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喵喵貓
庭芳見房知德風(fēng)塵仆仆,便問:“你在此處有屋子么?”
房知德點(diǎn)頭:“不用管我,我.日常都在此處落腳。不是撞上劉永豐,我早先去洗漱了再來尋你說話兒。我前兒才接到你回來的信,來不及準(zhǔn)備什么。那匣子寶石都沒鑲嵌,實(shí)在對不住。按理,該替你打好了首飾,充作嫁妝的。”
庭芳撇嘴:“又?jǐn)[叔叔的款兒。”
房知德笑道:“真不是擺叔叔的款,我爹生前承諾,要照拂你家子孫。大哥他不守諾言,我卻要守。你有本事不需我管,添妝卻不能薄。我爹耿直了一輩子我怕將來沒臉見他。”
庭芳笑道:“有你這份心就夠了。休同我講客氣,快去梳洗,晚間咱們一道兒吃飯?!?br/>
房知德滿身的灰,同庭芳告辭,回自己的小院去了。徐家的宅子唯有正院最大,作為待客與議事之所。余者都是散碎的小院子,供各路人馬居住。徐景昌的院子帶了練功的地方,算大的了,其它人的僅夠起居罷了。庭芳早熟悉了家里的風(fēng)格,不由嘆道,都是辦實(shí)事的人吶!
至晚間,把劉永豐扔給邱蔚然招待,兩個酒肉之徒說些風(fēng)月之事十分相宜。徐景昌這邊,則在正院擺了一桌,入席的有任邵英、房知德、周巡檢。東湖造反基地,除了穆大工,核心人物都在此了。
房知德落座便先道:“求了一下午,總算讓小祖宗不再叫我叔叔,可喜可賀,我先干一杯?!?br/>
徐景昌笑個不住:“我們都是打小兒被她捉弄的人,難兄難弟?!?br/>
任邵英笑道:“聞得夫人自幼聰慧,二位受苦了!”
房知德控訴:“別提了,改明兒尋了陳謙,我們一齊被她坑的,蓋麻袋打一頓,方能消心中之恨。”
任邵英大笑:“只怕公子不舍得?!?br/>
徐景昌悠然道:“我只怕你們打不過她?!?br/>
房知德氣的嗷嗷叫:“我此生絕不再回京,不然遇著康先生,都不知如何回話?!?br/>
庭芳奇道:“莫不是你的字兒荒廢了不成?”
房知德怨念的道:“我在海上漂,哪有空練字!好妹妹,下回能別坑我嗎?”
周巡檢拿起酒杯輕啜,心中莞爾。萬沒想到房知德竟走夫人路線。拍上峰馬屁是必須的,在場似只有他與夫人沒有半絲關(guān)系,偏他沒娶親,有些難辦吶!余光悄悄看了庭芳一眼,文武雙全,若非有幼年情誼,極難討好。徐景昌手下的將領(lǐng)不止他,還有幾個在軍營那邊,現(xiàn)兩邊不通他還有優(yōu)勢,待到日后北伐,就各憑本事了。已下先手,絕不能放棄。周巡檢捏了捏酒杯,從華松入手么?
房知德當(dāng)然有示好的成分,大家都是官家子弟,起起落落的早已習(xí)慣。他與福王并無交情,還是當(dāng)年在葉家一面,福王早忘了他。仗著與葉家的關(guān)系,主動攀上徐景昌,就得乖乖的做好下屬。即便徐景昌無才,憑他是福王伴讀,就夠凌駕于人之上了,何況他正經(jīng)學(xué)過領(lǐng)兵打仗。天下總要先打再治,哪朝初期不是武官得勢呢?待到將來,他再發(fā)揮長才去了。倘或福王能成事,簡在帝心四個字,是沒法越過徐景昌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合作。橫豎文武不相干,將來難起沖突。
看了任邵英一眼,房知德都快給他家大師妹葉庭瑤跪了。想跟著徐景昌混,得經(jīng)過福王同意。從龍之功,是要排先后秩序的。任邵英好一把年紀(jì),自己卻青春年少。同徐景昌合作更投契之外,還能與任邵英錯開。寧可要年輕不經(jīng)事兒的他主管糧草運(yùn)輸之大計(jì),也不派更老道的人南下。幾個時間差,自然秩序井然。他等得起,就不會太跟任邵英搶。而任邵英年老,更不會跟年輕的房知德死磕。他們兩個,亦是和則兩利。再之后加入的,就不拘年齡,得論資排輩了。
葉家姐妹,太恐怖了!
一群人吃的各懷心事,但沒有利益沖突,倒也其樂融融。房知德又道:“咱們藏糧食的島上,鼠患嚴(yán)重,我回來之前總算制住了些。不然惦記著那頭,過年都不用過了?!?br/>
徐景昌道:“是養(yǎng)了貓么?”
周巡檢一語雙關(guān)的調(diào)笑:“可見是一物降一物了?!闭f畢,又覺得調(diào)侃徐景昌有些不大好,忙切了話題,“是了,知德老弟什么時候回家?”周巡檢比房知德年長幾歲,一直以弟呼之。
房知德道:“明兒就回,”說著靦腆一笑,“不瞞諸位說,我有些想念家母。”
庭芳哀嘆一聲:“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我姐姐!一家子天南海北的,可真是!”
徐景昌笑道:“咱們離娘那處還近些?!?br/>
庭芳道:“近也沒用,我現(xiàn)在不方便去山東?!?br/>
房知德問:“怎么不方便?我們也有熟人常來往于山東,你去一回便是?!?br/>
徐景昌道:“她懷小猴子了。”
房知德驚訝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你竟也要當(dāng)娘了!”
庭芳:“”她也覺得很玄幻,真的!強(qiáng)行切話題,道,“劉永豐此人陰險(xiǎn)狡詐,房叔叔仔細(xì)些。”
又叫回房叔叔了!房知德被庭芳的小心眼兒弄的沒了脾氣,正色道:“我知道。劉永年也不是什么好貨,不過牽制罷了。四妹妹一招挑撥離間厲害??!現(xiàn)哥倆都想同我勾搭呢。”
“你就左右逢源了?”庭芳笑呵呵的道,“小心他們兩個聯(lián)手陰了你。”
房知德道:“租我們船的多了,稀罕的搭理他。但劉永豐死活跟了來,也不知為何。說是‘親戚’,”房知德在親戚兩個字上加了重音,“我在族里是沒什么臉面兒的。便是賺再多的錢財(cái),都不如科舉能得人心?!?br/>
徐景昌道:“所以你在海上真別荒廢了。日后想立足,光香火情是不夠使的。你們文人,不認(rèn)那個。”
房知德眼神凝了凝:“科舉亦需錢財(cái)?!?br/>
庭芳正色道:“你還是尋個積年的老秀才跟著。江南文風(fēng)極盛,精于八股之人多的很。便是船上不方便,能學(xué)多少是多少?!比~家想翻身,光靠造反是不行的。她翻身倒挺容易,嫁了徐景昌就翻過去一半兒了??墒侨~家第三代里,只有庭珮與庭松還行。科舉艱險(xiǎn),自家的門生,有出息的當(dāng)然越多越好。房知德、陳謙皆是康先生門下的潛力股。陳謙學(xué)問好,可性格卻沒那么變通,做翰林或御史相宜,掌實(shí)權(quán)差著點(diǎn)火候。
而房知德,既然跑船,那便見識多廣,還得被逼得為人靈活變通。這種人考上了科舉,才有可能續(xù)上葉氏一系的輝煌。尤其是跟房家本家鬧掰了,又有她戳在福王跟前,房知德倘或有幸能賺政治資本,她家可撈走一大半兒。不能大意!
局勢一面大好,便是不造反,所賺的錢財(cái)也夠在座幾個人逍遙一輩子了。若非一朝天子一朝臣,沒有實(shí)力守不住浮財(cái),倒寧可逍遙。房知德想起年后可把母親接出來,就心情大好。之前不是沒想過,只此處沒有女主人,他不大好提。庭芳回來的太及時了!
徐景昌早年就被庭芳科普過飲酒的種種危害,他又沒有酒癮,等閑都不喝。眾人早習(xí)慣了,也不去管他。周巡檢和任邵英房知德舉著杯子你來我往,喝的好不高興。不多時就有些醉意。房知德難得回來,幾個人關(guān)系又和睦,見了面肯定要喝個夠本。庭芳索性把饞酒饞的要瘋的華松請了來,叫他們四個人喝去。兩個不喝酒的人便都撤了。
飯局么,有上司在與沒上司在是兩個范疇。幾個人雖是造反派的中堅(jiān)力量,到底不屬于福王親信,多少有些怵徐景昌。徐景昌和庭芳一走,加上鬧場的華松,酒席立刻熱鬧了十倍。庭芳在自己院中聽到前方的鬧騰,笑道:“徐公子威嚴(yán)??!”
徐景昌道:“不能跟他們混鬧太過,太過就不好管人了?!?br/>
庭芳深以為然,她是小組長時還能跟下屬瘋成一片,成為項(xiàng)目經(jīng)理后,就開始跟手下人楚河漢界了。上司一旦失去威嚴(yán),下面或有沖突,就很不好管。她家?guī)熜郑鏆v練出來了。
徐景昌笑道:“所以我通常都提早離席,他們幾個還好,在軍營里,我跟前更沒人敢鬧。想想都覺得恍然,往日那樣怕小舅舅,如今我竟也叫人害怕了?!?br/>
庭芳道:“居移氣養(yǎng)移體?!睋ё⌒炀安牟弊樱斑@幾年,你過的必不容易?!?br/>
徐景昌笑問:“可訴苦么?”
“準(zhǔn)了!”
徐景昌摟著庭芳窩到放了厚厚軟墊的羅漢床.上:“真要我說,又不知怎么說了??傊饶銖?qiáng)些?!?br/>
庭芳見徐景昌不愿說,就不追問,而是忽然道:“沒想到房叔叔過的很不如意?!?br/>
“不平人遇不平事?!毙炀安牡?,“他如意就不會同我們一處了。要尋的就是不如意的人?!北频臎]法兒的人,才會跟著一條道兒走到黑。錦衣玉食的綺羅叢中,誰又愿意賣命呢?
“師兄?!?br/>
“嗯?”
庭芳望著搖曳的燭火道:“你覺得圣上,真的信福王只是鬧脾氣么?”</br>