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五)
邱月這些天來一直在忙碌著,除了正常地工作,她還要為兒子的婚事做著準(zhǔn)備。已經(jīng)是七月初了,新買房屋的裝修還沒有全部結(jié)束,買家具,訂婚宴,置辦嫁妝甚至兩個孩子的婚紗照,都要這個當(dāng)媽的跟著操心。就連自己的老公都不無心疼地送她兩個字“勞命”。而她卻又樂于接受這兩個字,在她認為這是對她的褒獎與鼓勵。是呀從小丫頭到人妻、人母,現(xiàn)在馬上就要當(dāng)婆婆了,不久還要做奶奶,人這一生,特別是咱們中國人的這一生,不就是這樣勞碌奔忙而過嗎?那是一種前赴后繼的傳承,也是一條實實在在,并且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那種一勞永逸的機遇,更主要的是,她不認為那會是一種享受。從小到大,父親都告誡他們幾個孩子,做人要守本分。父親特別解釋這“守本分”三個字,要分兩塊來理解——第一是“守”這是一個動詞,里面包含著“認定”“把持”和“護衛(wèi)”的意思,當(dāng)我們認定了某個道理和定義為本分的時候,那就要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信念,抵御其他的誘惑,既不可懷疑更不要隨意更改。同時還要細心地保養(yǎng)與呵護自己的“認定”,像對待自己心愛的寶貝那樣,隨時擦拭使之一塵不染,不斷注入新鮮的養(yǎng)分用以抗擊著外來的侵蝕。接下來就是對“本分”的理解,在邱月腦子里,就是自己應(yīng)有的那一份。打小父親就告誡他們幾個孩子,要相信并且認同命運的安排,因為那是天意是我們抗?fàn)幉涣说摹:髞碚J識的建國也說過——人的一生,有兩樣?xùn)|西你不要試圖去抗?fàn)帲驗闊o論是誰也抗?fàn)幉贿^的,一個是天,另一個就是命。所謂“天”指的就是大自然,面對大自然,我們?nèi)祟惡喼笔翘煨×耍鮿萘恕K^“命”指的就是命運,面對命運的高深與玄奧,我們每一個人又是顯得那樣的幼稚與無知,千百年來人們一直試圖破解它,但至今尚未成功。邱月是認可這個見解的。另外,她還認為,“本分”還應(yīng)該理解為做人的根本,那就是要善良,古人不是說要以善為本嗎。要盡量的“善待”,要善待自己,善待家人,善待親友,善待盡可能多的人。這就是她對本分的理解與遵從,至于說其他一些帶有爭議性的見解,那就讓他順其自然吧。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道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并且還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的。
倒是眼前房屋裝修的問題,讓她著實費心勞神了一番。據(jù)說如今在京城的裝修施工隊也分幫派,有浙江幫、安徽幫、河南幫等等,其中要數(shù)安徽幫的口碑最好,施工質(zhì)量比較有保障。但這也需要找熟人托關(guān)系,因為在裝修選材方面是很有講究的,有熟人便可為你免去質(zhì)次價高的憂患。為此,邱月費了不少心思,最終還是建國的哥們兒——梁兄,找了一家裝修公司。接下來就是設(shè)計方案,跑材料,等等。真是老話兒說得好——土木工程不可擅動啊。甭說別的,單就是買地磚,就把邱月搞得暈頭轉(zhuǎn)向的。那位裝修公司負責(zé)人小黃也是出于好意,給邱月介紹了幾家建材城,并親自陪同前往。小黃是個能說會道的少婦。得,這下可好了。在她的一張巧嘴之下邱月便更眼花繚亂了。她一會兒對比質(zhì)量,一會兒考慮價格,還有什么顏色呀,工藝呀...結(jié)果是兩天下來跑了七八家,自己反倒沒了主意。回到家中邱月征詢老公的意見,老公只是提醒了她一句話:“別忘了最初定的調(diào)子。”是呀,最初跟老公和孩子們定的調(diào)子就是——質(zhì)量要好,利于環(huán)保,價格能接受就行。怎么眼前一玲瑯滿目,耳邊一天花亂墜,內(nèi)心就六神無主了呢?堅持最初的認定,不輕易改變自己的初衷,這不也是在“守本分”嗎?看起來“守本分”這三個字要真正做起來也并非那么簡單容易的。還得說虧了有老公的提醒,關(guān)鍵的時候還得聽男人的,別看他平時不作聲張,可他啞巴吃餃子——心里有數(shù)。一旦說話便是一語道破,點中要害。嗯,男人就是男人。邱月在心里暗暗贊許著老公。她也想起了建國曾經(jīng)說過的:女人不要一味的逞強,要適當(dāng)?shù)模m時的知道“示弱”。是呀,當(dāng)初自己不放心,怕老公做不好,便挺身而出爭當(dāng)主帥,結(jié)果是忙了一個疲憊不堪還失去了要領(lǐng)。而老公沒有去爭,自覺當(dāng)副手。其實兩個人的位置顛倒了,這種在外面跑跑顛顛的事,應(yīng)該是男人的,男主外女主內(nèi)嘛。自己當(dāng)好宰相和參謀不是更好嗎?即便自己有些能力,也應(yīng)站在副手的角色上,起好輔助作用,讓男人得以充分的展示自己的能力,增強自己的信心。這不也就是守住“本分”嗎?事情雖小倒也無處不在提示呀。
這一天,邱月接到了任教授的電話,約她出去坐坐,她這才想起大約有半個月沒有對方聯(lián)系了,于是她便如約前往了。
還是在中午,還是他們常去的餐館,剛好,還是她們常坐的靠窗的那個位置,所點的還是她們慣例的一葷一素兩道菜。任教授看著面前的女人,還是那樣秀麗端莊,嫵媚動人。
“丫頭,最近忙嗎?”這句話似乎是例行公事的開場白,任教授也找不到更恰當(dāng)?shù)脑捔恕?/p>
“嗯,學(xué)校倒不算很忙,就是家里的事有些手忙腳亂的。”
“怎么?家里有什么事?”
“兒子要結(jié)婚,籌辦他們的婚事呀。”
“哦,對,對,看我這記性,我的小丫頭也要當(dāng)婆婆了。”任教授臉上飄過短暫的微笑。
“是呀,以后老師就別叫我‘小丫頭’了,我該成老太婆了。”
看著面前這個女人一臉燦爛幸福的笑容,任教授的內(nèi)心不由得一疼。“以后,咳,不知道還有沒有她所說的那個以后了。”
“不會的,你在我面前永遠是個小丫頭,只要我活著一天,就得叫你一天‘小丫頭’。”說出這句話任教授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他趕忙假借咳嗽,捂住口鼻扭過頭去。
“老師,干嘛這么說?讓人聽著挺別扭的。”邱月感覺到老師今天從神情到語氣都有些異樣。
“咳,人老了嘛,總不免想的多了點兒,一個人總的有倒頭的那一天。”
“老師呀,事兒是那么回事兒,可是我就是不愿意讓你那么說。”
“咳,我也就是隨口那么一說。”
“不行,你就是不能說。”邱月執(zhí)拗地面向著任教授。
任教授看著面前女人那真誠純凈的表情,聽著那即有些認真,又略帶任性的話語。一股憐愛之情涌上心頭。“好,好。不說了,堅決不說了。”
“就是的,我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健康幸福地活著。”
“幸福?你說什么叫幸福?”
“每個人對幸福的要求不一樣,一個人在不同時候?qū)π腋5囊笠膊灰粯樱抑恢溃p松與平和的心情是幸福的基礎(chǔ)。”
“嗯,‘輕松’、‘平和’。我們丫頭說話越來越有哲理了。跟誰學(xué)的?是那個人嗎?”
“嗯...有他一份功勞吧。”
“那還行,你們沒白認識。你們還常聯(lián)系嗎?”
“對呀,我們每天...”邱月忽然發(fā)覺此話有些不妥,又在他面前炫耀的意思“嗯...只是發(fā)個短信,或在網(wǎng)上聊幾句。”
“鬼丫頭,聯(lián)系就聯(lián)系吧,我真的有些羨慕他。等我出國回來,找個機會讓我見見他。”
“出國?老師要出國?”
“有點小毛病,出去檢查檢查。”
“怎么老師你病了?”邱月多少還是有些意外。
“咳!沒什么大事,人老了小毛病是免不了的。”
看到任教授不愿多說邱月也沒敢追問。
“那老師,什么時候走?”
“很快,一周左右吧。”
“那老師走之前,一定要告訴我。我要去送你。”
“不用了吧,沒準(zhǔn)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不,要送,我一定要送。”邱月也不知哪兒來的那股子擰勁兒。
“好吧,我拗不過你。”
“老師說話算話?”
“當(dāng)然了,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了?”
自從知道任教授要出國,邱月又給自己增添了一項任務(wù),盤算著要送給他一個什么樣的紀念禮物,好像是送別一位將要久別的老友那樣。在這一周的時間里,她每天都要到各處去挑選禮物,王府井的工藝美術(shù)大廈,潘家園的古玩城,“燕莎”,“賽特”商場,虹橋小商品市場,等等...等等...最終她挑選了一樣自己認為很滿意的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