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
已經(jīng)過去十多分鐘了,【埃蘭猴之肺】正在因毒霧而變色,我們急慌慌地穿過破碎的街道,躲避著咆哮的猛獸去尋找地下入口。
回身轉(zhuǎn)入一個小街,我在遠(yuǎn)方的視線里看到了距玉水站最近的車站“金湖站”的標(biāo)識。站口那扇卷簾門沒有被關(guān)上,我趕緊招呼金獨子向那里沖過去。
等我進入去往地下的通道時,消息一下子彈出來:
【已進入安全區(qū)域】
外邊的毒霧就如同被一道空氣墻阻隔般在一個水平面上浮動,無法侵入地下,我們暫時安全了。
放慢腳步,我跟在金獨子后面向下方的樓梯走去。伴隨著“踏踏踏”的回聲,我能隱隱約約聽見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
“他們還沒回來嗎?都快到晚上關(guān)門的時候了?!?br />
“不知道,偵查部隊的人一點消息也沒有。怎么辦啊,我們今天還能吃到東西嗎?”
等到我終于走進金湖站,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亂像:
一個瘦子佝僂身體枯坐在承重柱邊,一個矮子鋪了層薄薄破布當(dāng)作棉被;
母親抱著孩子眼神惶恐,老人朝雙手哈氣暖身;
無權(quán)的“平民”等待幫助,上層的“貴族”緊抱資源。
人群的目光在我們倆的到來后逐漸集中,嘈雜的嗡嗡聲一下子放大了。
“那兩個人是誰?”
“不認(rèn)識,好像也不是偵查人員,新來的嗎?”
我集中精神去搜索熟悉的聲音,嘗試聽見隊友們與鄭熙媛的情報,觀察那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
“他們好像有食物……”
“那個誰,你,過來,待會我要去招待他們,然后你……”
“嘿嘿,那個女的長的不錯啊,大哥您要不要……”
【星座“惡魔般的火之審判者”皺起眉頭】
【星座“風(fēng)暴源頭的殉道者”神色冷漠】
媽的惡心。
我差點沒聽下去,不過在搜索的過程中我倒是也聽到了個好消息,有關(guān)鄭熙媛的信息混在人群中鉆進了我的耳朵里。
我向那里望過去,有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女人正環(huán)著雙臂同身邊的另一個女人交流,而那個女人稱她為“熙媛”。
我的想法果然不錯,她現(xiàn)在還沒有遇難。
至于和我們同車廂的隊友?我邊上的金獨子眼睛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看向另一側(cè),“金獨子先生!姜允貞女士!”
真是太好了,那是向我們招手的劉尚雅,而在她邊上站著的正是一臉放松的李賢誠與李吉永。他們看起來沒有出大事,我不自覺地笑起來朝他們招手回應(yīng)。
走近了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劉尚雅手上密布的一道道小傷口,李賢誠眉峰的疲憊。李吉永跑過來抱住金獨子,那動作就像是一只差點被丟下的小貓重新回到主人身邊一樣,金獨子安慰地遞給他一塊巧克力。
看來大家這幾天過得也都不是很好。
回到隊友身邊后,我們簡單講了下自己的經(jīng)歷,他們表示出了明顯的驚訝:“這是劉眾赫先生做的嗎?”我不置一言。
“他現(xiàn)在在哪?”金獨子皺著眉問。
差點忘了劉眾赫也來過金湖站,不過《全知讀者視角》里他和金獨子應(yīng)該不是在這里重逢的……
等等。我抿住嘴角,感受到那許久未因緊張而加速的心跳再次搏動起來。
劉眾赫原本是什么時候走的?他會不會是今天才離開金湖站的?他現(xiàn)在還在這里嗎?
“劉眾赫先生剛走沒多久。”李賢誠及時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我輕輕呼出一口氣,用指尖壓了壓眉心,這是個好消息,意味著現(xiàn)在我的未來情報還有用。
但金獨子的表情表現(xiàn)出他內(nèi)心并不算好的情緒,我看到他的眼神頻頻瞥向周圍麻木的人群,臉色也在聽到劉眾赫離開的話之后進一步發(fā)沉。
“他原本起碼會做些清理工作的。”他在邊上喃喃自語。
金獨子現(xiàn)在心里應(yīng)該挺不舒服的吧,因為我也同他一樣。我看著自己不知何時攥起的拳頭與攤開手后掌心的月牙不發(fā)一言。
身為第三次回歸的強者,劉眾赫在一開始得到的技能中已經(jīng)有【群眾控制】等可以解決這類情況的能力,無論是武力或者話術(shù),只要他出手總不至于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種局面。
不過他的無所作為或許是出于他對人性的失望,我也不應(yīng)該道德綁架他。想到這里我又沒有心情去責(zé)怪他了。
劉尚雅似乎是看出了我們的心不在焉,這個冰雪聰明的姑娘立刻叉開話題,與身邊的李賢誠一同分享起這些天的經(jīng)歷,在這種無言的關(guān)心下我沉重的情緒才有點回過來。
我看看金獨子,他自己一個人也迅速調(diào)節(jié)好emo心理開始分析接下來的形勢。
“對了,好像少了一個人?”金獨子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
“啊這個……”
劉尚雅還沒說完,就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來,對話里說到的那家伙帶著一大群人跑過來,他的聒噪聲打破了這里的和諧氣氛。
“都給我讓開!”
“是……是你們!”
“快趕走他們!他們是危險分子!”
韓明伍那張流著冷汗的蠢臉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嘭!”有幾個手里拿著錘子水管的人站在一旁把我們包圍起來。
在這突如其來的包圍中李吉永還一臉懵著,劉尚雅和李賢誠的表情就已經(jīng)蚌埠住了。
好煩。
我心頭一陣火起,強行壓下已至嘴邊的粗口瞪著這群不會看氣氛的家伙。
但是他們好像對此都沒什么反應(yīng),而且韓明伍還一直在嗶嗶賴賴著什么東西,聽來聽去就是“啊這些人很危險”“快把他們趕走”之類的話。
沒人在乎我威脅的表情嗎?
……可惡,更生氣了。
韓明伍會這么干,估計他是心虛于自己不顧隊友危難直接帶著劉尚雅跑掉,害怕歸隊的我和金獨子會來報復(fù)他,所以干脆惡人先告狀潑我們一身臟水想讓我們離開吧。
但這小算盤顯然不可能成功了,我看向邊上慢悠悠走過來的那個人在心里想。
“啊,你們好。”一個帶著職業(yè)假笑的男人走進我們,“是新人啊,尊姓大名?”他抬手讓還在叫囂著的韓明伍閉上嘴,用看似溫和的語言嘗試?yán)鼉煞降木嚯x。
“金獨子?!薄敖守??!?br />
那個陌生人也介紹了一下自己:“我明白了,我是千仁浩?!彼谋砬闆]有變化,依舊是那張帶笑但總讓我覺得笑得十分詭異的臉。
我沒管他的反應(yīng),這臉一看就是個狡猾的人會長的,而且我對這個人名有點印象,好像是個小反派。
金獨子用空余的手和他握了握,之后我也同樣遵守了下必要的禮儀。
然而松手之后他就開始有些顯露出自己的心思來。
“你們可真是厲害!能在地上活下來還為大家找到了食物!”千仁浩這句話說的尤其大聲,我能看到周圍的圍觀者們一個個亮起雙眼,轉(zhuǎn)頭看向我們。
“真的嗎?有東西吃!”
“太好了太好了!”
簡直就像草原上的鬣狗群碰到落單的獅子一樣,這里被聞聲而來的人團團包圍起來,我們幾個處于中心根本無法走出去,而此時我看見千仁浩的嘴角開始不自覺地一點點上翹:
“你們真是無私的好人??!”
“我覺得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以及……”
“歡迎來到金湖站?!?br />
金獨子的手收回來,逐漸握緊成拳,我看見他不自覺地在笑,有點棋逢對手的感覺。哦不對,這人可算不上他的對手啊。
【星座“隱秘的謀略家”開始興奮】
很明顯,千仁浩有【煽動】相關(guān)的技能,本人也長了一張不錯的嘴,要不然其他群眾的反應(yīng)不會全都在他控制范圍內(nèi)。
我記得原本應(yīng)該有一段金獨子和千仁浩手下起沖突的情節(jié),但由于我提前了金獨子到達地下車站的時間,他們沒有直接的矛盾,那他在此時來拉攏我們……
我低頭有了點猜測。大概是他看上了我和金獨子突破毒霧獲得的食物,或許還有我們能安全到達地下的實力,正打算以道德綁架的形式強行把我們綁上他那只賊船。
此時我感覺邊上金獨子的身體肌肉似乎下意識地微微繃緊了些?!安??!彼谋砬闆]什么變化,但看動作就知道這明顯是十分抗拒的表現(xiàn)。
這還是我頭一次看見金獨子這種堪稱敵視的態(tài)度,之前他連對話都顯得十分謹(jǐn)慎,語句簡潔,一直保持著撲克臉,想必他早在對方發(fā)言之前就意識到面前這個笑面虎的身份與本性了。
在《滅活法》里有出現(xiàn)過千仁浩的名字,他是金湖站“主流組織”的領(lǐng)頭人,作為領(lǐng)導(dǎo)者“很好地安撫了民眾并取得了眾人的信任”,派代表去地上拿食物等行動也基本是由他組織起來的。但看到如今地底的亂像大家想必能知道他可不是個真正的慈善家。
要知道去到地面上的人大多是千仁浩的手下,少有其他人加入,而且死傷者也基本都是那一小部分人。
控制蒙蔽群眾,把握食物來源,這個領(lǐng)袖無疑有著不錯的口才、滿是詭計的頭腦與一顆黑透了的心。
但是呢,我粗略地回顧了下《滅活法》里那些個lyb的操作,尤其是劉眾赫。在這類腦子靈光的人里大前期出現(xiàn)的千仁浩也不過是個小角色,不足為慮。
金獨子的手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握緊了石豬的尖刺。很顯然他完全沒有被和善的假面蒙騙,或許用技能讀到千仁浩的信息是使他一直警惕的原因,不過我更相信這個判斷源于他對《滅活法》的深刻記憶與熱愛。
我再次把目光放回千仁浩身上,同時不動聲色地稍稍挪動腳步擋住了背后劉尚雅與李吉永的身影。
讓這笑面虎有心思來主動談話的原因雖然是我和金獨子,但我無法保證改變劇情后千仁浩會不會突然對我們的隊友發(fā)難。
雖然我可以開啟技能了解對方的心理,但在包圍圈里的我很可能因為無法集中精神而猛地聽見在場這么多人的心聲,而我本人會因此暫時失去行動力,這將讓局勢更加危險。
我偷瞄了下身邊隊友的反應(yīng),看李賢誠一臉復(fù)雜的表情就知道他之前有碰上什么事,相對之下劉尚雅和李吉永雖然不太可能被千仁浩惦記,但我還是想盡量減少“主流組織”對他們的關(guān)注。
誰知道加了個我的“新全知”會不會因蝴蝶效應(yīng)改變劇情。
兩方僵持不動,空氣似乎一時間凝固了。不過最后還是對面先松了口。
“真可惜,”千仁浩嘆氣著,但表情有點僵硬與不可思議,“我是真心想來交個朋友的,不過這種事也沒法勉強,那就先算了吧。”
他復(fù)而笑起來:“期待你們改主意的那天?!?br />
千仁浩帶著那群人走了,圍觀群眾也隨之慢慢散開。我們?nèi)ネе缘淖紊闲菹ⅲ诘叵律畹拈_頭算是結(jié)束了。
但是我已經(jīng)隱隱嗅到了火藥的氣息。
風(fēng)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