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顆就有第二顆，李云崖一邊給朱由檢剝開心果一邊解釋：“其實大明王朝到今天，氣數(shù)已經(jīng)快要盡了，你別生氣，錯不在你，從你爺爺萬歷皇帝開始，就已經(jīng)開始走向衰落了，如果不是張居正改革續(xù)了一波命，可能早就完了。到了你哥哥天啟這七年，朝堂上黨爭惡斗，地方上民不聊生，國家的元?dú)獗淮罅繐p耗。等你上臺，錦繡山河已是滿目瘡痍，再難挽回了。”
    朱由檢再穩(wěn)重畢竟也只有十八歲，他是一六一一年的二月六號出生，在元旦之后，春節(jié)之前，按農(nóng)歷算，屬于前一年的臘月二十四，按照現(xiàn)代人公歷算法，他是十八歲，按照古代人農(nóng)歷算法，他是十七歲，實際上以周歲論，他才只有十六歲。
    對于天啟皇兄這些年任由宦官掌權(quán)，把國家搞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朱由檢很不以為然，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夠早生幾年，自己是哥哥，朱由校是弟弟，自己肯定能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朱由校也可以快快樂樂地做他的木工活。
    現(xiàn)在他終于有機(jī)會將要治理天下了，他很有信心把國家治理好，絕不會讓祖宗基業(yè)斷送在自己手上，所以聽了李云崖的話很不忿：“那你說說，大明最后是因為什么亡的？”
    “據(jù)我看來，大明會滅亡共有四個原因。”過去在網(wǎng)上做鍵盤俠的時候，李云崖跟其他鍵盤俠們展開過長達(dá)數(shù)月之久，最激烈的交鋒，互相之間找證據(jù)，列數(shù)字，你來我往，大明朝如何滅亡的，他早有認(rèn)知，“第一是東北異族入侵，第二是西北弄名起義。”
    “農(nóng)民起義？”朱由檢覺得這個詞很辣耳朵。
    李云崖反應(yīng)過來：“不是起義，不是起義，是流寇造反，對，流寇造反！”趕緊剝了顆開心果送過去，“第三是天災(zāi)，大約從明年開始，北方會連續(xù)大旱，從甘陜到河南，不停出現(xiàn)災(zāi)害。”
    朱由檢帥氣的眉頭皺到一起，李云崖說的前兩個問題他也注意到了，西北流寇已經(jīng)造反多年，但是規(guī)模并不是很大，動搖不了大明的根基，重中之重當(dāng)是東北關(guān)外的后金，不過去年酋首努|爾哈赤已死，后來大明又取得了寧遠(yuǎn)大捷，情況正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皇兄在位七年國家都沒滅亡，自己做的肯定比他好，怎么也不可能亡在自己手里，不過若是真的有天災(zāi)就不好說了。
    朱由檢攥緊拳頭，胸口涌起一股不平之氣：“難道本王將來會失德，獲罪于天嗎？”
    “跟你失德與否沒有關(guān)系，天災(zāi)是自然現(xiàn)象……唉，反正災(zāi)難就是來了，哪怕你天天吃素，凈做好事，到時候他該來還是會來。”
    朱由檢半信半疑，接著往下問：“那你說第四個原因是什么？”
    “是土地兼并，大明立國二百多年，人口比開國時候多，但天下的土地就那么多，普通農(nóng)民的土地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都跑到地主官紳手里，這些人擁有全國大部分的土地，卻不用交稅，失地破產(chǎn)的農(nóng)民沒了飯吃只能去造反當(dāng)流寇，如此惡性循環(huán)……你吃啊。”
    李云崖說的朱由檢過去都沒聽說過，既新奇又心驚，腦子里飛速思考這些話的真實性，忘記了自己去接剝好的開心果，李云崖順手將果仁直接送進(jìn)對方嘴里。
    朱由檢正在走神，果仁入口，懵懂銜住嚼了幾下才反應(yīng)過來，不禁有些發(fā)囧。
    李云崖很享受給帥哥投喂這項工作，又剝了一顆遞向?qū)Ψ阶炖铮煊蓹z趕緊用手接過來。
    連吃了一把開心果，李云崖看了看表，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多，問朱由檢：“你吃午飯了嗎？”
    朱由檢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皇兄病重難醫(yī)，魏忠賢把持內(nèi)外，他能否當(dāng)上皇帝還未可能，在他看來即便有了皇兄的首肯，可能性也只有五成，魏老太監(jiān)有太多手段可以使了，比如篡改詔書，或者提前把他干掉來個釜底抽薪，心里都被這些事情填滿了，朱由檢早把李云崖飲食的事情給忘記了，事實上，他自己也只吃了一些茶點：“我這就命人給真人準(zhǔn)備齋飯。”
    “不用不用，你不是也沒吃呢嗎？正好，咱倆一起吃，我請你吃麻辣燙。”
    李云崖把手一翻，掌心就多了兩個塑料袋子，散發(fā)著熱騰騰的香氣，誘人食指大動。
    送快遞是個很辛苦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風(fēng)吹日曬，李云崖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又不打算攢錢買房娶媳婦，在吃穿用度上向來不肯虧待自己，隔段時間就往省城去一次，沿街掃蕩各種美食小吃，煎餅火燒烤冷面，鐵板魷魚手抓餅，燒雞烤鴨炒燜子，夫妻肺片煎鍋貼……去一次買一堆，反正放在空間里面不會過期，放進(jìn)去什么樣拿出來時還是什么樣，連點熱乎氣都不會減少。
    吃得沒有買得多，天長日久，已經(jīng)在空間里積累成幾座小山了。
    李云崖拎著兩袋麻辣燙笑著說：“這是最有名的老川媽麻辣燙，六塊錢一碗，超級好吃！”
    李云崖又拿出兩個小不銹鋼盆，把麻辣燙放進(jìn)去，再拿兩個方便竹筷，遞給朱由檢一雙：“吶，這樣掰開，就可以用。”
    朱由檢先看不銹鋼盆，用手指彈了彈，確非人間所有之物，那塑料袋也很特別，其薄如紙，又極軟極韌，怎么揉捏都不會折裂，完全透明，可以看見里面的湯汁，最關(guān)鍵的是能夠防水，袋子外面一點水一滴油都沒有。
    再看這筷子，是用竹板壓出來的，從中一掰兩半，這個就不夠精致了，上面還有細(xì)篾。
    李云崖看他拿著筷子不動手：“你用不慣這個嗎？”又從空間里拿出一雙塑料筷子。
    這個朱由檢沒見過，用手掂了掂，比自己家的銀筷子要輕得多，用著也還趁手。
    李云崖細(xì)心地把他把塑料袋打開，反套在盆沿上：“吃吧，大冬天……”他想起在大明朝現(xiàn)在還沒入冬，“這天陰冷陰冷的，吃這個正好。”
    朱由檢看碗里的東西，紅彤彤的，聞著還真香，他先夾起來一塊豆腐泡，送進(jìn)嘴里，才嚼了兩口，一股辣味就在口腔里蔓延開來。
    辣椒原產(chǎn)中南美洲，被哥倫布帶回歐洲，于明朝傳入中國，剛開始只是當(dāng)作觀賞植物，到現(xiàn)在也還沒有普及開來，要等到大約乾隆年間才大規(guī)模作為蔬菜食用。
    朱由檢頭一次吃辣椒，跟過去的姜蒜等辣味都不一樣，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是隨時隨地都要保持端重，因此嘴里火燒火燎，心里驚濤駭浪，面上依舊四平八穩(wěn)，慢條斯理地咀嚼咽下，緩了緩，又夾起一節(jié)茼蒿吃，好在李云崖不怎么能吃辣，買的都是微辣，在朱由檢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
    李云崖可沒有食不言的習(xí)慣，一個勁地問：“怎么樣？好吃吧？是吧挺好吃的？”
    朱由檢并不回答，只是微微點頭，確實挺好吃的，尤其特別開胃，里面有很多他沒見過的東西，一塊一條，常常有驚喜。
    吃下半碗，李云崖吃熱了，把外面的羽絨大衣，只穿毛衣，他看朱由檢也額頭見汗，就拿了一包紙巾，拽出一張遞過去。
    朱由檢接過紙巾，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完全打開捧在手里，打量上面“心相印”的暗標(biāo)。
    “別干看著啊，快點用完好繼續(xù)吃。”李云崖又拿出一個大花卷，特別大，直徑有二十厘米，蒸得又白又軟，掰成兩半，遞給朱由檢一半，自己吃另一半。
    朱由檢傻傻地看著他：“你是要我寫字嗎？”
    “寫字？寫什么字？”李云崖腦子里完全沒有在紙巾上寫字的意識。
    朱由檢說：“這紙倒好，其白如雪，又帶有一股花香，但用來寫字卻恐要洇墨。”
    “這不是用來寫字的，回頭送你點專門寫字的。”李云崖剛才拆的郵包里面有三盒打印紙，可以送給朱由檢一包，他把朱由檢手里的紙巾拿回來，疊成兩折，給朱由檢額頭上抹汗。
    朱由檢身子一僵，過去只有侍女和太監(jiān)給他擦過汗，倒也被伺候慣了，但由這兩個群體之外的人做這事還是頭一朝，尤其這個人才剛認(rèn)識了半天。
    吃完麻辣燙，朱由檢叫人進(jìn)來收拾，又有侍女端著漱口水，洗手盆等進(jìn)來，托他的福，李云崖也享受了一把，只是在用人端著銅盆洗手怪別扭的。
    洗漱完畢，朱由檢讓人都出去，繼續(xù)在屋里向李云崖詢問大明未來國事，大約是感覺比之前更熟悉些了，聽到不忿處他會出言反駁：“若真如此，可出內(nèi)帑賑災(zāi)，再調(diào)遼東軍馬入關(guān)。”
    “沒用的，你的賑災(zāi)銀子還沒出京城就被腰斬一半，到省里再腰斬，到地方由官紳代發(fā)，最后落到災(zāi)民手里連一毛都沒有。”
    朱由檢不服氣：“我派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跟著一起貪。”
    “不可能！大明養(yǎng)士二百余年，難道連一個清廉明吏也找不出來嗎？”
    “能，不過他們都被貪官擠兌走了，你坐在紫禁城里，哪知道誰清誰貪呢？”
    “我派錦衣衛(wèi)……”
    “錦衣衛(wèi)也貪。”
    “我派東廠……”
    “東廠更貪，你上午說過一句話，下午外面滿朝上下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