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月亮爬升到看不見的位置,倚著窗吹了好一會兒冷風(fēng)的祁幼清才等到了一聲消息提示音。
【安玖:無恥,連小孩都利用。】
能讓安玖主動發(fā)消息來說這個,想來應(yīng)該是計劃通。祁幼清松了口氣,將還剩下大半的細(xì)長煙草掐滅,輕快地回消息:
【阿清:早晚都要學(xué),做姐姐的言傳身教,效果不是更好?】
剛跟妹妹解釋完“拾金不昧”以及她究竟拿了祁幼清什么東西的安玖,看了眼身旁好不容易才又哄睡的妹妹,再一次懊悔,想不通自己為什么要承認(rèn)耳墜在自己這兒。
咬了咬牙,安玖飛快地打字:
【安玖:給我個地址,我給你寄過去。】
現(xiàn)在才想起來也太慢了吧?
祁幼清挑了挑眉,輕巧地編輯了幾個字過去:
【阿清:你這么答應(yīng)妹妹的?】
直擊弱點,安玖嘆了口氣,想起妹妹臨睡前還心心念念讓她要當(dāng)面把東西還給祁幼清的樣子,頗有些無力,不想再跟祁幼清說話,關(guān)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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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假的倒數(shù)第三天,安玖不得不收拾了行李提前回了江臨,在家消遣了一個下午,直到不能再拖了,才慢吞吞地出門。
約在這個時間,真是司馬昭之心。
下車的時候,安玖看了眼天邊的晚霞,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祁幼清坐在咖啡廳的角落里,安玖還是問了店員才看見的她。走近了才注意到祁幼清的妝容似乎有些重,有種鋒芒畢露的美艷,卻不太像她的作風(fēng)。
就連她身前的桌上都只是擺了杯白開水。
安玖皺了皺眉,本來想放下耳墜就走的,到底還是坐了下來。
“不知道你習(xí)慣有沒有變,就沒擅作主張。要喝什么?”見到她,祁幼清臉上多了些笑意,微抬了手,準(zhǔn)備讓店員過來點單。
聽聲音似乎沒什么問題,安玖又仔細(xì)看了看祁幼清,隔著厚重的妝容實在看不出什么來,干脆作罷,從衣兜里掏出在家翻出來的絲絨盒,朝祁幼清推了過去:
“你的東西。喝一杯就算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這么急?喝一杯的時間都沒有?”
“我不覺得有這個必要。”安玖往后靠住沙發(fā)背,說著要走,倒也沒馬上起身。
“可我覺得有必要。”單手挑開盒蓋,祁幼清望著被妥帖地安放在內(nèi)的耳墜,“這個對我挺重要的,我找了一天,沒想到落你那兒了,我……”
話還沒說完,對面的安玖嘲諷地笑了一聲,起身就走。
“安……”沒想到安玖是這種反應(yīng),祁幼清一急,想拉她,喉嚨卻涌上一股癢意,剛開口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安玖腳下一頓,聽著身后劇烈又努力壓抑的咳嗽聲,往前的步子是怎么也邁不開了。咬了咬牙,還是轉(zhuǎn)身回來。
將桌上還有溫度的水遞給祁幼清,安玖皺著眉頭給她拍背:“病了?”
難怪又是濃妝又是在咖啡廳里喝白水的……
強行忍了又忍,祁幼清才勉強抑制住那股咳意:“可能剛回來,不習(xí)慣。”
想起幾天前隔著電話聽到的呼嘯風(fēng)聲,安玖翻了個白眼,絲毫不給她面子:“著涼了就直說,又不丟人。”
祁幼清卻微微彎了彎唇,沒堅持這事,反而換了話題:“一起吃個飯吧,有家據(jù)說挺好吃的牛肉煲,就在這附近,走路就能到。”
因著剛剛的劇烈咳嗽,眼前的人眼角微紅眼眶晶瑩,我見猶憐。安玖卻顧不上,難以置信地反問:“你都咳成這樣了,還想著吃牛肉煲?”
眼神轉(zhuǎn)開了一瞬,祁幼清強撐著笑:“我剛回來,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清楚有別的什么……”
“人生地不熟的能知道附近有家好吃的牛肉煲?”安玖氣笑了,不想和她浪費時間,“你想吃自己去,不知道有別的什么可以吃的,就按你找牛肉煲的方式去找。至于這些你我都不會信的瞎話……”
安玖嗤笑了一聲,這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直到回了家,安玖都沒能完全壓下那股莫名的怒氣。
她沒想到祁幼清大費周章,對著安玘又是哄又是騙,心機百出地逼她見面;結(jié)果到她跟前,說出口的盡是些一點兒都經(jīng)不起推敲的瞎話謊話,完全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手里的水幾次送到嘴邊都沒喝下去,一邊生氣,安玖又忍不住想起祁幼清說起牛肉煲時滿是期待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和祁幼清高中時候私下的來往不多,雖然約定了上同一所大學(xué),也確實成為了校友,卻在大學(xué)開學(xué)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交集。
軍訓(xùn)時她被教官挑中去參加大學(xué)生軍備競賽,訓(xùn)練的時候被校報拍到了幾張照片,刊登之后莫名就在學(xué)校里小火了一把,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跑去找祁幼清要她的聯(lián)系方式。
祁幼清自然沒給,但跟她說了。她以“給你添麻煩了”為由借機約祁幼清出來吃飯,之后才開始逐漸有了來往。
而那一次,她帶祁幼清去吃的,就是學(xué)校附近一家做牛肉煲堪稱一絕的小店。
祁幼清或許也是想到了這個,或許是真的想和她示好,才會約她去吃牛肉煲。
煩躁地放下杯子,安玖往后倒在沙發(fā)背上,腦子里一會是離開時祁幼清孤零零坐在那的身影,一會又是她咳得撕心裂肺的樣子。
她有沒有開車來著?這邊有司機跟著嗎?咳得那么厲害,有去看醫(yī)生嗎?
越想越煩,還有點后悔,明知她可能生病了還不管不顧地將她一個人丟在那兒……
安玖皺著眉頭,一直到天色沉下屋內(nèi)昏暗,才回過神來,抿了抿唇,還是撈過手機,給祁幼清撥了個語音通話。
鈴聲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了起來,祁幼清帶著重重的鼻音,含糊地“嗯?”了一聲。
“你回去了嗎?”那鼻音讓安玖心頭一跳,眉頭又皺起來。
對面又是簡單的一句“嗯”。
安玖這回聽出來了,像是睡夢中的聲音,心下松了松:“……吃過飯了沒有?”
“沒……”
“那你……”看醫(yī)生了嗎?
話沒說完,那邊通話斷了,之后再撥過去,就怎么都沒接了。
盯著手機屏幕好一會兒,安玖咬咬牙,認(rèn)命地嘆了口氣,將手機扔一旁,去冰箱里翻找食材。
半個多小時后,安玖拎著幾乎全新的保溫食盒,又一次給祁幼清撥了個語音通話。
還是沒接。
沒再猶豫,她轉(zhuǎn)頭給趙洵晏撥了電話,這邊倒是很快接起來了,安玖半真半假地開口:
“洵晏,你有祁幼清現(xiàn)在的住址么?她落了個東西在我這,讓我給她送過去,但沒來得及說地址,通話就斷了。我聽她聲音好像不太對,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趙洵晏有些意外,不過也沒多想,還有點著急:“她病了嗎,怎么回事,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她應(yīng)該還住在‘觀江景’,我跟前臺說一聲,你直接過去吧。”
“觀江景”是趙家名下另一家酒店,因著絕佳的地理位置,在本地很有名;安玖謝過了趙洵晏,拎上食盒就走。
路上的時候,趙洵晏又給她發(fā)了消息,說前臺給祁幼清房里打了電話沒人接,也沒見祁幼清出去,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過去的是你,事急從權(quán),我讓前臺給你拿了房卡,你待會直接上去吧。”
這倒是省了安玖的事,也沒跟趙洵晏客氣,到了酒店給前臺看過證件確認(rèn)了身份,接過房卡就徑直上了樓。
到了房門口,安玖也沒直接開門進去,按了幾次門鈴都沒人來開,這才刷了卡進去。
祁幼清不知道怎么回事,竟連防盜鎖也沒上。
安玖皺了皺眉,重新鎖了門。
房間里開了小燈,靜悄悄的,安玖往里走了幾步,才看見床上的人影。
“祁幼清?”
安玖走上前,被窩里的人通紅著臉,安玖探了探她的額頭,一片滾燙。
嘶了一聲,安玖又探到祁幼清的頸后,入手也是一片滾燙,摸不到一點汗?jié)瘛?br />
安玖隔著被子拍了拍祁幼清,又試探著喊了一聲:“……阿清?”
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
沒再多猶豫,安玖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一邊往浴室走。
那頭很快接起來了:“喲,安檢,稀客呀!”
浴室的盥洗臺上放了一盒洗面巾,安玖隨手抽了張出來,放到水龍頭下沖水,沒跟對面貧嘴:“夏醫(yī)生,你在醫(yī)院還是在所里?”
似乎是正事,夏榆衣沒再開玩笑:“所里呢,怎么了?”
安玖松了口氣:“我一朋友住在‘觀江景’這,發(fā)燒了,我摸著挺燙手的,你方便過來看看么?”
一聽是發(fā)燒,夏榆衣沒多說,馬上就應(yīng)下了,說盡快過來。
安玖掛了電話,將面巾攥個半干往外走。
剛出了浴室,一抬頭,祁幼清半撐著身子起來,手里抓了個什么東西,目光緊盯著這邊,只是因著病氣,氣勢大打折扣。
愣了一下,安玖反應(yīng)過來:“是我。”
認(rèn)出她身影時祁幼清就松了神,將手里的東西放回床頭柜上:“你怎么來了……”
又拿了一旁的手機,摁了摁,才發(fā)現(xiàn)關(guān)機了;隱約想起來似乎有接到安玖的電話,明白過來安玖在這的原因,祁幼清有點怕她誤會:“……我手機忘充電了……”
安玖沒在意她弱聲弱氣的解釋,走近了偷摸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東西,黑漆漆的,居然是把電.擊.槍。
抽了抽嘴角,安玖沒說什么,把手里本來想給她敷額頭的面巾遞給祁幼清擦手,又給祁幼清墊了墊枕頭,讓她可以靠得舒服些。
準(zhǔn)備工作做好了,安玖這才去將茶幾上的食盒打開,猶豫了一下,只拿了最上層的粥過去:
“我請了一位醫(yī)生朋友過來,你先吃點東西,待會醫(yī)生好處理。”
怕她拿不穩(wěn),安玖坐在床邊,給她端著碗。
祁幼清抿了抿唇:“……我手上沒力氣。”
“你別得寸進尺。”
安玖翻了個白眼,語氣還是不太客氣。
祁幼清見好就收,就著安玖的手,自己拿了勺子舀了舀粥。
是以前安玖常做、她也很喜歡的雞絲粥。
祁幼清抬眼看了下安玖,她似乎在給誰發(fā)消息,并沒注意這一邊,端著碗的手卻很穩(wěn),杵在祁幼清身前一動不動。
暖黃的燈光下,久違了的親近距離,祁幼清小小地咬了咬唇,極力壓平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