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一二零〕看診
松柏堂這些年冷清了不少。溫鸞一到,頓時人來人往,跟著熱鬧了起來。
在見到李老夫人之前,溫鸞的心情有些緊張。一直到看見了站在正房屋檐下笑盈盈的白媽媽,她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也跟著松開了攥著袖子的手。
白媽媽上前行禮,笑道:“老夫人一直在屋里等著呢。”她說著往溫鸞身后看了兩眼,“三郎果真又要先忙上一會兒才能過來么。”
溫鸞回頭看一眼身后。
顧溪亭沒有一道來給老夫人請安,而是直接帶著孫老太爺進了吳霜院。
白媽媽嘆過氣,打了簾子迎溫鸞進了屋。
李老夫人在屋內(nèi)坐著,一如從前,端莊又不失隨意。
滿頭的白發(fā)綰在腦后,戴著一對赤金的簪子,簪子十分眼熟,分明是溫鸞先前在鳳陽時,托人送給老夫人的禮。
老夫人身上石青色牡丹紋的襖子,那布料也正是出自溫家的鋪子。
老夫人還是那張看著略有些冷漠的臉,只在瞧見了人后,面色驟然溫和了起來,眼眶微紅,笑著朝溫鸞招手道:“娘,快過來讓我瞧瞧。”
溫鸞忙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老夫人。”
李老夫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來回掃過,心下不由贊嘆。
三年不見,竟是出落地越發(fā)漂亮了,玉雕一般的人兒,有誰多看上幾眼還不會動心的。
要不然,三郎也不會三年了,都依舊把人掛在心底。
老夫人忍不住想到這一回回來,原本就是兩人一道來的,路上還不知發(fā)生過什么事,心下有些沒底。
“路上可順利?你三表哥不會照顧人,別害你吃了苦頭。”
溫鸞很快就發(fā)覺了李老夫人對自己的打量。
她心里有鬼,生怕被看出了什么,滿臉是笑:“表哥一貫會照顧人,我三年沒出過遠門了,這一路上多虧有表哥,不然還不知坐車坐船要吐成什么樣。”
她說著話,手里無意識地攥了攥袖子。
這動作并不大,連她自己都不定有注意到,可李老夫人就是看到了。
這一下,分明就是路上還真發(fā)生過什么。
老夫人不由地長長嘆了一口氣。這兩個小的……
雖然很不喜歡兩人有太多的接觸,可到底自己養(yǎng)了那幾年,有著感情,老夫人不好對溫鸞下面子,遂吩咐身邊服侍的小丫鬟上了果碟和茶點,放到了溫鸞身邊的茶幾上:“你先前托人送來的廚子,如今在咱們府里算是手藝最好的一個,南北點心都會做,就是湯羹也做的極好。來,你嘗嘗,這是他前些日子才試出來的新方子。”
溫鸞有些意外。
她這三年給老夫人送了許多,可從來沒送過活人。
讓一個人背井離鄉(xiāng)去到別地發(fā)展,饒是她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上頭試一把。
她才想解釋,身后頭木香咳嗽了一聲,溫鸞當即閉了嘴。
木香雖然沒有明說,可這一路上溫鸞看得仔細,木香多半是皇城司的人。是顧溪亭特地放到她身邊保護并幫襯的人。
她一咳嗽,溫鸞當下就明白過來。
那廚子,多半是他借她的名,送進顧府哄老夫人開心的。
“老夫人喜歡就好。”溫鸞說完,讓瑞香松香把帶來的兩個小匣子碰到了老夫人面前,“這是阿爹的商船從外頭帶來的一些好東西。據(jù)說十分養(yǎng)身體,我從阿爹那兒討了一些來,老夫人用用看。若是好用,下回我再讓船隊帶些回來。”
老夫人滿臉笑意:“你這樣,你阿爹豈不是要少賺不少銀子?”
溫鸞笑道:“這世上沒有賺夠銀子的事,左右都是要賺得,早一步賺晚一步賺不都一樣是賺。至于多了還是少了,自然是不影響到生意就夠了。”
士農(nóng)工商,雖總是將商排在末尾。可就永安城里的這些官員來說,除開俸祿和田產(chǎn),還真就沒有哪一家比得上溫家。是以溫家隨隨便便送的那些東西,換到別人跟前,只怕是恨不能摟著連指縫都不帶漏沙子的。
顧家這幾年沒少收溫家的照拂。若不是溫鸞沒傻到什么人都照顧到,只怕家里那些混賬東西,除了三郎外,還要賴上他們溫家來。
溫鸞在顧府吃了兩盞茶,被李老夫人聊了一個時辰,這才回通平巷去。
小二娘暈船,溫家叔侄倆是走陸路回的永安。他們比溫鸞早出發(fā),到最后到達的時間也不過才比溫鸞早上一日。
溫鸞回到通平巷的溫宅,下人們早就在管事的指揮下,將整個宅子里里外外清掃了幾遍。
回了家,疲累感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
等瑞香她們伺候著泡過澡,簡單地吃了幾口晚膳,溫鸞撲進床榻上,眼一閉,連心上人的臉都顧不上回想,抱著被褥轉(zhuǎn)眼睡了過去。
她睡得沉,只依稀覺得夜里似乎有人進過內(nèi)室,給她小心翼翼掖過被角,額頭有過片刻溫熱的感覺,旁的她一無所知。
一夜好夢。
次日醒來,天光明媚。溫鸞不過才陪著小大郎和小二娘玩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前頭管事的匆忙來稟,說是顧大人帶著醫(yī)官來訪。
陸娉婷不禁愕然:“這么快?”
溫鸞身上的傷已經(jīng)結(jié)痂留下了傷疤,這一路過來也用了不少祛疤的藥物,甚至為了能祛疤他們還讓娘每日起床入睡前都用牛乳擦拭胳膊。可這些都沒有效果,疤還是那個疤,不光不見淡化,皺起的皮肉看得久了,越發(fā)顯得丑陋。
陸娉婷驚訝完,忙不迭讓管事把人請進來。
果不其然,顧溪亭帶了宮的醫(yī)官來,不光是醫(yī)官,一并來的還有兩個女醫(yī),顯然是奏請了圣上這才請到的人。
“韓醫(yī)官!”陸娉婷認得那醫(yī)官,見是宮專門負責圣上龍體的韓醫(yī)官,聲音都忍不住變了調(diào)。
溫鸞這時也愣住,要不是見顧溪亭笑了笑,她差點以為這幾位是他從宮里搶出來的。
宮的醫(yī)官也有等級之分。如女醫(yī),多數(shù)是為后宮的宮女女官看診。尋常醫(yī)官則負責后宮嬪妃和皇子公主,再往上有專門的人負責圣上。
若是臣子想請醫(yī)官出宮看診,則需要走一定的手續(xù)。或是直接奏請圣上,由圣上指定。
顧溪亭在圣上跟前地位非凡,想要請最好的醫(yī)官不是難事。可請最好的醫(yī)官只為了看她胳膊上的傷疤……便是溫鸞也覺得心底忐忑。
“小娘子是被火燙傷的?”韓醫(yī)官一落座,張口便問起傷勢來,“可有化膿潰爛?是否已經(jīng)結(jié)痂?現(xiàn)在碰觸是疼還是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
溫鸞應了一聲,目光從顧溪亭臉上掃過,鎮(zhèn)定道:“起初有紅腫和水泡,當時的大夫給敷過藥,之后化膿,慢慢的就開始結(jié)痂。”
她說的鎮(zhèn)定,手還是下意識地摸上自己受傷的胳膊。
如果不是陸娉婷就在旁邊,顧溪亭很想上前抱一抱溫鸞。
他的小姑娘,那么愛漂亮的小姑娘……
韓醫(yī)官摸了摸胡子:“小娘子可否讓兩位女醫(yī)近身看看?”
傷疤在胳膊上,大承禮教雖然沒那么森嚴,可也不好讓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解開衣裳,讓人看看胳膊。
溫鸞自然是應允,陸娉婷忙遣了丫鬟,帶女醫(yī)去到抱廈。
不多會兒,女醫(yī)回來了,將看到的情形和韓醫(yī)官說了說,三人一齊走到屋外商討了會兒,這才走回來。
“疤痕可是能祛掉?”顧溪亭問。
“能。只是并不容易。”
溫鸞聽見了就是一愣,眼看得顧溪亭擰了眉頭,臉色有些不好,她忙上前詢問:“韓醫(yī)官,這個‘不容易’是指想要祛疤不容易,還是祛疤用的草藥不好找?”
韓醫(yī)官沖她擺擺手:“草藥雖不尋常,但也不是太難。小娘子出身鳳陽溫家,那草藥必然不會難得。”
他這邊說完,見顧溪亭擰著眉頭,不等他發(fā)問,自己便跟著解釋道:“小娘子胳膊上的疤不知是表皮上的傷,是直接燙到了里頭,如果要祛疤,得先把外頭的皮肉剮了,再填補上藥材,幫助皮肉生長,等長好了,才能下一步祛疤。”
韓醫(yī)官說的仔細,溫鸞聽得毛骨悚然。
陸娉婷已經(jīng)捂了嘴:“娘,要不咱們算了……”
“必須得這樣?”顧溪亭問。
“必須得這樣。”韓醫(yī)官答。
溫鸞咬了咬唇:“可能用麻沸散?”
“自然是能的。”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看顧溪亭滿臉的擔憂,溫鸞笑了笑:“我不怕疼。既然想要漂漂亮亮的,忍些疼也沒什么。”
她滿臉是笑,分明沒有想過那種剜心裂膽的痛。
顧溪亭心疼地想勸。他不在意她身上有什么傷疤,他更在意她會不會因為祛疤痛到大哭。
他這些年,沒為多少事煩過心,頭一回為著這事發(fā)起愁來。他的阿軟倒是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等待上。
韓醫(yī)官那頭為這事準備了兩三日,終于是將所有的藥材收攏齊。
到約定好的那日,顧溪亭沒去皇城司,一大早就等在了宮門口。帶韓醫(yī)官和女醫(yī)去通平巷的時候,留在鳳陽的察子送來了蘅蕪院起火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蘅蕪院的火太過突然。溫家也好,顧溪亭也好,都不敢放心地認為只是一場普通的大火而已。
顧溪亭特地在鳳陽留了人,這些人與溫伯誠一道,暗將溫家里外仔仔細細都查了一遍。蘅蕪院的丫鬟婆子們則是直接被顧氏叫到跟前,一個一個訊問。
溫家是鳳陽當?shù)芈劽娜噬浦遥芰粼跍丶易鍪碌南氯舜蠖嗍翘嵄痉值钠胀ㄈ恕4蠡鹣劝阉麄儑樍艘辉猓俦粶夭\夫婦倆一個黑臉一個白臉地唱了幾出戲,很快就有個在小廚房當差的小丫鬟哭著出來認錯。
察子細細勘察之后,確定了起火原因,僅僅只是因為小丫鬟偷了個懶,小廚房灶下的炭火未清理干凈,最后引發(fā)了蘅蕪院的大火。
所有的證據(jù)和線索都在說,蘅蕪院的火的的確確只是一場意外。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還是會正常更新。單位在忙了一個春節(jié)之后慷慨地給了我們這幫大齡未婚少女所謂的相親假,于是和同事一起定好了去廣州旅游。為了減負,電腦什么都不帶了,所以17號開始會停更,22號回家,不出意外也是22號恢復更新。之后應該就會正常更新到完結(jié)了,除非單位又臨時組織啥旅游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