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柚回到家，李叔已經(jīng)在樓下等她。
    宋晚清點頭表問候，李叔上前喊了聲：“夫人。”
    無論過了多少年，在他心里，一天是夫人，一輩子都是夫人，永遠不會改變。
    宋晚清苦笑：“李叔，換個稱呼吧，我和他離婚都多少年了，再叫夫人就不合適了。”
    左柚叮囑道：“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累了，聽到?jīng)]有？”
    “平常不見你這么懂事，一走話這么多。”宋晚清留意著蘇宸的情緒，幫他問出他想問得話，“什么時候回來？”
    “過兩天。”
    蘇宸放下心來，只要回來就好，他唯一怕得是她不回來了。
    左柚走得很慢，2米的距離，她走了好久好久。
    她有話想對他說，對黑夜里模糊的人影喊：“蘇宸，再見。”
    蘇宸面露失落，以后不許她對他說再見這個詞了。
    他怕再見，是再也不見的意思。
    宋晚清拍他肩，一起送左柚離開。
    她鄭重地問蘇宸：“你喜歡柚柚嗎？”聲色不似之前的溫柔隨意，多了少有的嚴肅。
    “我——”
    她沉了兩口氣，又說：“小宸，阿姨把柚柚交到你手里，你愿不愿意？”
    “我——”
    他不敢輕易對宋阿姨作出這般承諾。
    不是做不到，是怕左柚不給他陪伴一生的機會。
    宋晚清強忍胃上傳來的痛意，“你們的事，我看在眼里，別太過就行。”
    蘇宸松了一口氣：“嗯。”
    原來她都看出來了，畢竟拐了別人家的女兒，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知道了？”
    “你兩眼里都拉絲了，我再看不出來就是瞎子，別太依著柚柚的性子，她蹬鼻子上臉的事做得挺快。”宋晚清開玩笑說。
    蘇宸輕笑，回答了宋晚清問他的兩個問題：“喜歡且愿意。”
    把左柚托付給蘇宸，她也能安心了。
    “謝謝。”
    “是我該對你說謝謝，你幫了我這么多，我還騙走了你唯一的寶貝，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在黑夜里蘇宸沒察覺出宋晚清的不對勁，他一開家里的燈，宋晚清面無血色，額頭上冒著冷汗，身子搖搖欲墜。蘇宸及時扶住她的肩膀避免她倒下，扶她回房。
    蘇宸擔(dān)憂地問：“宋阿姨，你——”
    “我沒事，太累了，休息兩天就好了。”宋晚清騙不了他，蘇宸這孩子太聰明了。
    “別跟左柚講。”
    “好。”
    蘇宸離開房間，去廚房給她倒了杯熱水，宋晚清看他去而復(fù)返，停下轉(zhuǎn)瓶蓋的手。
    他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幫她倒藥片。
    宋晚清通透地問：“有什么想問的嗎？”
    蘇宸倒好固定的數(shù)量，又去開下一瓶，彷佛回到了他照顧母親的那段時間。
    “治得好嗎？”
    宋晚清搖頭，喝水把藥片咽下去了。
    蘇宸問：“你剛剛問我的問題是認真的嗎？”
    “那你給我的答案是認真的嗎？”宋晚清反問。
    蘇宸言語透著認真：“是。”
    “那就行了。”宋晚清說。
    蘇宸接過她手里的杯子，走出房間。
    在路上，左柚抽空看完了所有的信息，拼湊出事情的原貌。
    趙云琛這次下手忒狠了，tm黃立行跟軍區(qū)大院長大的孩子打架，千里送人頭。
    自己嫌命長，怪得了誰？？
    她是怕他，不代表，沒人治他。
    以前的黃立行不是這樣的，天天悶在后面，話不多，沒什么朋友，遠沒有現(xiàn)在的偏執(zhí)。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是她好心分給他桂花糕的那次？
    還是她借他傘的那次？
    她記不清了，總歸是無意之舉給了他無端的錯覺，不然他不會對她說：“你對我沒感覺，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想到教室被他堵到角落，背上激起雞皮疙瘩，連忙丟掉那段不堪的回憶。
    趙云琛連打兩次架，兩次是為了她。
    她欠她的人情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還不清了！
    欠錢好說，她不差錢，趙云琛更不缺錢；欠人情，她怎么還呢？
    唯一她能幫忙的就是他的愛情，她會為了他和清歡姐的愛情而努力的，一定會竭盡所能的兩肋插刀，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翻看趙晴雅給她發(fā)的信息，牛啊！上百條，一個人占了她手機里的半壁江山，她手機能不卡嗎？
    她劃到“校園貼吧，宸哥點贊？”那句停了下來。
    左柚引用她的信息，編輯：【什么意思？】
    學(xué)校一年發(fā)生的事情都沒這幾天的多。
    趙晴雅一天天跟坐過山車一樣，太刺激了。
    她收到左柚的信息：【校園貼吧，你快去看】
    趙晴雅：【學(xué)校里殺瘋了，sos】
    趙晴雅：【你和宸哥好浪漫啊！！】
    趙晴雅：【什么時候官宣！！！】
    趙晴雅：【坐等官宣——】
    趙晴雅：【甜死了——浪漫死了——】
    左柚回想傍晚時分發(fā)生的事情，嘴角咧到后腦勺，渾身散發(fā)著戀愛的腐臭味。
    所以她一時興起的舉動，全校默認了他們在一起？
    左柚占有欲作祟地回：【我的】
    趙晴雅：【什么我的？？！】
    左柚沒回她，話說一半勾得她心癢癢，不解惑不罷休。
    她點進鏈接，學(xué)校的貼吧里全是討論她和蘇宸的事情，有這么火的嗎？
    無意間刷到清歡姐和江一洋的id，他們兩個活寶，笑死她了，“不怕學(xué)霸成績好，就怕學(xué)渣會控分”，清歡姐內(nèi)涵誰呢？
    翻著翻著找到蘇宸點贊的那條“高冷學(xué)神倒追妖艷學(xué)渣”，她也點了個贊。
    她需要追嗎？不需要。
    蘇宸那張禁欲系的臉，她倒貼也行。
    她承認她是個俗人，純純對他見色起意。
    誰能拒絕長得帥，成績好，對她好，長在她審美點上的帥哥呢？
    除了會吃醋了點，不過，她喜歡。
    左柚保存下她和蘇宸在校門口被偷拍的照片，對比劉安好偷拍她和趙云琛的事，不免覺得自己有些雙標。如果那天劉安好拍得是她和蘇宸，她估計不會打她，哪有閑情去管黃立行的存在。
    趙晴雅看不懂左柚想表達的意思，坐在宸哥的位置上，和宋天宇那個二缺討論“我的”是什么意思？
    宋天宇說：“我的？我，我也不懂。”
    趙晴雅懵里懵懂，似懂非懂，感覺快要懂了，卻每次都抓不住那個關(guān)鍵點，需要有人來給她點撥一下。
    周荀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好心地替他們翻譯：“宸哥是我的。”
    趙晴雅茅塞頓開，直夸：“周荀，你好聰明。”
    周荀無言：“是你們兩的傻襯托了我的聰明。”
    宋天宇：“”
    趙晴雅：“”
    回到東庭苑已經(jīng)晚上10點多了，她給清歡姐發(fā)了信息：【明天上午8點醫(yī)院見】
    清歡：【好，早點休息】
    左柚一回來，季晴不痛快極了。礙于左建國沒睡，她也不敢早睡，陪著他一起等左柚回家。
    左建國關(guān)懷道：“肚子餓不餓？我讓李媽給你做了點吃的。”
    滿桌子都是她愛吃得菜，想說不用了臨時換成：“有點。”
    左建國欣喜地叫：“李媽，再多拿一雙碗筷。”
    雖然僅兩天沒看見女兒，還是想念得不得了，陪著她一起吃。
    左柚稍微吃了點，就上樓休息，留他一個人在桌上傻笑。
    李媽看到小姐和先生和氣的樣子，打心眼里高興：“先生，那我把桌上的菜都撤了。”
    “好好好。”
    “對了，下次再做醋溜土豆和番茄炒蛋，柚柚愛吃。”
    季晴想到左建國寵左柚那死丫頭騙子那副嘴臉，發(fā)自內(nèi)心地作嘔。
    她對他萬般好，他看不見，只看見那個捂不熱的白眼兒狼。
    越想越不服氣，左建國怎么就不愿意再生一個，如果是男孩正好可以繼承家業(yè)，要是交到左柚手里，錢全部被她敗光。
    左建國又會留給她多少呢？能帶給她保障的只有孩子。
    心里打著算盤出現(xiàn)一抹算計。
    孩子，她必須要有。
    左柚坐車坐得屁股發(fā)麻，躺在大床上，瞥見衣櫥閉合的一角夾著衣服。
    她納悶地推開柜門，架子上掛滿了當(dāng)季的新款，自責(zé)感彌漫心頭。
    她認識到一點：她好像對所有愛她的人都不是很好。
    左柚脫下公主裙，隨手挑了件睡裙，睡下了。
    關(guān)完燈，想到?jīng)]和蘇宸說晚安，又在枕頭下摸手機。
    左柚：【晚安，萌萌噠】
    蘇宸心軟：【晚安，我的公主殿下】
    一句公主殿下，她看得面紅耳赤，燒起來得熱，看著挺木納的一個人，怎么說起情話這么撩呢？
    她害羞地在床上打滾，興奮地睡不著覺。
    蘇宸在電腦上搜尋宋晚清口服的藥，英文瓶的太多專業(yè)詞匯他沒來得及記住，依稀記得抽屜里放置的替吉奧和希羅達，在百度磁條上輸完藥名，沒有按下鼠標的勇氣。
    他坐了一會兒，杯子里熱騰騰的水沒有了水霧，還是合上電腦。
    宋阿姨不愿意說，他又有什么好查的呢？
    查到了又能怎么辦？
    他怕是更難幫宋阿姨演完這出戲，怎么跟左柚解釋陪伴她寵著她長大的母親，過段時間就無法陪伴在她身邊，事實真相有時候過于殘忍，他看不得她傷心難過的樣子。
    他的女孩，應(yīng)該肆意妄為，可以任性耍著小性子慢慢長大。
    在長大的過程中，她會做錯事，但他會陪著她，教她。
    而不是用最愛的人的生命的離世被迫增快長大的步伐，像他一樣。
    他受過的傷害，不能再讓她受第二次。
    醫(yī)院里，晚間的走廊沒有白日的喧囂，病房里傳來的哭聲在走廊里游蕩，幽暗的燈光一閃一閃，彌漫著陰森可怖。
    黃立行躺在病床上，沒有辦法接受他右手被廢掉的事實，發(fā)出撕吼，左手掃旁邊的花瓶，玻璃碎了一地，鬧出的動靜吸引了值班的護士。
    地面上撲著細小的玻璃片，床鋪邊緣的床單上，水珠滴答滴答滑落在地上，白色的康乃馨落在水中，花瓣沒有了艷澤。
    護士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黃立行暴躁不定，按下門把走了進去。
    這做家長的也狠心，下午來了不到十分鐘就走了。
    護士掃干凈地面的玻璃渣，拿掉了他能觸及到的尖銳物品，安慰道：“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覺，傷口長得快。”
    “都廢掉了，好了還有用嗎？”
    “你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可能。”她說不出其他安慰的話，好好的孩子一下子變殘，換誰誰受得了。
    現(xiàn)在他最需要得是父母的陪伴，他們一個都沒有留下來，讓孩子一個人獨自承受雙重的壓力，哎！可憐！她忘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黃立行回想起他父親走之前說過的話：“讓你不要去惹趙云琛，你非要往上湊，左建國的女兒是你高攀得起的嗎？他們家是我們家能惹得起的嗎？你以后好自為之，對了，你母親有身孕了，已經(jīng)3個多月了。”
    聽聽多嘲諷，要之前不跟他說，有了不告訴他。
    早不告訴他，晚不告訴他，偏偏在這時候告訴他，是怕他受到得打擊不夠大嗎？
    他們有關(guān)心過他身體的情況嗎？
    進門到現(xiàn)在，一句關(guān)心的話沒有說出口，除了指責(zé)、埋怨，還有什么？
    再生一個，是比他小16歲的弟弟。
    他們也真敢想，看他廢了，這么急著培養(yǎng)下一個接班人，是嗎？
    以他父親這種人能養(yǎng)出什么樣的孩子？
    灌輸著無利不圖，只要能贏可以不擇手段的理念長大的孩子，這樣的人格會健全到哪里去？
    未出生的弟弟怕會是下一個他！
    黃母關(guān)懷的話語沒來得及說出口，被黃父硬生生帶走了。
    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再不好，也是她的孩子！丈夫的強硬造就了她幾十年來的委曲求全，對他的言聽計從，不敢反抗。懦弱久了，連最起碼的反抗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