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翻臉
徐長清見戰(zhàn)無野從始到終面無表情的盯著他,不由感到心下一陣煩燥,可事已至此,就絕無回頭之箭,否則這次豈不白來一趟。
于是便耐著性子,仍然謙卑道:“小人只有一個請求,希望將軍能成全小人。”
戰(zhàn)無野聽罷目光如常,仿佛早已看穿徐長清會如此一說,將綠液放回到桌上,一挑眉道:“且說來聽聽。”
徐長清忙道:“小人的姨娘眼睛因年久刺繡有些妨礙,恐怕不能再做府里的繡娘,所以請將軍恩準小人的姨娘離開將軍府。”只要云姨在將軍府多待一日,徐長清便一日心中不安,就算工錢再高,他也不想讓云姨繼續(xù)做了。
戰(zhàn)無野道:“哦?眼睛有礙?”
“是。”徐長清解釋道“刺繡耗神,最近她時常眼睛紅腫……”徐長清并沒說慌,昨晚云姨熬了夜,早上起來時眼睛確實又紅又腫。
戰(zhàn)無野聽罷點點頭:“即然如此,倒是可以。”
徐長清聞言心下頓時一松,沒想到戰(zhàn)無野會答應的這么快,看來自己這次是賭對了,也不枉昨天想了一夜。
既然無法讓云姨主動離開將軍府,那只有讓將軍府辭去云姨,辭退一個繡娘不過是件小事,但他知道戰(zhàn)無野肯定會多做刁難,所以早已經(jīng)想好了應付的借口,可如今這么順利,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戰(zhàn)無野嘴角噙著冷淡的笑意,將徐長清臉上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然后悠然道:“既然你的姨娘要嫁與我叔父做繼室,那繼續(xù)留在將軍府做繡話也確實不合適,那么,就讓她先回去好生歇息休養(yǎng)……”
徐長清剛緩了口氣,便聽到這句話,猶如驚雷炸響,猛然抬頭看向戰(zhàn)無野,聲音不由的略高問道:“將軍方才說了什么?是誰要嫁與你叔父?”
戰(zhàn)無野道:“自然是你的姨娘,哦,你也許還不知道,我的叔父就是尤參軍,尤姓是他的母姓,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那么早些讓你知道也好。”
徐長清臉上頓時血色盡收,目光緊盯著戰(zhàn)無野,勉強從口里擠出幾個字:“我姨娘憑什么要嫁給你叔父?”
戰(zhàn)無野的目光一掃之前的冷淡,看向徐長清時竟有些似笑非笑,口里卻是更加激怒道:“如此這般反問,是指我戰(zhàn)家的人高攀不起你的姨娘嗎?”
徐長清此時的目光已經(jīng)有些怒意,他想也不想的吐出一個字:“是。”不說是,難道要說不是嗎?那么他之前像乞丐一樣卑躬屈膝,像狗一樣腆著笑臉向人搖尾,是為了什么?
他曾發(fā)過誓,他要給云姨比前世更好的生活,不讓她再受苦,為了這一點,他一直努力著,做什么事都不敢有一絲閃失,因為有顧慮,他小心冀冀,他害怕得罪像戰(zhàn)家這樣的權貴,害怕失去云姨,失去現(xiàn)在這得之不易的平靜生活,所以,他忍耐,他向他人俯首,他不甘的獻出綠液,嘴里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可是最后,還是免不了他懼怕的結(jié)果,還是種無法預測的結(jié)果,那尤參軍雖然沒見過,但憑著是戰(zhàn)無野的叔父又能好到哪里去?這與火坑有何區(qū)別,他怎會讓云姨跳這火坑?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么顧忌,還有什么可怕的,此念一出,幾日壓下的火氣蹭蹭直上,竟向前走了兩步,一把將那銀瓶抄到手,不客氣的對著戰(zhàn)無野露出一臉你簡直不是人的表情。
戰(zhàn)無野見狀竟然一怔,微微笑了。
你笑屁啊?徐長清將綠液牢牢的握在手中,對戰(zhàn)無野道:“戰(zhàn)將軍,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說的假設半點可能都沒有,若是你執(zhí)意如此,我現(xiàn)在就將這瓶石液倒掉,大不了不要性命,也要讓你人財兩空什么也得不到。”
戰(zhàn)無野默然看他半響,眼神閃爍,用單手撐著桌子站起來,微微傾身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攀我將軍府的這門親事,我叔父為人極好,膝下也只有一女,不日就要出嫁,你姨娘嫁入府后就是正室,你確定你姨娘將來能找得到比這更好的男人?”
徐長清毫不受其左右,立即道:“我姨娘不需要攀附男人。”
“你確定嗎?”戰(zhàn)無野繞過桌子走過來道:“據(jù)我所知,他們兩個是兩情相悅,你姨娘好像很喜歡我叔父。”
徐長清突然想起了昨晚那匹深藍布料,云姨對那尤參軍若真無好感,又怎會盡心為他做衣服?一個女人肯為男人做衣服,前提下是一定要有好感的,徐長清此時才意識到這一點,不由心下一悶。
而戰(zhàn)無野此時已走到他對面,徐長清一抬頭,視線與他相對,沒有卑屈的忍耐,有的只是毫不掩飾的憎厭,戰(zhàn)無野沒有伸手奪綠液,反而是盯著徐長清的眼睛慢慢說道:“我記得,最先露出敵意的人可是你……”
沒頭沒尾的話,鬼才知道他說什么,徐長清暗罵了句,心里卻著急云姨的事,哪還有心思說什么,連名諱都省了,握著綠液邊退邊道:“戰(zhàn)無野,若是我姨娘有事,你就永遠別想得到這石液,我寧可喂狗吃也不會留給你一滴。”既然已經(jīng)撕破了臉,索性就撕到底,反正他平民一個,大不了是個死,又不是沒死過,于是轉(zhuǎn)手就將門邊擺放的花瓶一腳踹倒,拉開門便跑了出去。
戰(zhàn)無野站在屋中,抬手制止了從窗戶一躍而進的一道黑影。
“主上,為什么不奪回那小子手中的千年靈乳?”
戰(zhàn)無野沒有回答,卻是問道:“查得怎么樣?”
那黑影立即道:“屬下已經(jīng)將徐家往上五代全部查過,都跟那道觀毫無瓜葛,可以排除那小子是細作的可能性,但是屬下不明白的是,他即與白云觀無聯(lián)系,手里又怎么會有千年靈乳?難道真像他所說,是在山洞中偶得?只是屬下跑遍昌縣,并沒有發(fā)現(xiàn)帶石乳的山洞,更不曾發(fā)現(xiàn)有千年靈液……”
“那不是千年靈乳,而是接近萬年靈乳的一種靈液。”戰(zhàn)無野沉聲道。
那黑影一振:“萬年靈乳?主上,那豈不是比千年靈乳更佳?”
戰(zhàn)無野卻是轉(zhuǎn)身坐回座位:“只是太少,飲鴆止渴罷了。”頓了下問:“徐長清的那個姨娘有沒有問題?”
黑影道:“屬下查過,沒什么問題。”半響猶豫著問:“屬下不明白,主上因為抵擋那五雷天劫受創(chuàng),后又被白云觀那牛鼻子小人重傷,那小子既然那時救了主上,就肯定不會是那些牛鼻子的手下,何需對他這么慎重小心?”折騰了大半年,幾乎把那小子祖宗五代查了三遍以上,實在是大費周章。
戰(zhàn)無野斜目看了他一眼:“這是你該問的嗎?”
黑影立即擦汗躬身道:“是屬下魯莽。”見主上沒有吩咐,又不敢擅自離開,只能原地守候。
半響,戰(zhàn)無野才閉目回道:“是他的眼神。”
“眼神?”黑影不禁重復道。
“先是關切,接著有些古怪,然后是冷漠。”
“是救主上那時的眼神嗎?”
……
“這么說,他并不是真心的想救主上,若真心相救的話,是不會露出冷漠的表情,即使救了也恐怕是敵非友,所以主上認為他很有可疑?怕他是隱藏極深的細作。”
……
黑影冥思苦想,半響道:“主上,屬下突然記起,那徐長清很喜愛狗,屬下曾查過,他住在下街時,時常買饅頭喂野狗,這在平民中是極少見的,因為下街的貧民大多只能維持個溫飽,又怎么會舍得買饅頭喂狗,所以屬下想,他是不是極為喜愛狗。”
戰(zhàn)無野似想到什么,睜開眼看向他:“繼續(xù)說。”
“是,屬下認為,他見到主上時露出的關切目光,應該是喜愛狗的人正常的表現(xiàn),接著變?yōu)槔淠赡苁撬l(fā)現(xiàn)主上不是只狗,而是只狼,對人來說狼比較兇殘,大多數(shù)見到都會敬而遠之,所以冷漠一些也是正常的,至于最后還是救了主上,屬下猜想,可能還是覺得主上像一只狗吧。”
戰(zhàn)無野面無表情,但似乎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隨即道:“第二次見面,我清楚的看到他對我露出了敵意。”
黑影想了想回道:“主上,一般的百姓見上權貴,大多是敬畏,但是也有一些人,他們對權貴的某些做法比較憎惡,所以就會露出些敵意,這其實也是很正常的……”
“是嗎?”
“是的,主上。”
“嗯,你可以走了。”
黑影頓時如蒙大赦,剛要翻窗而去,戰(zhàn)無野在后面突然涼涼開口道:“……明日自到罰堂領滿八十棍,一棍都不能少。”
黑影聽到差點沒摔出窗外,雖然對他來說也就小菜一碟,但仍然要受些皮肉之苦。
果然,不能隨意說主上是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