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003章
這兩天韓江每天吃完早飯就一頭扎進臥室,不知道是睡覺還是在干嘛。</br> 施靜不管他,給溫顏準備好早餐后就回書房忙,她的新書臨近交稿,時間緊迫。</br> 溫顏依舊泡在題海里,時間過得很快,早沒了新內(nèi)容,只有卷子,卷子,卷子,攪得人頭昏腦漲。</br> 不知道老徐跟蔣旭說了什么,反正這幾天蔣旭異常乖順,從頭到尾沒跟溫顏說一句話,也不像以前一樣上廁所都要繞到前門。</br> 周六沒有晚自習,下午放學鈴聲一響,溫顏接到韓江的電話:“校門口等你。”</br> 她走到校門口時,看到韓江正靠在一棵大樹下,手里拎了半瓶水。</br> 她小跑著到他跟前。</br> 韓江看著她:“你跑什么?”</br> “我怕你著急。”</br> 她頭發(fā)被風吹亂,韓江看了一會,轉(zhuǎn)過頭,“走吧。”</br> 溫顏跟在他后頭,能感受到四周女生們熱烈的目光。</br> 無論在哪,韓江都是最矚目的那個。</br> 她快走幾步,跟他并排:“你怎么又來接我了?”</br> 這幾天,每天他都過來,溫顏不知道他又順路還是什么。</br> 頭頂聲音飄過來:“上級命令。”</br> 溫顏愣了下:“靜姨讓你來的嗎?”</br> “嗯。”</br> “是不是老徐跟她說什么了?”</br> “我哪知道。”</br> “其實沒事的,蔣旭——”</br> 韓江轉(zhuǎn)頭看她。</br> 溫顏說:“我同學沒再找我了。”</br> 韓江哼一聲:“是么。”</br> 溫顏點頭:“所以不用特意來接我。”</br> 韓江沒說話,走了一會電話響,施靜的聲音傳出來:“我晚點回家,你帶顏顏在外面吃。”</br> 掛了電話,韓江腳步停下,擰開水瓶喝一口,想了想,問她:“帶你玩,去不去?”</br> 溫顏盯著他的水瓶,忽然覺得口渴。</br> 韓江遞給她。</br> 里面還有少半瓶,溫顏猶豫一下,還是喝了。</br> 唇飽滿,沾著水珠,蹭著瓶口,很誘人。</br> 韓江看一眼,喉嚨發(fā)緊,轉(zhuǎn)頭看向別處。</br> 溫顏喝了一些,韓江接過來,把剩下的全都喝光,走到一旁把空瓶扔垃圾桶,回來時溫顏問他:“去哪玩?”</br> “同學聚會,先吃飯,可能還打球。”</br> “啊,那我不去了。”</br> 韓江說:“你都認識,陸非他們。”</br> 韓江高中同學,以前他們一幫哥們出去玩,溫顏跟著去過。</br> 溫顏笑:“陸非啊,那應該叫上江嫣。”</br> “隨你。”</br> 很想去,但想到即將到來的高考,似乎不允許這樣浪費時間。</br> 溫顏猶豫,韓江一眼就看出來,他說:“放你玩一天,明天以后都聽我的。”</br> 溫顏抬頭:“啊?”</br> “晚上給你個東西。”</br> “什么東西?”</br> “回家再說。”</br> 他不愿浪費時間,抬手打車,把人推進后座。</br> 到大世界的時候,那幫人已經(jīng)到齊了,看到韓江,先是炸廟起哄一翻,以示對留學歸來人士表示歡迎,接著他們看到跟在韓江身后的溫顏。</br> 瘦瘦的小姑娘,牛仔背帶裙,兩根洋氣的小辮子,很乖的站在韓江身邊。</br> 柔軟易推倒,水靈模樣跟這幫糙老爺們實在格格不入。</br> 又炸廟一回。</br> 上次見溫顏還是兩年前,那時溫顏才高一,臉上稚氣很濃,小孩一樣。</br> 如今再見面,大姑娘了,長得自然是美的,但更多是舒服,沒有攻擊性,讓人不自覺想親近。</br> 以陸非為首,一群人立馬把留學歸來人士晾到一邊,圍著溫顏噓寒問暖,零食飲料都堆到她面前,餓狼一樣。</br> 這幫人就愛瞎鬧,都沒惡意,韓江坐一旁,開了瓶啤酒邊喝邊四處瞧。</br> 沒一會,陸非湊過來,手里的啤酒瓶兒跟他碰一下,“怎么著韓少爺,回國可還習慣?”</br> 韓江依舊惜字如金,“還行。”</br> 陸非穿著花里胡哨騷氣滿滿卻價格昂貴到離譜的定制小西服,胳膊一抬,搭到桌子上,“我可聽我爸說了,小山樓又在搞什么融資,攤子越來越大,你想好了么,堅持學你的法語,還是回家?guī)湍惆郑俊?lt;/br> 韓江沒答。</br> 韓家祖上幾代經(jīng)商,到了他爺爺這輩,處理掉其他產(chǎn)業(yè)專做連鎖酒店,如今小山樓開遍全國,光本市就有五六家。</br> 韓江的老爸韓雪凇年輕時是個非常隨性的人,跟妻子施靜兩人整天詩情畫意風花雪月,家里有多少存款心里都沒數(shù),整個一不食人間煙火,對經(jīng)商毫無興趣。</br> 韓老太爺身體不好,韓雪凇被迫接手酒店產(chǎn)業(yè)后竟也經(jīng)營的有模有樣,可這么多年過去他依舊不喜歡經(jīng)商,早些年他就曾放話,五十歲就退休,把小山樓交給兒子,自己帶著老婆周游世界,享受人生。</br> 韓雪凇二十二歲就結(jié)婚生子,到現(xiàn)在也不過四十出頭,正當壯年,長相同樣英俊不凡,跟韓江站一起跟哥倆似的,他五十歲時,韓江二十七八,正是立業(yè)的好年華。</br> 但韓江高考那年,能上清北不去,跑去C大學法語,說以后要當翻譯。</br> 韓雪凇倒也不急,反正還早,他還有很多時間跟他磨。</br> 陸非見韓江滿不在乎的樣子,也不追問,呵呵笑兩下,轉(zhuǎn)了話題,“人家申請回國手續(xù)怎么也要兩三個月,你這從頭到尾一月不到,加急辦的吧,你急個什么勁兒?”陸非壞笑,“是不是在那頭玩兒脫了,搞出人命,急著回國躲清靜?”</br> 韓江不愛跟他瞎扯,踹一腳,“閉嘴,管好你自己吧。”</br> 陸非在別人那大爺一樣,整天頤指氣使得意得很,在韓江面前還真沒脾氣,他擺擺手,“得,我不招你。”</br> 飯局行至一半,已經(jīng)有人喝高了,捧著麥克風不撒手,好多人聚在顯示屏那頭點歌,餐桌這邊冷冷清清。</br> 韓江家的妹子自然備受寵愛,溫顏盤子里堆的滿滿,她吃不下,坐在韓江旁邊小口喝飲料。</br> 桌上有煙,韓江摸了一支出來。</br> 溫顏手邊有打火機,她拿起來,順手摁了下,湊到他嘴邊。</br> 韓江瞇著眼睛,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腦袋往她那頭偏了偏,就著她的火點燃。</br> 兩人都不覺有什么,很自然的舉動,但陸非看在眼里,總覺得莫名和諧。</br> 韓江很少吸煙。</br> 只有非常放松或非常煩躁時才吸幾支。</br> 韓江隔著煙霧看了溫顏一會,“想喝酒么。”</br> 溫顏眨眨眼:“我可以嗎?”</br> 韓江給她倒了半杯RIO,“彩色小酒,度數(shù)低,跟飲料似的,喝幾口沒事。”</br> 溫顏很高興,施靜從不讓她碰這些,說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持清醒。</br> 但今天有韓江在,似乎沒什么危險系數(shù)。</br> 她兩口就喝光,舔舔嘴唇,還想要。</br> 韓江不給了,“過過癮得了。”</br> 這局結(jié)束,有人提議打臺球,這是他們每回的必備項目。</br> 時間還早,韓江低聲問她:“想去嗎,還是回家?”</br> 溫顏今天有點放縱,玩野了,“想去。”</br> 韓江點頭,拎著她書包走在前面。</br> 這家臺球廳他們經(jīng)常過來,老地方,老位置,很快開了幾個臺子,溫顏說是來玩,其實她只負責看,順便幫大家看東西。</br> 韓江打桌球姿勢非常漂亮,很專業(yè),她目光一直圍著他轉(zhuǎn)。</br> 隔壁幾桌都是年輕小伙,叫叫嚷嚷,聲音很大,打球時擠到這邊一哥們,兩伙人差點沖突,被陸非摁下。</br> 有溫顏在,韓江不想惹事,叫了她準備回家。</br> “我去一下廁所。”溫顏把懷里他的外衣遞給他,出了大廳拐進一條走廊。</br> 有人遞給韓江一個文件袋,“差點忘給你,我昨兒就打印好了,答案在后面,單獨裝訂的。”</br> 韓江把東西塞溫顏書包里,跟那人碰了個拳,“謝了。”</br> 溫顏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走廊迎面碰上一人,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對面人笑了聲:“小美女,走哪邊?”</br> 溫顏抬頭,對面男人看著年齡不大,跟韓江差不多,拉風皮衣,室內(nèi)還戴墨鏡,嚼口香糖,歪著腦袋看她。</br> 一身煙酒氣味道嗆人,溫顏皺皺眉,往一邊閃,想讓他先走。</br> 誰知對方竟往后退一步,擋住她去路,“小姑娘哪桌的,交個朋友?”</br> 溫顏不想跟他講話,冷著臉:“對不起,我不認識你。”</br> 男人見慣了口是心非的女人,臉上還帶著讓人討厭的笑,直接拉住她胳膊。</br> 溫顏條件反射想甩掉他,但力氣沒他大,她立刻漲紅了臉,“你放開我——韓江!”她下意識大叫。</br> 聽到韓江這個名字,男人似乎愣了下,不等他反應,走廊很快閃出一人,幾步竄到兩人中間,直接劈開他拽著溫顏的手,將人扯到身后,陰冷駭人的臉盯著對面:“你他媽找死吧。”</br> 對面男人看到韓江,挑了挑眉,“真是你,我還以為重名。”</br> 他上下打量韓江,“韓少爺,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通知我,好給你接風。”</br> 韓江面無表情,那股不把人放在眼里,輕視一個人的情緒表現(xiàn)的很明顯,“陰戚,別找事。”</br> 當年韓江一人單挑七個,對方老大就是陰戚。</br> 那次約架,陰戚輸?shù)暮軕K,非常丟人,本來這事已經(jīng)撂下,偏偏后來陰戚一直追的女孩喜歡韓江。</br> 能讓男人結(jié)仇的因素基本兩點,面子,女人。</br> 全占上了。</br> 梁子就此結(jié)下。</br> 后來幾年,他多次明里暗里找茬生事,都沒能把韓江怎樣,直到韓江出國,他才消停。</br> 沒想到剛回來就能遇見。</br> 陰戚是地道小人,壞在表面,從不遮掩自己,家里背景深,少爺脾氣大,想怎樣就怎樣。</br> 他偏頭看了眼韓江身后的溫顏,眼神下移。</br> 韓江一把扯下溫顏的胸牌攥在手心,上面有她的班級和名字。</br> 陰戚一邊嘴角勾著笑,“你女朋友?”</br> 韓江目光生寒,“我警告你,別惹她。”</br> 大廳的人聽到動靜,呼啦啦出來二十幾個小伙子,走廊站滿了人,聲勢浩大。</br> 陸非帶了一幫人擠到韓江身邊,擼胳膊挽袖子,手里還拎了個空酒瓶,“沒事兒吧?”</br> 他一看陰戚,再看他身后那群人,原來剛在廳里那些不知好歹的混混是他的人。</br> 陸非冷笑:“怪不得。”</br> 陰戚變臉:“你什么意思。”</br> 氣氛一下拉緊。</br> 臺球廳老板娘生怕出事,趕緊說好話,周圍全是看熱鬧的。</br> 陸非是個不怕事的,他們倆那點過節(jié)他清楚得很,剛要上前,韓江攔住他,“算了。”</br> 現(xiàn)在不比以前,在大學,就算不在學校打架,被校方發(fā)現(xiàn)還是會影響檔案和畢業(yè)證。</br> 這么多人如果鬧起來,一定會驚動警察。</br> 他們之間的恩怨,他不想連累別人。</br> 韓江手背過去,拉住溫顏的手腕,“以后見到我,你最好繞道。”</br> 他給自己人使了個眼色,帶著溫顏率先擠出人群。</br> 身后,陰戚盯著那道纖細的背影,想起韓江明顯維護的姿態(tài),忽然覺得,事情仿佛變得好玩起來。</br> 打球的地方離家很遠,韓江打了車,路上兩人沒有說話,但快到家的時候,韓江讓司機停車,兩人提前下來。</br> 溫顏跟著他往湖邊走,“我們?nèi)ツ模俊?lt;/br> “頭暈,吹吹風清醒一下,”他轉(zhuǎn)頭看她,“身上酒味散一散再回去,不然你靜姨知道我喝酒還帶著你,會殺了我。”</br> 溫顏低頭笑了,“也是。”</br> 兩人坐在湖邊。</br> 小風吹著。</br> 韓江說:“剛怕了嗎?”</br> 溫顏搖頭,“沒怕。”</br> “膽子不小。”</br> “你不是在嗎。”溫顏也看他。</br> 兩人對視一會,都笑了。</br> 溫顏嘴角還翹著,視線往下,忽然低聲驚呼。</br> 他手上有血跡,有些已經(jīng)干涸。</br> 手心里,還攥著帶有鋒利細針的,她的胸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