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七〕愛慕
溫鸞說完,立刻扯著陸娉婷往別處走去,陸九娘張口結(jié)舌的站在遠(yuǎn)處,十娘跺了跺腳,想追上來拉扯溫鸞,被邊上別家小娘子一把拉住。
永安很大,世家官家的小娘子們多半互相認(rèn)識。
從前陸娉婷年長不嫁,招多少人前人后的閑言碎語,今日就有多少人發(fā)覺了溫鸞的不好欺負(fù)。
看著小小的、軟軟的,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孩兒,張口就糗得人接不上話來。
“你也不怕得罪了人。”陸娉婷拍拍溫鸞的手,嘆道。
溫鸞回頭吐舌:“不怕。我那話至多只得罪了陸九,和其他人又有何關(guān)系。”
陸娉婷看著她笑:“你難不成不知道,陳國公夫人的壽宴,其實也是在幫各家相看?”
溫鸞的漂亮和尋常這個年紀(jì)的小娘子不一樣,別家的十一歲已經(jīng)隱隱透出了少女之姿,可她的漂亮帶著可愛,兩者相融,好看得奪目。
她方才從人群外走來的時候,陸娉婷就有種感覺,只要溫鸞再長個一年兩年,只怕全永安城的人都會被她所驚艷。
她如皎月,懸在漫天星河,也能叫人見之忘憂,久久不忘。
陸娉婷恍惚了一瞬,就聽見溫鸞毫不在乎的聲音在說:“我知道啊,可有關(guān)系么?我還小呢。”
陸娉婷一愣,旋即笑得不行。
陳國公府很大。因著打了趁壽宴給各家相看媳婦女婿的主意,又有陳國公夫人的支持,男賓女客這邊并沒有什么阻隔。
等戲臺子開了鑼,便都一塊兒坐到了花園里。
戲臺在湖,周圍一圈兒建了游廊,小娘子們在這頭,郎君們則在那頭,隔得不遠(yuǎn),一抬頭誰都能瞧見誰。
溫鸞拉著陸娉婷坐到了李老夫人身邊,津津有味地聽起戲來。
有聽不懂的地方,還得了老夫人和陸娉婷的講解。
一旁有位做客的老夫人,正拉著宋老太太滔滔不絕的大肆夸贊自家兒孫,幸而老太太脾氣好,滿臉帶笑,一直沒沉下臉來趕人。
“明明就是個成日里只知道胡吃海喝,花天酒地的胖子,害得阿爹只能跟在后頭收拾爛攤子。”
十娘的聲音從后頭傳來。
溫鸞回頭看,十娘翻了翻白眼,忍無可忍道:“看什么看,我又沒說錯。阿爹是那人的上峰,回回鬧出問題來,都是阿爹幫忙收拾的。那老太太也真有臉,把自個兒兒子夸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
溫鸞瞇眼笑。
三房老爺顧棠任光祿寺府史,不是啥高官,但手底下也管著些人兒。聽十娘的意思,那老夫人嘴里夸的兒就是顧棠手底下的。
十娘抿抿唇,猶豫了會兒,湊過來:“她還有個孫子,也是個大胖子,還有點癡傻。那老太太成日里就想給孫子找個家世好的媳婦,上回還打聽到十三娘頭上,被阿爹拒了。”
溫鸞詫異地看她,十娘哼了一聲:“我就是跟你說說。反正老夫人疼你,才舍不得讓你嫁到這樣的人家去。”
十娘說完,扭過頭。
溫鸞笑,偷摸塞了只花簪進(jìn)她手里,壓低聲音說了句“謝謝”,這才靠回陸娉婷繼續(xù)看戲。
不多會兒,十娘的聲音又偷偷傳來。
“我……我不會還你的!”
溫鸞響亮地“嗯”了一聲,笑得瞇了眼。
臺上的戲唱得好,一曲唱罷,游廊里頭的夫人太太們摘了各自的首飾,讓下人給臺上的角兒打賞去。
這頭人才靜了靜,那邊游廊里就傳來了不同尋常的動靜。夫人太太們朝著那頭看去,郎君們正起身紛紛與一人行禮。
“這不是你家小三郎么?”宋老太太瞇起眼往那頭看,認(rèn)出來人,笑了起來,“來遲了來遲了,快喊他過來讓我瞧瞧。”
宋老太太聲音一出,溫鸞扭過頭,朝著看了過去。
一齊扭頭的,還有游廊里各家小娘子們。
簪釵紛紛搖晃,寶光閃耀,晃得人眼花繚亂。一時間,交頭接耳的聲音從角角落落里冒了出來。
“顧三郎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
溫鸞耳聽方,再看一步步朝這邊走近的顧溪亭,往后退了退。
“你躲什么?”陸娉婷拉住她,詫異問。
“瞧著這些人的眼兒,回頭三表哥要是同我打招呼,我非被人扎成刺猬不可。”
陸娉婷狐疑地看著溫鸞:“這會兒怎么膽子小了?”
溫鸞仰頭。
怕啦怕啦,才走了一個曹素貞,可千萬別再莫名其妙招惹上什么李素貞王素貞的。
溫鸞想躲,沒躲開,顧溪亭已經(jīng)走到了她跟前,
顧溪亭是和寧王一道來的。寧王與陳國公在棋室對弈,他得空,這才來了游廊給宋老太太請安。
走得近了,顧溪亭依言就看到了坐在祖母邊上,小心翼翼往后挪的溫鸞。
還是那副粉面桃腮的模樣,烏溜溜的大眼睛左右看著,嬌俏伶俐。
看她向自己看過來,顧溪亭挑了挑眉,嘴角微勾,伸手往她腦門上輕輕拍了一下。
游廊里,追著顧溪亭走動的視線,陡然間全都對向了溫鸞。
原本還在交頭接耳,嬉笑打鬧的小娘子們大都笑不出來了。
顧三郎笑得這么溫柔,拍腦門的動作也親昵極了,兩人分明十分熟絡(luò),難不成還有什么關(guān)系?
小娘子們立即炸開了鍋,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一時間議論紛紛。
有知曉溫鸞身份的,忙低聲將她的身份解釋了一遍——
鳳陽溫家出身,婢生子,嫡母就是顧家二房私奔的那位姑奶奶。
性子?
看著軟乎,但其實似乎不太好惹。
十娘在邊上也見著了顧溪亭,喊了聲“三哥”,就被人從后頭拽了拽。
她回頭看,是陸九娘。
“你三哥,同溫的關(guān)系很好么?”
溫鸞聽到了游廊里的那些聲音,也聽到了陸九娘的詢問。
她拿余光去看,就能清清楚楚地見著小娘子們偷摸著在打量自己,或團(tuán)扇半遮面,或雙手絞著帕子,視線不住往她身上投。
她們都以為自己的聲音很輕很輕,沒人聽得見她們在私下里議論著什么,可臉上的神情分明寫著不高興。
陸娉婷嘆口氣,小聲道:“果真不出你所料。瞧瞧她們,一個個的,臉上只差寫著嫉恨了。”
溫鸞往她身邊靠了靠,離顧溪亭遠(yuǎn)些:“我還小呢,她們愛誰上誰上。”
她可打從一開始就只打算報恩,順帶抱個金大腿。顧溪亭要娶誰,和哪家的閨秀共結(jié)連理,那可都是他自個兒的事情。
顧溪亭站在宋老太太身前,微微躬身,聽老太太打趣自己,余光卻在注意著溫鸞。
又一出戲在臺上開鑼,她似乎有些坐不住,和陸家大娘子湊在一塊兒說了兩句話,就你拉著我我拉著你,一齊起身繞了出去。
溫鸞倒不是坐不住了。
她與陸娉婷一道去了趟凈房,完了這才生出了先不回游廊的想法。
陳國公府上有許多漂亮的院子。愛清靜的幾位夫人都聚在其一處院子里吃茶。
她倆索性也往那院子去,才經(jīng)過一叢芭蕉樹,就見垂下的寬厚葉片下,露出了一雙烏木色的靴子。
陸娉婷最先反應(yīng)過來,護(hù)著溫鸞往后退了幾步,嘴里道:“誰在那兒?”
芭蕉樹葉動了動,窸窸窣窣的,從后頭走出一個滿臉羞澀的少年郎。
“周子凇?”陸娉婷叫出少年郎的名字,“你怎么躲在這里?”
溫鸞從身后探出頭來,少年郎滿臉通紅,一對上她的眼,忙急切地解釋起來,還差點咬著了舌頭。
“我不是……我就是……就是想過來跟……跟小娘子說句話……沒想到會被……會被表姐你發(fā)現(xiàn)……”
他語無倫次,急得滿頭大汗。
溫鸞彎了彎眉眼。
陸娉婷稍稍松了口氣,回頭介紹道:“他叫周子凇,是左羽林軍上將軍之子。”
陸娉婷簡單解釋了下陸周兩家的關(guān)系,溫鸞方才知道,溫溫柔柔的陸夫人出嫁前,可是上將軍府颯爽英姿的小娘子。
她看著那個名叫周子凇的少年郎,笑著問了聲好。
周子凇漲紅了臉:“那個……那個……”
他緊張地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溫鸞仰著頭,等他說完。
“那個……小娘子可否告知我閨……閨名?”
這個要求有些無禮。
溫鸞詫異。少年頓時慌得手忙腳亂:“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錯了……我就是……就是想問……想問你……”
“她姓溫!鳳陽溫家的婢生子!”
一個梳著俏麗的雙髻,戴著赤金蝴蝶簪,穿了一身粉黛色襖裙的少女,提著裙子就匆忙跑了過來。
甫一站定,就開了嗓子。
“我喊你你不理,就是因為瞧上她了不成?”
少年郎目瞪口呆:“不是……你別誤會,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少女叉腰。
溫鸞眨眨眼,就瞧見滿臉通紅的少年郎指了指她頭上戴的簪子,道:“我就是想問問她……她那個簪子,是哪家鋪子……買的,我想給你買一個……”
溫鸞摸摸簪子,再看這會兒也跟著紅了臉的少女,插嘴:“去溫家的鋪子。那兒有,比這好看的也有。”
溫鸞仔細(xì)看了看面前的兩人,遂笑道:“我這戴過了,不好送人。你們?nèi)丶业匿佔樱际峭晃粠煾档氖炙嚕每吹暮埽瑑r錢也公道。”
少女臉更紅了,低聲同溫鸞說了句對不起。少年郎則滿目歡喜,高興地作揖,完了與少女說了幾句話,兩人這才并肩走了,也不知往那兒去說悄悄話去了。
溫鸞扭頭,陸娉婷一個彈指敲在她的腦門上。
“溫家妹妹,你別難過。”陸九娘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目光灼灼地望向溫鸞,“周表哥不是有意要讓你誤會的。”
溫鸞正想問那對小情人的事,就聽見陸九娘的聲音,不免有些驚訝。可聽了陸九娘的話,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問:“我為什么要難過,要誤會?”
陸九娘一口氣噎在了喉嚨里:“你……剛才不是以為周表哥對你有意,所以才跟著你,想和你說說話么?”
溫鸞越發(fā)覺得這個陸九娘有些意思。
她看看陸娉婷,后者嘆了口氣,別過臉去。
“我沒有誤會。”溫鸞道。
“你……”陸九娘咬唇,“你明明剛才有些不好意思……”
溫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怎么會清楚我在想什么?”她看了看坐在院子里,因著動靜往這邊看來的幾位夫人,對上陸九娘,又道,“九娘這般注意我,我還以為九娘是看上我了呢。”
陸九娘的臉色霎時變得十分難看。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存稿箱默默吐出稿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