部現(xiàn)成的。
兩男一女是每隔兩三年生下來的。小女兒還在校讀書,老大進了市稅務分局,老二代政性格有些固執(zhí),自尊心也較強,雖然年輕,但有自己的主見。他大學畢業(yè)后代宇庭給他找了一個很好的單位――電信局他不去,經副市長方格明寫條擬進辦公廳,可他還是不愿去。他知道,父親是財政局長,掌握著楚云市的財政大權。但同時,他也聽了不少閑話,思想上矛盾著。一方面,他不想別人說他仗父親的勢,想門戶;另一方面,有時又不得不利用一下父親的影響,先把局面打開。后經人點撥,他做起建材生意來,專營鋼材、水泥、鋁合金。有其父財政局長的牌子,那些由財政撥款搞基本建設的單位都很賣代政的帳。不少建設單位的建材由他專供,價格由他定,只求財政局的撥款如期如數(shù)到位就謝天謝地了。而代政做事也比較謹慎,始終堅持薄利多銷,要市場,不要暴利。因此,別人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影響不了他老爸的聲譽。小小年紀,穩(wěn)穩(wěn)地成了楚云市小有名氣的建材經銷商。這次楚江大橋工程的建材供應,代宇庭也想讓代政從中攬點事做,但由于沒有把握,所以,一直沒給他講明。
代宇庭在家中對代政說:“你在外面結交比較廣,有個事情你給我暗中地了解一下,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代政楞了楞,睜大著眼睛問:“什么事?我可是個正經的商人哪!你們有什么事,可千萬不要把我卷進去,我還要為代家傳宗接代呢!”
代宇庭說:“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呀!你是正經商人,很多事情不是老子給你打招呼,你那兩下子行嗎?不要以為打著老子的牌子賺了幾個錢就了不起。你翹尾巴,楚江大橋的事你自己去搞吧!”
代政一聽楚江大橋的事來勁了,嘻皮笑臉地說:“噯!噯!你是我的老爸嘛!這樣的好事怎么能不照顧兒子呢?什么事?您說,只要您一聲令下,兒子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傳宗接代可以丟到一邊,說吧!什么事?不過楚江大橋的事您可千萬千萬得給我留著點神。好吧!什么事?”
代宇庭瞪了兒子一眼,說:“你他娘的,老子找你做事還講條件,真他媽白養(yǎng)活你了。算了,不愿做拉倒,我又不是非找你做不可,你哥也可以去辦。翅膀硬了,有能耐了,行!以后有什么事你可別再找我……。”
代政急了,忙說:“你看,你看,我又沒說不去,干嘛生這么大氣?我又不是故意提什么條件,父子之間有什么條件可講。你也不要動不動叫哥去辦,他那個人是靠不住的,當著您的面老老實實,溫柔恭儉讓,全啦!比我會來事,背后跳起腳來罵您,您還不知道哩!”
“你說什么?”代宇庭眉頭緊皺,臉色變得蒼白。
代政知道自己說漏了咀,于是把話岔開:“沒什么,我是說我這人嘛,有話當面說,這才叫實在,不會拐彎抹角,我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各自選一條路,不要都捆到一起,出了什么事,免得扯出蘿卜帶出泥。我做事從來不叫您寫字據,打個電話,當面說說,暗示一下也是證據嗎?常說的口說無憑,這些您比我懂。總之,我不會,也不愿給您找麻煩。在外面我從來不提您,別人心中有數(shù)嘛,可是,您就希望我奉承您,恭敬您。在外面搞慣了,在家里有這個必要嗎?”說完狡黠的看著父親笑笑。
代宇庭默默地聽著小兒子的這席話,雖然很刺耳,但也覺得在理,真是一娘生九子,九子九條心羅!尤其是“各選一條路,不要捆在一起”對他觸動很大。他認真地對代政說:“你真的長大了,懂得很多,老爸感到高興、安慰!你說的是對的,但老爸不會害你,我想這事還是算了,你按你選擇的路走吧!”他低著頭向代政揮了揮手。
代政說:“什么事這樣重要?如果我能辦到又不會惹什么麻煩,那又為什么去求別人呢?”
代宇庭說:“麻煩倒沒有,只是我不想讓你沾邊,弄不好泄露出去就真的有麻煩了。”
代政說:“我如果會泄露出去,其他人就更不保險了。”
代宇庭想了想“是呀!如果他都有靠不住,其他人就更難說了。”于是,他很在意地看著代政,久久不語。
代政說:“你不妨說說看,我認為不妥,我自然不會去做,就是您拿刀逼著,我也不會去做。我認為有可能,我會考慮的,還是說出來讓我自己掂量掂量,別悶著。說不準我還真能給您辦成,不是我吹牛,楚云這地方我的關系興許比您還硬,信不?”
代宇庭親昵地白了他一眼,說:“吹了牛還說沒吹牛。”頓了頓,生氣地罵道:“他娘的,老擺背后搞老子的鬼。”
代政問:“哪個‘老擺’呀?”
代宇庭瞪了兒子一眼說:“還有誰?還不是那匹三條腿的馬!”
代政笑道:“噢――!是他喲!這不都怨您自己,有千里馬您不用,硬要揣著瘸驢瞎吆喝。”
代宇庭嘆了口氣說:“是啊!以后難免不馬失前蹄呀!”
代政含笑說:“這不叫馬失前蹄,而是他根本就沒前蹄。”他停了一下認真地問道“到底啥事兒?”
代宇庭抽了口煙說:“好吧!給你說說。事情是這樣的,大概兩月前,我給馬伯清撥了一筆款,八十萬元。當然手續(xù)是完備的,有報告、有方市長的簽字,并且例入市政府財政預算,但點子是我出的。馬伯清這小子不地道,他把這筆款動了不少,估計是買房子或干別的什么了,我現(xiàn)在不清楚,他究竟拿了干什么去了?想搞清楚,我要找他。”
代政不以為然地說:“噢――!這算什么事,包在我身上了,房地產公司的老板我沒有一個不熟,大中酒店、歌舞廳、汽車商行、貿易公司的頭兒們,很少有不認識我的,哥兒們多著呢!不出三天,給您準信,這對我毫無影響,能辦!”
代宇庭囑咐說:“可不能聲張,不能讓別人知道是你在調查這件事啊!”
代政說:“老爸您放心,我辦法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保證讓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代宇庭聽了點點頭,代政詭秘的笑道:“老爸,我看您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連馬伯清這樣的鐵桿都搞您的鬼!”
代宇庭把頭仰在長沙發(fā)靠背上,兩手也平抓著靠背的邊,看著天花板,嘆口氣說:“這世界上有什么真朋友啊!盡他娘不是人,是鬼!”
代政問:“您明明知道他是鬼,又為什么撥給他那么多錢?”
代宇庭回過身來說:“鬼有時候也是可以利用的,他動這筆錢也是我意料中的事,如果連這點也想不到,你就去給我把那本放了多年的《孫子兵法》燒掉。”
代政問:“您這么做是為什么呢?”
代宇庭說:“這你就別問了,我有我的打算。再說是他犯罪,又不是我犯罪。”接著補充一句“他要犯罪也是遲早的事。”
代政一拍大腿大聲說:“行啊!老爸您,這招我以后也得學著點,生姜還是老的辣啊!”
代宇庭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他又進一步問清了這筆款子到帳和動用的時間、數(shù)額、大致的用途后,便著手開始調查。
代政確實不辱父命。他非常聰明,認為,既然資金數(shù)額大,就應把重點放在購置車輛和房產上。由于朋友多,信息靈通,進展很順利。他利用一個鐵哥兒們出面,從了解房地產和汽車市場信息的角度,調集了全市近兩個月來的車、房購銷資料,逐一分析、排查。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疑的客戶。“張明雄”,碧云山莊a棟303房,四室兩廳,面積132m2,購房時間為10月27日。從其父所說的情況來看,這個“張明雄”很可能是一個化名。他通過熟人,從碧云山莊售樓部取出原始表格和合同,偷偷地復印了一份帶回家,交給其父代宇庭鑒別字跡。代宇庭一看,正是馬伯清的手跡。認定此房必是馬伯清購買無疑。他告訴代政:“你最好能到實地查清楚,看姓馬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那里買了房,進一步落實一下,做到有根有據。”
代政領命,吃罷晚飯,借了一臺“寶馬”車開往碧云山莊。將車停在離該房約50米的地方,由于車是茶色玻璃,車內能看清外面,而外面卻看不清車內,代政帶了一副墨鏡,更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
代政斜躺在坐凳上,視線正對著303房。
約莫過了兩個多鐘頭,一輛白色“的士”從他車邊駛過。他精神一振,立即注意到那“的士”已經停在a棟二門的樓下,只見馬伯清從車上下來,還有一個年紀很輕,學生模樣的女孩也從車上下來,馬伯清一只手扶了一下她的肩,另一只空袖筒吊而啷當?shù)鼗沃瘶莾茸呷ァ4蟾胚^了不到三分鐘,303房的燈亮了。
代政看到這里,立即驅車打道回府,將自己親眼看到的那一幕,一五一十的向父親匯報了。
代宇庭滿意的笑了,說:“你真行!可以到公安局搞刑偵了。”
代政輕藐地說:“嗨!誰稀罕那個,您以為現(xiàn)在公安局怎么著?有那么一位領導對他的朋友說,把你兒子安排到公安局去怎么樣?你說他是怎么回的?可別!千萬別安排到公安局去,可別讓他學壞了!哈哈哈!”
代宇庭說:“亂講!”
代宇庭以最快的速度,在馬伯清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他動用公款購買私房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但他沒有馬上找馬伯清攤牌,不動聲色,即使平時和馬伯清單獨交往也象若無其事。馬伯清以為代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對代宇庭還是那么畢恭畢敬,唯唯諾諾。在代宇庭看來這也沒有什么不正常,人嘛,就是這么回事,演戲!演得好的當主角,做大官,演得不好的跑龍?zhí)祝雠浣牵虍斎罕娧輪T。馬伯清的演技算是一般般,乍一登臺亮相便露出了馬腳。“噯!看來,還得老夫牽著他的鼻子,轉他幾圈哪!”
代宇庭不點破此事,出于兩種考慮:首先他認為,在楚江大橋工程上,自己的計劃尚未到可以實施的時機,如果計劃可以進行,而馬又能夠起重大作用,那么這個把柄,就是牽制馬的一根韁繩,倘若自己的設想落空,或既使實施,馬又不能從中幫什么忙,那就讓他自己去了難好了。其次,現(xiàn)在不將此事揭露他比較主動,一旦事情敗露,免受知情不舉的牽連,有報告,有批示,財政局照本宣科,公事公辦。至于馬伯清貪占公款,關我代某何事,他犯到哪,辦到哪。所以,他不需急于和馬伯清攤牌,還囑咐代政千萬不能點破和將事情泄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