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一一五〕留宿
畢竟是賞梅宴,梅林的事丫鬟們自然不敢放在客人面前,轉而偷偷與孫老太太稟報了整件事。
賀四娘在孫老太太面前怎么鬧,溫鸞不知道。她只知道,阿兄與賀盈盈一道進林子尋她的時候,她正聽顧溪亭聊著永安城里的世家們這幾年發(fā)生的卦。
她不愛讀書,最愛看那些話本游記,聽顧溪亭講著永安城里的卦故事,似乎絲毫不覺得有大材小用之嫌。
可那畢竟是……元之才。
溫仲宣在孫家沒說什么,賞梅宴了,一回到家,見了阿爹,不由哭笑不得,將事情一一講了。
“娘的性子還和小時候一樣,讓三表兄同個說書先生一般,講了許多永安城的卦事。”
溫伯誠哈哈大笑:“娘就愛聽故事!她小時候可愛抱著我的手,聽我講外頭的見聞了!”
溫伯誠說完,樂呵呵地去看顧溪亭:“三郎難得來一趟鳳陽,可是有落腳的地方?要是沒有,不妨就在這兒住下,我讓廚房好酒好菜招待。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客氣!”
溫伯仁皺眉道:“阿兄……”
溫仲宣將人帶回溫家,他心底就有些不喜。娘……他最擔心的還是娘。可一家老小看著,壓根就沒有留意到這些事,他想反對,竟也一時找不到什么好的的理由來。
“四叔放心,我問過表兄的,他要辦的事已經(jīng)辦得差不離了,也正好要尋我們,所以我就把表兄請了過來。”溫仲宣道。
“蠢……”
“蠢”字差不多是從唇齒間擠出來的。溫伯仁簡直想拉了這個蠢蛋侄子出去狠狠揍一頓。
明明就知道顧令端對娘有……竟像忘了一樣,還把人往家里領。
他還要再說,溫伯誠大手一揮:“就這樣,我讓人把客房收拾收拾,三郎就暫時住下,不必去住外頭那些不干不凈的邸店。”
顧溪亭應下,這邊先與溫仲宣回了院子歇歇腳,等著客房收拾好,用過晚膳再過去休息。
一家之主發(fā)了話,溫伯仁到底無言。只是到了晚宴的時候,他也沉默多過插話。
因為有客人,溫家的晚宴比以往又多了不少酒菜。
溫家沒有男女分桌的習慣,溫鸞自然也在宴。她難得胃口大開,吃了許多,還分外殷勤地給男人們斟酒。一直到奶娘過來說小二娘哭著要堂姐,她這才離席匆忙去照顧幾個弟弟妹妹。
不多時,顧氏和陸娉婷也回了房,只留幾個男人繼續(xù)吃酒。
顧溪亭陪著溫伯誠喝了點酒,說了說朝的事情,酒足飯飽,倦意上頭,這才各自回房。
顧氏早早在房等著溫伯誠。
丫鬟們端來熱水,顧氏上前親自服侍溫伯誠更衣,順嘴道:“我瞧著三郎這番來鳳陽,似乎是帶了心事。”
溫伯誠閉著眼,臉上紅通通的,滿滿都是酒意,但一開口,十分清醒,不見醉態(tài)。
“丁憂……該結束了。”溫伯誠想著妻女走后,顧溪亭說的那些話,“他說這幾年圣上殺了一批朝臣,朝缺人。老四和三郎都該回去了。說起來,我愣是瞧不出他到底是圣上的人,還是那個寧王的人。不過到底是個好人,救過咱們娘,也幫了咱們溫家這么多回,不管他是誰的人,總之不會害了我們。”
說到這里,溫伯誠笑了起來,“元之才,當了圣上的一柄刀,指哪打哪,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顧氏斜睨道:“你且小聲些。咱們家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商家,不昧著良心做生意就是。那朝的事情,少談論。”
溫伯誠卻若有所思:“從前老四和三郎沒當官的時候,我日日夜夜盼著家里能出幾個有出息的小輩。現(xiàn)在出來了,卻有些提心吊膽的。不過我看老四和三郎也不是那么野心勃勃的人,興許安安穩(wěn)穩(wěn)個幾年,等龍椅跟前的事情安定下來了,咱們家的日子才真真正正地舒坦了。”
顧氏不關心這些。
她擰了把男人的胳膊:“我不管這些,我就想知道,孫家七郎你究竟看上他什么了?要不是弟妹和我說,我都不知道,他身邊那個賀家四娘竟然還敢沖著我們娘發(fā)脾氣,說娘……說娘是……”
以她的教養(yǎng)還真學不了賀四娘那張嘴。
溫伯誠倒吸了口氣:“是我的錯……是我識人不清!可我那時候夸他,也沒打算讓他娶咱們家娘啊!他……他生得太……普通了點。”
他想著那孫七爺長得也算有鼻子有眼睛,算不了多好看,但起碼是個男人樣,又是個做生意痛快的,所以才夸了幾下。
可誰曉得身邊有個小輩,竟然是個沒規(guī)矩的,有膽子干出孤男寡女私會的事,完了還會欺負娘。
顧氏不悅道:“那就好。”
她倒是滿意賀盈盈,可對著孫七爺跟那個賀四娘,她就是再滿意賀盈盈,溫家都不會去考慮這門親了。
沒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也許是因為白天見著了顧溪亭,溫鸞洗漱后,坐在榻上看書。兩個香幾次進出,都往書頁上瞥上一眼,話卻是一句不說。
秋葵跟著進出了兩趟,看了眼書,張口就問:“娘怎么還在看這一頁,難不成是有生僻字么?”
她猛地一出聲,瑞香一把伸手捂住她的嘴,松香笑吟吟擋住回過神看來的溫鸞,一直等瑞香把人半拖半拉地帶出去,這才恭敬道:“娘,該歇了。”
溫鸞這一覺睡得很香。
等她睡著,瑞香這才熄了燭燈,與松香一道叮囑今晚守夜的秋葵和院子里一個二等丫鬟仔細聽著屋里的動靜。
秋葵應了事,當下與丫鬟兩個守在隔壁。
溫家對下人向來體貼大方,守夜的丫鬟們從少不了湯婆子和炭火,只是入了夜,又是冬天,到底有些冷。
秋葵打了幾個噴嚏,有些鼻塞。
她才揉過鼻子,瞧見小丫鬟扭扭捏捏地坐在邊上,張口便道:“想解手就去吧,別憋著了,小心憋壞了。”
那小丫鬟應了聲是,撇著嘴就往外頭跑。
秋葵又哼了哼鼻子,哀嘆一聲,挪了挪屁股,抱膝坐在炭火邊上取暖。
那頭客房。
燭燈只亮了一盞。
仍舊一身丫鬟打扮的木香,低著頭單膝跪在地上,偶爾壯起膽子想瞥一眼,就瞧見了被切成整整齊齊幾段的一截蠟燭。
“名字,是娘起的?”
聽到顧溪亭的聲音,木香松了口氣,忙道:“是。蘅蕪院的丫鬟,都是香字打底。前頭有瑞香松香兩位姐姐,所以到了我這,就起了木香。”
“不是還有個秋葵?”
“娘嫌……秋香或者葵香不好聽,就沒改。”
因為難聽所以不改名?顧溪亭忍不住低笑出聲,到底還是帶了點孩子氣。
他笑過了,余光瞥見木香偷偷看自己,斂去唇邊笑意,問道:“孫家是怎么一回事?”
來了來了!
木香眼睛一亮,直起身,當即把一肚子的話倒了出來:“大人,是這樣的……”
皇城司里的人,要么直接跟著顧溪亭,要么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見過皇城司副使更不提皇城司使。木香當初在皇城司內(nèi),算是在顧溪亭跟前露過臉的,她長相平平,出了門就能混進人群里,因這,她進了溫家,也混到了娘身邊,這三年可沒少把娘的事送到大人的案頭。
她一張嘴,幾開幾合,就把黃婆子給孫家說親的事講了一遍。
顧溪亭聽著,嗤笑:“孫家,看樣子,也只到這一代了。”
他正要再說話,忽而聽到遠處有呼喊聲,當即起身推開窗,側首望去,竟是宅子的另一頭,隱隱現(xiàn)出了火光。
“是哪里起火了?”
“是蘅蕪院!”
木香跟著探頭,一眼認出起火的位置是蘅蕪院的方向,當即顧不上告退,從窗子直接跳了出來。
天干物燥,不光是鳳陽城有專人日日巡邏,便是各家各戶,也大多小心翼翼用著火,生怕一不留神著了哪里。若是碰上風,更是能一瞬掀起大火,燎了許多房子。
顧溪亭當下出門,快步往蘅蕪院跑。
凜冽的寒風刮過耳旁,風有木頭被大火燒著發(fā)出的噼啪聲,也有丫鬟婆子的尖叫。
阿軟……
客房在前院,離后院的蘅蕪院有些遠。兩院之間的門早早就落了鎖,這時候后院起火,前院的下人們聽到動靜都拼命地涌向那扇門。越心急,鑰匙就越打不開。
顧溪亭趕到,想也沒想,推開眾人,抬腳就是重重一踹。
門“哐”一聲踹開。
他如影,躥入后院,一瞬跑沒了身影。
蘅蕪院的丫鬟婆子們已經(jīng)被驚醒,瘋狂的大喊著救火。
火勢很大,溫伯誠幾次想沖進去,都被下人死死攔住。
“娘還在里面!娘!娘!”
顧氏哭的不行:“快救火!你們快救火!”
溫伯仁臉色鐵青,跟著下人一塊朝著蘅蕪院的房子一桶一桶地潑水。
陸娉婷扶著顧氏,咬牙問:“這火是怎么回事?”
秋葵早就哭得說不出話來了,陸娉婷問不出什么,一顆心糾在一起。
“嫂嫂,沒事的……娘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她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忽的擦過他們,奪過一桶水嘩啦從頭倒下,而后一言不發(fā)撞開了房門,沖進屋內(nèi)。
他動作極大,幾乎是在沖進門的一瞬,屋檐上掉下一塊被火燒斷的木頭。
“咔嚓”一聲,驚心動魄。
門被撞開的瞬間,除了顧溪亭,誰也沒看到里頭的景象——溫鸞被四面的大火困在房,她早就哭得滿臉是淚,淚珠掛在長睫上,梨花帶雨,是全然不輸于平日的天資絕色。
她身上穿的是褻衣,杏色的衣裳汗?jié)窈缶唾N在前胸后背上。
顧溪亭眼神暗了暗,當下就解開外頭濕漉漉的衣裳,往她跟前走。
他才走一步,溫鸞就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什么也不顧,直接撲進了他的懷里。
一聲“表哥”,顫聲更咽。
顧溪亭只愣了一瞬,當下低頭。這一看,就看清她的手臂上,紅通通的,已經(jīng)燎起了泡。
顧溪亭牙一咬,伸出手臂抱住了她,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罩上衣裳,身子一彎把人抱了起來。
火還是很大,他緊緊護著懷里還在抽泣的溫鸞,低頭沖出火場。
幾乎是在他跑出的一瞬,身后橫梁燒斷,轟然塌下。
作者有話要說:和姑姑她們聚餐,更新完了。抱歉。
最近加班加的存稿快吃不住了,明天還是繼續(xù)不更。10號更新,依然有道歉紅包,實在是不好意思。
順便,最近在考慮要不要飛了相親對象,沒太多相親經(jīng)驗,但是自從認識之后,我心情沒愉快過,今天突然一下子就想直接斷了,想趁還在接觸階段,把好人卡送了,不想委屈自己裝開心了。不知道有沒有經(jīng)歷類似的,總感覺是我太矯情,對方?jīng)]什么過錯,只是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