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獨斷獨行
洛行動了動嘴唇。
秉著呼吸,連眼都不敢眨,生怕動作太大震碎了幻象,讓他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人其實他幻想出來的。
霍行舟蹲著身子,單手捧著他的臉,柔軟的指腹輕輕拭去濕痕,眉眼溫柔的問:“哭什么。”
話音一落,洛行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淚來。
醫(yī)院里人很多,好奇的偏頭去看洛行,霍行舟將他拉起來,帶到樓梯拐角處,給他擦了擦眼淚,笑道:“怎么還哭上癮了?”
洛行趕緊咬了下嘴唇忍住眼淚,抬手抹著眼淚,嘴硬的說:“眼睛疼,才沒哭。”
“我還當(dāng)你幾天沒見著我,喜極而泣了呢。”霍行舟笑著給他擦臉,拿過他手里的體檢單掃了兩眼:“我看看我們家小乖長高沒有,哎呀比之前又高了一些。”
洛行被他逗笑,紅著眼睛又哭又笑的樣子弄得霍行舟心里一軟,心疼的抱了下他,靠在他耳邊說:“想我沒有?”
“……嗯。”洛行沉默了一會,還是說了實話。
霍行舟捏了他的耳朵一下,忍住親親他的沖動,放軟了聲音說:“怎么瘦了,一離開我眼皮子底下就不好好吃飯了?”
洛行垂了下眼睛,看他這么溫柔的跟自己說話,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拒絕了他,而生氣的樣子,更難受了。
他這么好。
“沒瘦。”
“我摸摸。”霍行舟將他攬進懷里,左手從他的衣服下擺探進去,在腰側(cè)捏了一把,又輕輕摩挲了兩下:“誰說沒瘦,我看又細(xì)了不少。”
這次洛行倒是沒有躲開,盡管怕癢還是忍著讓他摸了一會,繃著身子趴在他懷里,眼眶發(fā)熱的直想哭。
“你去哪兒了。”洛行抿了下嘴角,手指抓著他的衣袖,低聲問。
霍行舟順勢握住他的手指往自己帶了帶,看著他臉色蒼白的的樣子,掌心下的手指涼的驚人,放在掌心里搓了搓,放進自己懷里捂著。
他從一中出來以后,正好商清明說給他查出來,趙久蘭曾是北市人。
后來才來的江城。
他過去查趙久蘭的過去了,當(dāng)年趙久蘭很喜歡自己的老師洛志遠(yuǎn),他溫柔儒雅又有學(xué)識,在學(xué)生中很受歡迎。
那時候他剛從國外回來,作風(fēng)難免開放,在那個時候的女生眼里,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成長教育男主角,成熟又魅力。
趙久蘭乖巧懂事,是老師和家長眼里的乖孩子,也一直是學(xué)生們眼里的女神,但她不可救藥的愛上了自己的老師洛志遠(yuǎn),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后來,她趁著洛志遠(yuǎn)酒醉和他在一起了,這件事如果捅到學(xué)校,兩人都會被開除。
雖然趙久蘭不在乎,可洛志遠(yuǎn)在乎。
他心里始終有一個人,是個男人,就連酒醉的原因也是那個男人,他和趙久蘭攤牌,愿意對她作出補償。
趙久蘭不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又對自己很有自信能將他掰直回來,依舊對他百般照顧,愛的卑微到骨子里。
洛志遠(yuǎn)不希望看到她那樣,可也不希望毀了她的一生,他嘗試過,沒辦法。
他不愛她,給不了她幸福。
后來,趙久蘭懷孕了,家里讓她打掉孩子然而她卻不肯,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甚至和家里斷絕了關(guān)系。
霍行舟在查到這段過去的時候,不知道趙久蘭是什么樣的心態(tài),也許是想用孩子來捆綁洛志遠(yuǎn)同她結(jié)婚。
也許是對家里的反抗。
又或許,她報復(fù)不了洛志遠(yuǎn),就將所有的恨全部爆發(fā)在洛行的身上,借由傷害他來發(fā)泄所有的不平和怨懟。
歸根究底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生這個孩子,不是因為愛。
她這一輩子,怕是沒有真正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過洛行一眼,看過這個她生下的兒子。
霍行舟摸摸洛行的臉,看著他緊張的看著自己無意識咽唾沫的樣子,眨著眼睛小口小口呼吸的樣子。
如果趙久蘭,哪怕有一秒真的看過洛行,霍行舟肯定,她一定會喜歡這個孩子。
霍行舟想了想,還是不把這段不堪的過去講給他聽了。
反正趙久蘭現(xiàn)在再也也不敢再來他面前作妖了,事情解決了就好。
霍行舟低聲笑說:“怎么?想查我行程嗎?”
洛行低低吐出一口氣,輕輕的搖了下頭:“我只是很擔(dān)心你。”
霍行舟一怔,沒想到是這個理由,捏著他的手指心想,這次回來,他怎么這么乖了,都不需要他強迫,就都什么實話都說了。
“沒事,出去辦了點事。”霍行舟仰了仰頭,其實心里也有些犯愁,洛行總是不聽他的話,又是一派不想連累他的想法。
趙久蘭這么多年對他根深蒂固的扭曲教育,應(yīng)該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扭轉(zhuǎn)過來的,怎么辦呢。
按照趙久蘭說的架勢,洛行無非擔(dān)心的就是他和他的家人被人非議,還有常年灌輸?shù)牡唾v論,不配擁有愛。
他寵洛行,所以難免瞻前顧后,束手束腳。
“忙了一上午體檢,累不累?”
洛行搖搖頭說:“不累。”
霍行舟笑著揉了揉他的頭,把體檢單拿在自己手里,“剛剛扎手指頭沒有?”
洛行點頭。
“哪只手?”霍行舟垂眸看了他的手一眼,見他輕輕攥了一下然后抬起手,無名指上一個小小的針孔,在白皙的指腹上,小小的。
“疼不疼?”
洛行點頭,又搖頭,剛想說話就見霍行舟略微低頭,在指腹上親了一下。
洛行手指一顫,下意識往回縮,霍行舟也就勢松了,跟著攥住他的手腕一起塞進衣服口袋里,一起出了醫(yī)院大門。
“班長說,等你來了我陪你一起體檢,你不體檢了嗎?”洛行忙說。
“先帶你吃飯去,體檢不著急,我回頭自己過來一趟。”霍行舟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清減了不少的身子,心想好不容易補出一點肉,又瘦回去了。
洛行握住他指尖,艱難的張了張嘴,說:“霍行舟,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嗯?”霍行舟笑著打趣:“什么事兒啊,不是喜歡我的事兒就別說了,我不愛聽。”
洛行抿了抿嘴角,果真就不說了,霍行舟笑著敲了他腦門一下:“怎么什么話都信,說吧,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愛聽。”
“我……”洛行仰頭看著霍行舟,閉了閉眼仿佛豁出去一般,說:“我聽不見……我……接近失聰。”
霍行舟身子一僵,想起體檢單的事兒,明白過來,洛行估計是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了,才對他坦白。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說:“聽不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這個世界哪有十全十美的小朋友。”
洛行張了張口,有些難以啟齒的問:“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啊。”霍行舟偏頭笑了下,將他往懷里護了護,牽著他走過人行道,才又看著他的眼睛說:“這個又不影響我喜歡你。”
洛行眼眶發(fā)熱,如果現(xiàn)在不是在大街上,他甚至都要忍不住撲進他懷里了。biqubu.net
他原本以為霍行舟會驚訝,會嫌棄,至少有一瞬間的遲疑,他還想過怎么和他解釋自己聽不見的事情。
沒想到他只有一句話。
——這個又不影響我喜歡你。
“對了,我明天不去學(xué)校,你跟馮佳李樂凡一道兒去吃飯,別自己去食堂吃那些東西。”
“為、為什么……有事嗎?”洛行有點害怕,他才剛剛回來,為什么又要走,沮喪的咬了下舌尖。
霍行舟看見他沮喪的表情,笑著揉揉他的頭:“家里有個親戚去世了,我陪我媽過去一趟,晚上就趕回來。”
洛行一怔,有點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小聲說:“你讓阿姨別太難過了……”
“好。”
——
霍行舟看著手機上那個抱著蘿卜點頭的兔子,忍不住莞爾一笑,被伍素妍踢了一腳:“嚴(yán)肅點。”
“咳。”霍行舟看著手機,半晌忽然說:“媽,跟你說個事兒。”
伍素妍偏頭看了他一眼,沒什么感情的冷嘲道:“我不愛聽的就別說了,想先走的事免談,老老實實待到晚上,一塊回江城。”
“不是。”霍行舟在心里組織了下語言,話在舌尖滾了幾滾,說:“我給你找了個兒媳婦兒。”
伍素妍指尖在包包上一攥,掐出一個個月牙痕,端莊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靈堂里的白花和黑綢,在心里迅速將這句話過了幾遍,極力掩飾住內(nèi)心的震驚,淡淡問:“哦,叫什么。”
“洛行。”霍行舟看著她的表情還算淡定,試探性的說:“性別男。”
“男?”伍素妍失聲一叫,瞬間吸引力靈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咳了聲頷首道歉:“抱歉,我兒子不懂規(guī)矩,我?guī)鋈ァ!?br/>
伍素妍淡然甩鍋,穩(wěn)住發(fā)顫的步子,走出了靈堂,張口便問:“長得好看嗎?乖嗎?幾歲了?有照片嗎?我看看。”
“……”霍行舟沉默幾秒,之前還覺得爸媽能不能接受自己彎了的這事兒。
現(xiàn)在看來,伍素妍好像就等著他彎呢?
霍行舟拿出手機,把元旦時候洛行窩在自己懷里睡覺,他偷拍的照片找了出來。
伍素妍接過來一看,眉開眼笑的,心都要化了。
“哎喲我的乖乖,這也太可愛了,這小臉又白又嫩一看就乖……等等。”伍素妍把手機拍回他胸口,霍行舟手忙腳亂的接住,就見她眉眼一涼:“你哪兒騙來的?”
“?”霍行舟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親媽:“沒騙,還在追,就是覺得應(yīng)該先跟您報備一聲,還想找您幫個忙。”
“什么忙?”
霍行舟把手機收起來,然后盡量簡便的從頭開始講。
——
洛行吃完飯,想著上次誤會葉俏俏,很不好意思,最近到她生日了,應(yīng)該買個東西跟她道歉,就跟馮佳說讓他們先走。
自己去買點東西。
結(jié)果他繞過拐角的時候,忽然撞到一個人,洛行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為首的那個人,染著暗黃的頭發(fā),枯草似的蓬在頭上,衣服穿的亂七八糟,吊兒郎當(dāng)?shù)囊豢淳筒皇巧撇鐑海砗筮€跟著幾個人。
他們好像,就在這里等著他一樣,看見他就笑了。
“哎喲,這不是霍行舟的小跟班兒嗎,對不住對不住。”
洛行蹙眉。
“哎~~走什么,哥們兒跟你聊幾句。”男人一伸手,攔住洛行,眉角朝身后的人一抬,緊接著幾個人便將他圍在了中間:“別走呀。”
“哎錚哥,今天您運氣挺好啊,沒逮到霍行舟,抓著個小跟班兒,揍他一頓消消氣?”
為首那個叫錚哥的男人冷笑了一聲,抓著洛行的衣領(lǐng),笑道:“我聽說,你是個聾子是不是啊?哎一般都是聾啞人,聾了他也沒法學(xué)說話,那可不就是啞巴嗎,哎你能說話嗎?”
洛行甩開他手腕,抬腳便跑,被他狠狠的抓回來,掐著脖子抵在了墻上。
錚哥掐著他的脖子,發(fā)狠似的說:“霍行舟簡直是個傻逼,我保護一下同學(xué)們,是好意啊,特么的被他看見了就揍得掉了三個牙,我逮不到他,就拿你換。”
洛行掐著他的手試圖掙扎,然而給旁邊的人死死的壓住手腳,脖子也被掐著幾乎缺氧。
“給他打電話。”錚哥伸手要去洛行口袋里掏手機,被身后一個人握住了手指,聲音低緩的說:“放了他吧,你要錢的話,我給你。”
洛行艱難的睜開眼,看著面前來的人,薛箋?
他仍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抓著錚哥的手卻絲毫沒松,慢條斯理的從口袋里掏出皮夾,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
“放了他吧。”薛箋看了洛行一眼,說:“他跟霍行舟不熟,只是同學(xué)。”
錚哥遲疑了一會,忽然冷哼一聲,“滾開小白臉,不然連你一起揍。”
“你要的是錢,給你了就應(yīng)該收手。”薛箋看著錚哥的眼睛,眼皮一掀:“滾。”
“放你一馬,下次別讓老子看見!”
那人一松手,洛行脫力的半跪在地上劇烈咳嗽,腦子里一陣陣的缺氧發(fā)黑,急促的喘著氣。
“你沒事吧。”薛箋抬手,拍拍洛行的背,溫聲道:“剛才那些人,以前跟霍行舟有過過節(jié),收保護費的時候,被他撞見過,揍了一頓,沒想到他們會攔你。”
洛行擺了擺手,“沒、沒事。”頓了頓又說:“謝謝。”
薛箋笑了一下將他扶起來:“沒事,我也是恰好路過,這些人都是最好逞兇斗狠的,下次看見他們要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霍行舟也不一定每次都能保護你。”
洛行聽見他提起霍行舟,眉角一蹙,從他手里抽出手腕,道:“你給了他們多少錢,我還給你。”
“不用了。”薛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不缺這點錢,就當(dāng)做是交你這個朋友吧,上次是我說話有問題,我跟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
洛行一直不是很喜歡薛箋,總覺得他身上有種無法明說的、讓人覺得壓抑的感覺,可又說不出什么來。
后來霍行舟說他害死了閔謠,才真正知道,這個人身上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謝謝你救我,但是你沒有對不起我,不用道歉。”洛行差不多緩過勁兒了,動了動刺疼的脖子,說:“你總是這么,一廂情愿的尋求別人的原諒嗎?”
薛箋一怔,原本溫和沉靜的表情好像忽然裂了一塊,皺眉問:“你什么意思?”
洛行不想跟他多說什么,閔謠他不認(rèn)識,也沒接觸過,沒有立場去責(zé)怪薛箋,但他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是不是霍行舟跟你……說過閔謠的事?”薛箋艱難的張了張口,問道。
洛行靜靜地往校門口走,薛箋跟上來,低低的苦笑了聲:“我知道,你和霍行舟一樣,都覺得閔謠的死是怪我,是,她是我害死的,可我也不想啊!”
洛行腳步一頓。
薛箋抬頭看了看天,又垂下來看了看自己的腳尖,似乎很懷念的說:“那個時候,我和霍行舟、葉俏俏陸清和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洛行不說話,反倒像是激怒了薛箋一樣,他總覺得洛行的眼睛里都是不可一世,因為被霍行舟寵愛著,所以看不起自己。
他泄恨似的沖到洛行面前,再也維持不住原本清淡的形象,目呲欲裂的盯著洛行。
“可是這么多年,他們只知道責(zé)怪我,恨我!有誰能知道我的痛苦,我每天……每天都沉浸在噩夢里,我看見閔謠……渾身是血的問我,為什么把她扔了,問我強奸她的那些人里有沒有我……”
“閔謠呆呆的看著我,她說,我喝醉了,我沒有看見那些人,不知道有誰,一個……兩個……十個……你為什么不救我。”
“三年了,我每一天都活在噩夢里,幾乎不敢睡也不敢閉上眼,只要我一閉眼,就會夢見她來找我。”薛箋死死的攥著手,痛苦的蹲下身子,“她不會喝酒為什么不拒絕,我怎么知道她酒量這么淺。”
“我根本不知道她不會喝酒,如果我知道……”薛箋忽然住了口,臉色慘白的閉上了眼睛,痛苦的呢喃:“我的痛苦霍行舟知道嗎,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知道!”
洛行略微皺眉看著他,覺得薛箋已經(jīng)魔怔了,見著人就想要別人來告訴他,你是無辜的,你也是受害者。
“你是不是覺得閔謠的死,霍行舟、葉俏俏甚至連陸清和都有責(zé)任?”洛行皺眉:“你找我,是想讓我給你認(rèn)同感嗎?”
薛箋不語。
洛行看著他的痛苦的閉著眼睛,臉上的痛苦幾乎將空氣都染得更涼了,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磨:“難道沒有嗎?他們難道就比我干凈嗎!”
“薛箋。”洛行覺得跟他說不進去了,直直的看進他的眼睛里,問:“你有哪怕一刻,覺得對不起閔謠嗎?后悔過不該叫她去那種地方,給她灌酒羞辱她嗎?”
薛箋一怔,忽然嘲諷的笑了:“我對不起她,她私自闖進我的生活,一廂情愿的說喜歡我,她就沒想過我喜歡她嗎?自從她一出現(xiàn),霍行舟就開始疏遠(yuǎn)我,甚至跟馮佳那個傻逼一起玩,都不跟我一起了,我對不起她?”
洛行這下算是看明白了,薛箋始終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他從心底看不起閔謠,覺得她配不上自己,又覺得她的存在,讓霍行舟疏遠(yuǎn)了自己。
“你以為霍行舟對你疏遠(yuǎn)是因為閔謠,你意難平,所以故意找閔謠過去戲弄羞辱她,讓她死心以后別再煩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薛箋猛地抬頭,騰地一下站起身,攥住洛行的手腕,雙目赤紅的否認(rèn):“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jié)果!”
“是,你也許沒有想到是那樣的后果,但是事實就是閔謠死了。”洛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又抬起頭冷笑了聲,頭一回用詞尖銳的說:“你承受不了一條人命,所以你從始至終沒有去見過閔謠,在她死了以后,你才開始覺得“良心不安”,所以你一定要從一中回來,你想讓霍行舟原諒你,你才能心安理得的活著,你喜歡霍行舟,是嗎?”
薛箋像是被人突然點燃了的炮仗,轟的一下就炸了,“不是!”
“你是。”洛行向前一步,不自覺的感染了霍行舟的習(xí)慣,逼近了他說:“你為什么不找葉俏俏道歉,明明她才是閔謠最好的朋友,你為什么不找閔謠的父母道歉,明明他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在意的根本不是閔謠的死,你在意的是霍行舟的不原諒。”洛行抽出手,實在不想和他糾纏了,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你第一次來我面前的時候,就暗示你和霍行舟關(guān)系很好,你覺得我是你的敵人,所以你來宣誓主權(quán)。”
“剛剛那幾個人,是你找來的吧。”洛行抬手摸了摸脖子,些微的刺痛讓他有些難受,那個人掐的很狠,像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如果薛箋不出現(xiàn),他可能真的就死了。
“我沒有!”薛箋矢口否認(rèn)。
“你有。你很清楚,霍行舟不是那種會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你以為他沒有告訴我閔謠的事情,所以你讓這些人來嚇我。一是讓我害怕以后離霍行舟遠(yuǎn)一些,二是救我,施個恩,對嗎?”
“我這么對你,有什么好處!”薛箋表情一收,輕輕的笑起來,眉眼清俊淡漠,很無辜的攤了下手:“沒有證據(jù),你不能隨意冤枉我,我剛剛可是救了你。”
“有個人以為我聽不見,所以說了一句話,那個姓薛的家伙甚么時候來。”洛行閉了閉眼,想不通為什么這個世界會有薛箋這樣的人。
閔謠死了,大家都很傷心,只有他忙著去責(zé)怪別人,忙著去推卸責(zé)任。
“霍行舟對你、對馮佳都是一樣的,你覺得他厚此薄彼,從這一點你就配不上霍行舟。”洛行說完,抬腳走了,幾步之后又轉(zhuǎn)過頭,看著他,輕輕笑了。
“霍行舟,是我的。”
薛箋看著他的背影,死死地握緊了拳頭砸在墻上,震得他指骨劇痛卻仍然不覺,不是!不是!
霍行舟是他的!
——
那天之后,洛行托陸清和把錢還給了薛箋,他沒說什么的收了,也沒再來找過他。
他不知道薛箋跟他說那些話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想去深究,對于這樣的人,他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是對閔謠的傷害。
他沒有告訴霍行舟,如果他知道了肯定要去找薛箋,他不想讓霍行舟再因為那個人起什么矛盾。
洛行抱著霍行舟的衣服坐在體育館的椅子上,想著就快要寒假了,每個人都在數(shù)著日子過。
他也數(shù),只是他和別人不一樣,他們期待放假,而他最怕的就是放假。
不是害怕回到趙久蘭那里,而是害怕和他分別,能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又少了一大截。
“哎你聽說沒有,九班的洛行,就是前面那個抱著衣服的,有人說他是聾子哎。”
“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聽說他從初中開始,英語的聽力題就從來不做,我們學(xué)校的期中考試,那次我室友跟他一個考場,說他聽力確實沒做。”
“不會吧,我看他能正常跟人說話啊。”
“不信我叫給你聽。”這人清了清嗓子,略微大聲的叫了一句:“喂,小聾子,洛行。”
他聲音一大,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來,并非是惡意的嫌惡,只是單純的好奇罷了,這么一個成績優(yōu)異,以來就和葉俏俏一樣考年級組第一的人,竟然是個聾子。
學(xué)生們對于聾啞人,一向是帶有無法明說的情緒的,盡管不歧視,但也會有異樣的眼光。
有幾句女生已經(jīng)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靜靜坐在前面毫無反應(yīng)的洛行,小聲議論:“不會吧,他長得那么好看,我還想跟他告白呢,沒想到竟然聽不見,好可惜啊。”
剛才嘲笑的男生聽見,嗤笑了聲:“聾啞人會遺傳的,你還是醒醒吧哈哈哈,到時候再生一個小聾子。”
略微嘈雜的體育館里,眾人肆無忌憚的嘲笑著,也有幾個女生蹙眉阻止:“這么議論別人不好吧,聽不見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
葉俏俏坐得近,也聽見了這個議論,眉尖一蹙,下意識的去看了眼洛行。
心里的震驚足足好半天沒有消下去,有一瞬間呆滯,怪不得洛行每次跟人說話的時候,都總是盯著別人的嘴唇看。
起初她以為是尊重,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她揚眉,看了眼球場上的霍行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洛行聽不見的事情。
洛行應(yīng)該不會主動告訴他,這種事情怎么讓他主動說得出口呢,她垂了垂眼想,如果是自己聽不見的話,也不希望陸清和知道吧。
她希望,在陸清和的眼里自己是很完美的,盡管不完美,也不希望是殘缺的。
盡管他可能并不在意,可她不想,洛行應(yīng)該也是這樣吧。
耳邊的嘲笑越來越過分,有些人就是喜歡把別人的殘缺拿來當(dāng)談資,體育館里坐了很多人,今天是三個班一塊兒上體育課,外頭冷,都全聚在這里看他們打球了。
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學(xué)生們都在指指點點的議論,討論這個年級組第一竟然是個聾子。
葉俏俏看了眼場上的霍行舟,心想,洛行是他捧在手心上疼的人,輪得到你們來欺負(fù)?
她站起身,越過一起坐的女生,徑直走到幾個男生面前,冷冷的踢了一下笑的最猖狂的那個人小腿一下。
“干嘛?”男生吃痛,騰地一下站起身子,惡狠狠的轉(zhuǎn)過頭。
葉俏俏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然后輕輕的笑了起來,放軟了聲音問:“你們剛剛在討論什么,我也想聽聽。”
她長得漂亮,一雙眼睛是灰藍(lán)色的,像個小精靈,男生一看就忍不住消了氣焰,嘿嘿兩聲說:“你叫我一聲好哥哥,我就告訴你。”
這話一出,旁邊的男生立刻笑了起來:“行啊你,一句話就換一個好妹妹。小姐姐你別聽他的,我告訴你,不要你叫我好哥哥,哥哥就行。”
葉俏俏站著沒動,旁邊的女生忍不住往旁邊縮了縮,不敢惹這些人的躲走了,一起來的女生過來拉葉俏俏,小聲說:“咱們走吧,又沒說你,咱們別惹他們了。”
葉俏俏從她手里抽出手腕,揚起手,狠狠地甩了面前的男生一耳光。
整個體育館瞬間陷入了安靜,球場上打球的人也被驚動了,一齊往這邊看過來。
“傻逼。”葉俏俏冷冷的看著他的眼睛:“聽不見怎么了,輪得到你們在背后說他的是非?你成績不好,有人說你腦殘了嗎?”
“你敢罵我!”男生一揚手,就在離葉俏俏臉頰只剩幾厘米的時候,被一只手死死的握住,他轉(zhuǎn)頭一看。
霍行舟。
“嗨嗨嗨,哥們兒,跟妹子動手,不對吧。”霍行舟一手掂量著籃球,笑著說:“跟我說說,都什么矛盾,我來給你們解決解決。”
葉俏俏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轉(zhuǎn)頭過來的洛行,但實在忍不住了,低聲側(cè)過身子說:“他剛剛,嘲笑洛行聽不見的事……”
霍行舟眉眼一冷。
陸清和離得遠(yuǎn),比霍行舟慢了一步,這時也走到了臺階上,將她攬在懷里擰眉檢查:“他傷著你沒有?”
葉俏俏搖頭。
陸清和眼神冰冷的看著那男生,還沒等他動手,就見霍行舟眉尖一蹙,和葉俏俏確認(rèn):“再說一遍,他剛說什么了?”
葉俏俏按了下陸清和的手腕,抬起頭說:“嗯,他剛剛說聾啞人會遺傳……在背后叫了洛行,故意看著他聽不見,大聲的叫了小聾子。”
霍行舟輕笑了下,一手攥住他的領(lǐng)子,掂量著手里的籃球,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他的眼睛笑問:“說洛行小聾子來著?”
男生看著他的表情,沒來由的一股驚恐,不敢說話的咽了下唾沫,好半晌才哆嗦著嘴唇問:“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霍行舟依舊是那個表情,微笑著看他,又問:“問你呢,說他聽不見的事兒沒?”
“說、說了又怎么樣,那么多人都說了,而且這不是事實嗎,又不是我誣蔑他,憑什么不讓說!”男生色厲內(nèi)荏的喊道,霍行舟點點頭,松開了他的領(lǐng)子,替他撣了撣。
“看著他。”霍行舟說。
沒偏頭,也沒指代,但陸清和就是點了下頭,一句話也沒說,抬眼看著男生。
霍行舟跨了幾步,走到洛行面前,拿過他手里自己的衣服,順手敲了他額頭一下:“回神了。”
洛行擔(dān)憂的看著臺階上對峙的三個人,輕輕扯了下霍行舟的袖子,問:“怎么回事,他們欺負(fù)班長嗎?”
“擔(dān)心她?”霍行舟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洛行點了點頭,葉俏俏人很好,以前誤會霍行舟喜歡她的時候就覺得她好,現(xiàn)在知道霍行舟喜歡的人是自己,就更對她很抱歉了。
“估計她也被嚇壞了。”霍行舟看著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扯謊,忽悠道:“那我給你個任務(wù),你帶俏俏回班里,能做到嗎?”
“好。”
霍行舟一笑,轉(zhuǎn)過身朝葉俏俏喊了聲:“班長,你跟洛行先回班里去,我拿個東西再走。”
葉俏俏明白過來,嗯了一聲從臺階上走下來,裝的一臉委屈害怕的樣子,輕聲道:“洛行,麻煩你了。”
“沒、沒事。”洛行剛才是看見了那男生要打她的樣子,擔(dān)憂的抿了下嘴角,欲言又止的又看了眼臺階上。
霍行舟笑著朝他擺擺手:“去吧。”
洛行點頭,帶著葉俏俏一起回了教室。
男生早就想走了,但陸清和一直攔在那里,他走不了,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吼起來:“他們也叫了,你憑什么只針對我?”
霍行舟掂量著籃球,慢條斯理的走到他面前,輕笑了聲:“不是針對你,我是……”話音一停,指尖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冷冷一笑,整個籃球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臉上。
一聲哀嚎響徹體育館。
霍行舟攥著他的肩膀,冷冷的補完剩下半句:“揍你。”
男生痛苦的彎下腰,生理性眼淚瞬間就淌出來了,疼得直吸氣,“你他媽憑什么打我,我又沒說你。”
“你是沒說我。”霍行舟蹲下身,攥住他的后頸向后一扯,強迫他仰頭看著自己,“但是你說我的人了。”
薛箋原本不一起上體育課,但看見洛行和葉俏俏一起回教室,下意識覺得哪里不對,來到體育館,正好聽見霍行舟最后一句話:“我呢,最近在追洛行。”
“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是什么脾氣,也不用你去打聽,我親自告訴你,護短。”霍行舟指尖按著籃球,輕笑一聲:“以后如果再讓我聽見你提洛行,還是那三個字,我就讓你,下半輩子在輪椅上說別人的是非,說一輩子。”
男生嚇壞了,忙不迭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他聽不見的這事兒,是誰傳出來的?”霍行舟看著他,拍了兩下他的臉,涼涼笑說:“說出來,輕點兒揍你。”
“我、我不知道!”男生拼命掙扎,卻躲不開他的手,害怕的冷汗都下來了,囁嚅道:“我也是聽說的,學(xué)校里都是這么傳的,你不相信,你問他們?nèi)ァ!?br/>
“哦,問他們?nèi)ァ!被粜兄燮牟弊诱酒鹕恚瑔査骸皠偛沤辛藥拙湫∶@子?”
他不說話,霍行舟別過頭,看著旁邊圍觀的人,冷冷掃過一圈,忽然又溫柔的笑了起來:“各位同學(xué),下次誰在我背后說洛行耳朵的事,就想一想這位同學(xué)。”
話音一落,霍行舟掐著他的后頸,硬拖著他在地上走了幾步,讓體育館里每個人都看見他的表情,然后一松手,由著他癱坐在椅子上,彎腰撿起籃球,溫和的朝眾人一笑。
“大家記住沒有?”
眾人不敢說話,整個體育館安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霍行舟把球一扔,彈了幾下,在室內(nèi)傳來一道道回音。
陸清和看了一眼霍行舟的背影,低聲笑了下,都說他對葉俏俏好的近乎偏執(zhí)。
其實霍行舟才是真的寵洛行到骨子里,就連揍人的場面,都不讓他看見,讓俏俏陪著他演戲,哄洛行先回去。
他連這些人的議論,都不想讓洛行聽見。
他抬腳往下走,正巧看見門口的薛箋,眉尖一蹙的在他微微頷首微笑的表情里收回了視線。
“清和。”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薛箋忽然開口,嗓音發(fā)干的說:“行舟恨我,俏俏恨我,連你也……不想看見我嗎。”
陸清和一向是不理人的,破天荒的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說:“俏俏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薛箋一怔,難堪的白了下臉,就聽見陸清和說:“你最好不要讓霍行舟知道,你找人傷了洛行的事,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聽誰說的?”薛箋下意識退了一步,雙拳緊握的盯著他:“洛行告訴你的?”
“你看,你到現(xiàn)在還是覺得……”陸清和冷漠的勾了勾嘴角,笑了:“別人和你一樣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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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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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