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慕目光微動，“老前輩，你一直待在弘法寺？”</br>
    清凈和尚搖搖頭，“老和尚是八十七歲時才來的弘法寺，算起來這已經(jīng)是第十六個年頭了。”</br>
    這樣說這老和尚竟然已經(jīng)百歲高齡，可看他模樣，耳聰目明，神采奕奕，怎么也不像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人。</br>
    司徒慕嘆道：“若是我百歲之時也能和老前輩這樣，那真是天大的福氣。”</br>
    清凈和尚微笑道：“施主仁心仁德，上天必會庇佑。”</br>
    莫言沉聲道：“老前輩，既然你知后山情形，為何不出手收服二妖？”</br>
    清凈和尚轉(zhuǎn)向莫言，“雖然老和尚不懂占卜，卻知道有些事不該老和尚去做，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br>
    莫言暗自一驚，這老和尚目光如炬，竟似將自己看了個通透。</br>
    清凈和尚又轉(zhuǎn)向司徒慕，“施主的腿腳似乎不便，老和尚幫施主看看吧。”</br>
    司徒慕雖然看不透這老和尚的底細(xì)，但卻能看出這老和尚對他們并無惡意，就道：“那有勞老前輩了。”</br>
    清凈和尚將司徒慕傷腿抬起，手起手落間就已經(jīng)將骨折處接好，出手快很準(zhǔn)，比城中最有名的大夫還要厲害。</br>
    司徒慕動了動腿，拱手道：“多謝老前輩。”</br>
    清凈和尚微笑道；“你曾祖父和老和尚是故交，你也算老和尚的后輩。”</br>
    司徒慕眨眨眼，“老前輩認(rèn)識我曾祖父？”</br>
    清凈和尚道：“不僅認(rèn)識你曾祖父，老和尚還曾抱過你父親，對了，你祖父司徒問天身體可還康健？”</br>
    司徒慕心中一震，沒想到這老和尚竟然真的知道他的背景，當(dāng)即道：“祖父在三年前已經(jīng)仙逝。”</br>
    清凈和尚微微一愣，嘆了口氣，“沒想到他竟比老和尚我先走了。”</br>
    清凈和尚看向莫言，“你祖父呢，莫人鳳可還好？”</br>
    莫言沒想到這和尚竟連自己的身份都看破了，當(dāng)即正色道：“祖父和祖母五年前四海云游，一直未曾歸家。”</br>
    清凈和尚笑道：“還是你祖父想的透徹，老和尚瞧你身染佛光，應(yīng)該身懷佛門寶物。”</br>
    司徒慕盯著清凈和尚，這老和尚能認(rèn)識司徒和莫家人，肯定不是籍籍無名之輩，可他怎么也想不起祖父跟他說過這樣一個人。而且這三年來他一直沒有現(xiàn)身，現(xiàn)在卻突然出現(xiàn)，實在不能不叫人懷疑。</br>
    莫言淡淡道：“這我卻不知道了。”</br>
    清凈和尚微微一笑，看向方小蝶，“這位姑娘，你又是出自哪門呢？”</br>
    方小蝶道：“我只是個普通人。”</br>
    清凈和尚搖搖頭，“不對，普通人怎么會有這樣強(qiáng)大的靈力。”</br>
    這句話司徒慕也曾經(jīng)說過，方小蝶有些迷茫，司徒慕道：“她曾經(jīng)受過重傷，醒來后就失憶了。”</br>
    清凈和尚仔仔細(xì)細(xì)看了方小蝶一會，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能夠忘記前塵，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清凈和尚道：“你們先休息片刻，等外面平靜些老衲就送你們出去。”</br>
    司徒慕道：“老前輩費(fèi)心了，老前輩既然知道我等身世，為何這三年都不曾現(xiàn)身？”</br>
    清凈和尚道：“萬物都有時，想見亦有時，若是見早了，反而會壞事。”</br>
    清凈和尚說完就走了出去，徑自走到院子中間，盤腿打坐，似乎很快就入定了。</br>
    司徒慕看向莫言，低聲問：“可想到他的來歷了？”</br>
    莫言搖搖頭，司徒慕輕聲道：“我也想不出，他的修為深不可測，就是那條千年蛇精也不是他的對手。”</br>
    得丹藥相助，體力恢復(fù)了許多，內(nèi)傷也好了不少，司徒慕見方小蝶一直發(fā)愣，道：“你以前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xiàn)在是誰。”</br>
    方小蝶看向司徒慕，又垂下眼瞼，“只是心里總是有個疙瘩。”</br>
    莫言道：“就像那位老前輩說的，能忘卻前塵未嘗不是一種福氣，你又何必在意那些已經(jīng)不能回頭的事呢。”</br>
    方小蝶抬起頭，是啊，不管以前自己是誰做什么，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了，是無法回頭無法改變的的了。</br>
    以前覺得莫言冷冷淡淡，但現(xiàn)在看來，他對自己也是關(guān)心的。</br>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院中清凈和尚的聲音傳來。</br>
    司徒慕道：“你現(xiàn)在叫方小蝶。”</br>
    方小蝶微微一怔，她嘴角慢慢揚(yáng)起，“嗯，不錯。”</br>
    司徒慕也微笑起來，“休息一會吧，都累了。”</br>
    莫言合衣在塌上躺了下來，他這次受的內(nèi)傷比司徒慕要重，需要好好休息。司徒慕就伏在桌上睡，方小蝶坐在司徒慕旁邊，看見司徒慕長長的睫毛，聽到他深深淺淺的呼吸，方小蝶感覺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她也伏在桌上，闔起眼瞼，漸漸進(jìn)入夢鄉(xiāng)。</br>
    天色破曉時，院中的清凈和尚起身走了進(jìn)來，司徒慕立刻驚醒過來，莫言也隨即醒了過來，司徒慕拍拍方小蝶的肩膀，方小蝶這才揉揉眼睛醒了過來。</br>
    清凈和尚道：“走吧，老衲送你們出去。”</br>
    一出門，一股寒冷襲來，方小蝶縮了縮腦袋，司徒慕道：“冷嗎？”</br>
    方小蝶點(diǎn)點(diǎn)頭。</br>
    司徒慕一臉得意道：“還好我穿的多。”</br>
    方小蝶差點(diǎn)一腳踹過去，這個人，真是找抽。</br>
    看到方小蝶滿臉怒氣的樣子，司徒慕心中微寬，方小蝶就該這樣活力滿滿。</br>
    清凈和尚將他們送出弘法寺，又送出一里才停下，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寺內(nèi)的和尚。清凈和尚拿出一個瓷瓶交給司徒慕，“這藥只剩下最后六顆，不過治你們的傷應(yīng)該也夠了，你們每隔三日服一粒。你既是司徒家的嫡系傳人，肯定知道香湯該怎么熬煮，香湯再配上這藥丸，半個月應(yīng)該就能痊愈了。”</br>
    司徒慕道：“為什么只剩下六顆？”</br>
    “這藥丸里的幾味藥材都取之深山，老和尚年紀(jì)大了，走不動了。”清凈和尚道。</br>
    在這樣寒冷的夜晚能在園中靜坐一夜而毫不受影響，這樣的身子骨就連司徒慕都自嘆不如，司徒慕又豈會聽不出這話中含義，當(dāng)即道：“那等晚輩傷好，就陪老前輩一起采藥吧。”</br>
    清凈和尚微微瞇眼，“你這機(jī)靈鬼的性子倒是跟你那曾祖父很像。”</br>
    司徒慕保持一臉純良的笑容。</br>
    清凈和尚道：“就送到這了，回去吧。”</br>
    司徒慕和莫言對清凈和尚拱手道：“多謝老前輩，晚輩別過。”</br>
    方小蝶也道：“晚輩也多謝大師點(diǎn)撥。”</br>
    清凈和尚微笑道：“一切都是緣法。”</br>
    司徒慕走了幾步，又轉(zhuǎn)過身，追上清凈和尚，清凈和尚道：“還有事？”</br>
    司徒慕將裝有蛇靈的符咒交給清凈和尚，“有勞前輩將這它超度。”</br>
    清凈和尚看了眼手中的符咒，道：“好。”</br>
    三人回到江陵，城門也剛剛開，司徒慕一路小跑回到風(fēng)水館，跟一陣風(fēng)似的，生怕被人看到他一身狼狽滿身塵土的模樣。</br>
    一晚混亂，三人也的確累了，各自回房休息，方小蝶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正午了。</br>
    她本以為自己會是最早醒之人，卻沒想到見到司徒慕正在灶房熬藥，遠(yuǎn)遠(yuǎn)就聞到一股藥香，這種藥香中隱隱有一種獨(dú)特的香氣，不刺鼻但很凌冽的香氣。</br>
    司徒慕見到方小蝶立刻道：“快來快來，幫我扇扇火。”</br>
    方小蝶很自然的接過蒲扇，邊扇火邊問：“這熬的什么藥？”</br>
    司徒慕道：“香湯，給莫言泡澡用的。”</br>
    司徒一族從秦開始就是御靈師一脈，據(jù)說這香湯是族中先人機(jī)緣巧合下入仙山和仙人學(xué)習(xí)制成，這個傳說是真是假不知道，但這香湯的功效的確很神奇，不僅對內(nèi)傷療效的確顯著非常，更能強(qiáng)身健體，都說這香湯若是從出襁褓就開始泡起，泡上整整十年，就能脫胎換骨。</br>
    不過司徒慕覺得這個傳說就夸大了，他就泡了整整十年的香湯，除了身體強(qiáng)健點(diǎn)受傷之后恢復(fù)快點(diǎn)好像也沒什么太大用處，熬制香湯的藥材大多是尋常之物，唯有一味凝香珠極其難得，凝香珠是凝香花的果實，凝香花生長在昆侖，五十年才開一次花，一天之間開花結(jié)果凋零，那十年他祖父司徒問天為了尋找凝香珠幾乎把昆侖都走了一遍。</br>
    出門時司徒慕將司徒問天留給他的兩瓶凝香珠都帶了出來，這三年來還是第一次使用，方小蝶負(fù)責(zé)煎藥，司徒慕負(fù)責(zé)燒水，藥煎了整整三大罐之后，水也燒好了。</br>
    司徒慕起身去叫莫言，莫言受傷最重，還在昏睡，因為受傷的緣故鼻息很沉，司徒慕將他搖醒。</br>
    莫言醒來后揉了揉太陽穴，“做什么？”</br>
    司徒慕道：“準(zhǔn)備泡香湯。”</br>
    大木桶灌上大半桶熱水，又加了兩罐藥湯，最后從特制的瓷瓶中倒出兩滴指甲大小如水晶般的圓珠子，滿室立刻被一種甜甜的花香代替。</br>
    司徒慕將凝香珠扔進(jìn)木桶里，木桶中的藥湯立刻變成淡淡的粉色，香氣頓時耿濃了，司徒慕道：“好了，泡吧。”</br>
    莫言聞著這股花香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要泡多久？”</br>
    司徒慕道：“三個時辰。”他湊到莫言身邊，笑著說：“跑完之后渾身都芳香撲鼻，保管你喜歡。”</br>
    方小蝶捂嘴偷笑，她嚴(yán)重懷疑司徒慕這么愛美這么喜歡粉色就是因為這香湯泡多了的緣故。</br>
    司徒慕繼續(xù)燒熱水，每隔半個時辰就給莫言添一些熱水加一些藥湯，晚餐方小蝶就做了一鍋面疙瘩，買了些熟菜，兩人倒也吃的很開心。</br>
    莫言泡了整整三個時辰，泡出來時整個人臉色都粉了，司徒慕上前嗅了嗅，“對對，就是這種味道，好久沒聞過了。”</br>
    莫言一臉嫌惡的推開他，砰的一下就將門關(guān)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