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躺到床上,湯君赫已經(jīng)閉上眼,又忽然想到解酒沖劑還沒有沖,起身穿了拖鞋走到廚房。燒開的水已經(jīng)不燙了,他倒掉重新燒了一壺,然后撕開一包解酒沖劑倒進玻璃杯內(nèi)。</br> 湯小年臨走前,不止一次提過賣房子的事情,當時他事事順著她,不管她說什么都答應(yīng)下來。等到真的跟楊煊一起重回故地,才發(fā)覺自己并不想賣掉這個房子。盡管從前發(fā)生在這里的種種一切并非完全美好,但它實在承載了太多無法割舍的回憶,他舍不得賣掉。</br> 他端著沖好的解酒沖劑走回屋,楊煊似乎快要睡著,聽到動靜后模糊問了句:“還不睡?”</br> “哥,你把這個喝了。”湯君赫擰開床頭燈,燈光昏暗,把屋子襯得格外靜謐,他把玻璃杯遞給楊煊。</br> “這是什么?”楊煊用手肘撐著床,微微欠身,接過杯子。</br> “解酒沖劑,明早起來不會頭疼。”湯君赫在床邊蹲下來,胳膊趴在床上,等著他喝完。</br> “會有用?”楊煊說完,沒等湯君赫回答,仰頭喝了下去。</br> 湯君赫伸手要接過杯子,楊煊坐起來說:“我去吧,順便漱口,你上來睡?!闭f話間,兩條腿已經(jīng)搭到地上穿拖鞋。</br> 湯君赫便起身躺回床上,鉆進被窩里,過了一會兒,楊煊走進屋子,俯下身擰滅了床頭燈。掀開被子躺進去時,他的手碰到湯君赫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因為剛剛沖洗杯子時沾了冷水,手上的溫度很涼,湯君赫抽了口氣,發(fā)出輕微的“嘶”聲。</br> “涼?”楊煊隨口問。</br> “嗯,”湯君赫翻了個身,摸黑抓過他的手,突發(fā)奇想地看著他問,“哥,萬一我剛剛給你喝的是毒藥怎么辦?”</br> “那你明天就沒有哥了?!睏铎犹上聛碚f。</br> 湯君赫預(yù)想的答案并不是這個,但他不由自主地被楊煊帶著走,幾秒鐘后自己又補了一句:“那我也沒有男朋友了。”</br> 楊煊像是笑了一聲,小臂從他頸后穿過去,摟著他說:“男朋友好找,哥不好找。”</br> 湯君赫朝他靠了靠,說:“男朋友也不好找?!?lt;/br> 楊煊闔上眼,有意無意地用拇指撥弄著他眼尾的睫毛,他喝過酒,欲望有些難以克制。</br> 半晌,湯君赫很小聲地喊他的名字:“楊煊……”聲音很小,幾乎是用氣聲喊的。他以為楊煊已經(jīng)睡了,但幾秒后楊煊應(yīng)道:“嗯?”</br> 湯君赫稍稍抬起上身,很近地看著他,又喊了一聲:“楊煊?!边@次的音量要比上次稍高一些。</br> 楊煊睜開眼看著他,房間里很暗,但可以看到彼此的眼睛,他看到他弟弟那雙貓似的眼睛,正灼灼地看著自己。</br> “哥哥?!睖沼纸辛艘宦?,許是因為夜色朦朧,楊煊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覺得這十年時間好像很短,一瞬便過去了,而他們就在這一瞬之間,從十七八歲長成了二十七八歲。</br> “嗯?!睏铎涌粗麘?yīng),聲音在黑夜里聽來有些溫柔。</br> 他們對視片刻,湯君赫低下頭去親吻楊煊,他吻得很輕,舌尖撥開楊煊薄削的嘴唇,小心地探進去。楊煊的手捏著他的肩膀,但他并不急于掌控這個吻,他有意順著湯君赫。</br> 湯君赫的嘴唇貼著楊煊的,彼此都有些濡濕,他小聲道:“哥,你教給我的那些我全都記得……”他察覺到楊煊對他的縱容,這種縱容讓他忍不住得寸進尺。</br> “考驗我定力???”楊煊說著,一只手從他的睡衣下面探進去,摩挲著他光潔滑膩的后背。</br> “我覺得可以做,”湯君赫的頭趴下來,枕在楊煊肩膀上說,“我是醫(yī)生,湯醫(yī)生說可以做。”</br> “明天要坐飛機,萬一又燒怎么辦?”他們要去南方的那座小鎮(zhèn),明天上午出發(fā),坐飛機過去。</br> “那你輕點。”</br> “這不現(xiàn)實。”</br> “可是你明明就有反應(yīng)?!睖照f著,手順著楊煊的小腹摸下去,握住他勃|起的部位。</br> 楊煊捏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開:“我喝了酒,別亂動。”湯君赫又換另一只手,剛一碰到,又被楊煊捉住,楊煊一只手鎖著他的兩只手腕,讓他動彈不得,“你以為我不想做?”</br> 湯君赫只得放棄,小聲嘀咕道:“我相信你沒有和別人睡過了?!?lt;/br> 楊煊聞言笑了一聲:“不勉強了?”</br> “不勉強了?!辈煊X到楊煊手上松了勁,湯君赫把手抽出來,放到他的小腹上,順著肌肉線條摸索。不知過了多久,困意浮上來,他的動作才慢慢停住,抱著楊煊睡著了。</br> 他睡著之后,楊煊的手覆上來握著他,先前酒勁上來時他有些困,但剛剛又被撩撥得睡不著,他的定力其實并沒有那么好。湯君赫睡著了,呼吸聲均勻沉緩,他想他弟弟又回來了,那個曾經(jīng)在十七歲的黑暗中點燃過自己,全心全意信賴和依賴著自己的弟弟,又變回了那一束灼灼的小火光。還好它沒有熄滅。</br> 翌日上午,兩人簡單收拾了屋子,帶著行李箱離開潤城,前往那座南方小鎮(zhèn)。</br> 在他們鎖門離開時,湯君赫意識到,這座房子就像是一個牽掛,它在這里,就好像他們所有的遠行終究會有歸途,無論是去往那座小鎮(zhèn),還是回到燕城。大抵人都是要有根的。</br> 他們把門鎖好,湯君赫忽然說:“哥,以后我們每年回來一次吧?”</br> “好啊。”楊煊收了鑰匙,很干脆地答應(yīng)。</br> 坐到飛機上,湯君赫系好安全帶,用溫度計測了一下體溫,測好后自己先看了一眼,說:“不燒了。”</br> 楊煊伸手把溫度計拿過來,也仔細看了一眼,遞給他時又說:“到酒店再量一次?!?lt;/br> 湯君赫把溫度計收起來,低聲道:“明明我才是醫(yī)生。”</br> “醫(yī)不自醫(yī)。”楊煊靠著座椅后背說。</br> 他說起這個詞,讓湯君赫想到一個多月前他們剛見面的那一幕。</br> 飛機廣播開始提醒乘客關(guān)掉手機,湯君赫把手機放回兜里,對著前排的座椅怔忡片刻,側(cè)過頭看著楊煊,問出了自己一個多月以來的疑問:“哥,為什么你會進部隊???我是說,當年你不是應(yīng)該去國外讀書了嗎?”</br> 楊煊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先是沒說話,回過頭去似乎陷入沉思,半晌后抬手捏了捏眉心道:“我后來,回來過一次?!?lt;/br> 湯君赫眉目間流露出一絲詫異:“回潤城嗎?”</br> “嗯。”楊煊說。</br> “什么時候?”</br> “應(yīng)該是……你大一那個暑假?!?lt;/br> 湯君赫微微睜大雙眼,他記得那個暑假,那是他和湯小年之間矛盾最尖銳的時候,也是他最絕望的一段時間。那年暑假他沒回來,因為害怕看到潤城的夏天。他待在學校的實驗室里早出晚歸,煙抽得很兇,每天的時間都被實驗變量和結(jié)果填滿,絲毫不敢觸碰關(guān)于楊煊的記憶。</br> “下個夏天會回來”,楊煊的確這樣說過,可那時候他以為,那不過是一句過期的約定而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